为了庆祝八皇子刘洲回宫,皇帝特别安排了家宴为他接风洗尘。晚上宫中的湖上特地点上了漂亮的花灯,还有京城中最为盛世美颜的皇家女子舞蹈团为他助兴。
皇帝、皇子、后宫妃嫔都纷纷带着礼品前来参加。虽说本次是家宴,但是菜肴比上一次皇帝的诞辰庆祝还要丰盛。
皇帝先举杯说:“各位都来齐了,这次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来,我们先举杯欢迎刘洲顺利回京。”
在皇帝的召唤下,所有人都站起来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妃嫔们身着似花霓裳,千姿百媚,各有风味;头配宝钗珠串,流光溢彩,珠光宝气。她们许多都好久没见到皇上,这次一个比一个用心,生怕不能在皇帝面前露脸。
皇帝畅饮之后,看着八王爷说:“刘洲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你说你在边疆征战,不便娶妻纳妾,现在你已经回来了,心里可有心仪的人选啊?”
刘洲身着黑色便服,腰间一条红色皮腰带让他看起来身材十分挺拔,他站起来,行礼说:“启禀父皇,儿臣常年征战,现在也才回京,还没有心仪的人选。”
八王爷话音刚落,只见陈昭仪捋了捋满是金线刺绣图案的袖子,站起来行礼说:“皇上,虽说八王爷现在才回来,没有心仪的人选,我们可以先物色,臣妾认为刘尚书家的千金就很合适。”
贵妃坐在皇上旁边,小酌了一杯酒,模样还和当年一样,雍容华贵、气势逼人,她的面容比起盛开的月季还要美,不过如果德妃在,她便逊色三分。
她接了陈昭仪的话:“皇上,臣妾听说刘尚书家的千金是个大才女,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模样也十分不错。”
皇上点了点头,说:“嗯,朕也听说过,贵妃啊,这次该把各位重臣之女都邀请过来赴宴的。”
贵妃微低头说:“是臣妾疏忽了,不过河灯节也快到了,到时候正好请来一起助兴。”
八王爷回绝道:“多谢父皇、贵妃娘娘、昭仪娘娘为儿臣费心,不过儿臣现在一心只想尽快做好户部之事,只怕是确无闲暇来处理儿女私情。”
五王爷瞥了一眼刘洲,似乎对他的回答存在很大的疑虑,独自嘀咕着:“也不知八皇弟为何对女色敬而远之,就连自己府上也没有女子。”
“嘉儿和欢悦怎么没来?”皇帝环顾四周问。
郡王刘嘉年纪与十王爷相仿,是大王爷的唯一一个儿子也是嫡子。大王爷和大王妃在一场火光中丧生,唯一幸存的刘嘉被发现时,抱在大王爷的怀里,肌肤已经受损,不过幸亏仙医诊治,才让他恢复肌理,可是与此同时,也留下了后遗症。
王高说:“启禀皇上,郡王和郡主都在准备过几日的考试。”
“这两个孩子的礼数真是要好好管教一下。也罢,既然老八暂时没有想法,那我们就先物色,这件事情不比户部的事情轻松,可不能怠慢。物色候选人的事情,王高你去安排。”
晚宴结束后,宴会上的各位各自回到寝宫。
八王爷坐在轿子里,一言不发,他的侍卫忍不住就问了一句:“王爷,您觉得刘尚书家的千金如何?就连我在边疆的时候都听说刘尚书的千金才貌过人。”
“毫无兴趣。”
陈侍卫忽然拉紧自己的衣服,有些害怕,有些不解地问:“您不会真的不喜欢女子吧...?”
八王爷白了他一眼,说:“本王若是有断袖之癖,在军营时,岂不是应该‘妻妾成群’?刘尚书是三皇兄的门客,贵妃这个时候提出来,恐怕别有用意。算了,先不说这个,本王想去集市。”
“王爷这会想去看什么?”
“去听听那说书的今天又说了些什么。”
八王爷想着周遥的面容,又想起母妃与自己虽然提及周家为数不多,可是每次都很欣喜,甚至还亲自为周家小女准备见面礼。这时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曾经跟踪母妃出门时,听见母妃与周丞相说的话,“我死不要紧,但是一定要把遥遥保护好。”他的眼神越发愤怒起来,明明自己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却不顾死活地要去保护一个小女孩?
集市上到处都点着红色的灯笼,排排的灯笼把黑夜笼罩的城市变得光亮热闹。集市里的人们也仍然快活,路面上的小摊到了晚上还生意兴隆,俨然形成了夜市一般的热闹景象。花满楼前人们更是络绎不绝,里面有唱戏的,有跳舞的,更有让人快活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花满楼里玉砌雕阑,水晶殿;祥云飞扬,花弄影;起舞翩翩,月儿明。
周遥刚进花满楼给自己准备的那件隐蔽又华丽的屋子,梅花落便端来不少点心。
“姐,玫瑰镜糕好香啊,是大厨师做的吧。”周遥捧起一个深情地闻了闻,然后一口把它吃掉。
“遥遥,你慢点吃,别噎着。大厨师说是多谢你上次帮他找出偷东西的人。”梅花落看着周遥的样子忍俊不禁,温柔地说。
梅花落话音刚落,只听门口有人敲了房门,说:“梅姑娘,妈妈说让你去领你的工钱,顺道也把周公子的领了。”
周遥笑着说:“姐,快去吧,客人也还有好一会才到呢。”
梅花落微微侧脸余光瞟了瞟暗房后离开。
她刚走没多久,周遥正准备书籍,忽然听见侧面暗间有奇怪的动静。周遥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哗”地一声推开门,只见暗间窗户开了,有一个受伤的男子,应该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飞到这里的。他拉扯下了自己的黑面罩,为了使自己的呼吸顺畅些,可是脸上还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周遥见状吓了一大跳,却没有发出十分惊恐的声音和神色。
“你没事吧,流了好多血啊。”周遥轻慢地检查起他身上的伤。几乎都是剑伤,不过可以看出,剑极其锋利,才会划出那么多细口,此人的武功应该也不赖,受了这样的重伤还能悄声推开紧闭的窗户,不露一点痕迹。
周遥见那人难受的不做声,觉得有些奇怪,她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了摸脉搏,凑近闻了闻,只感觉此人身上散发出悠悠的药草花清香,且此人虽然身着夜行服,看起来也十分壮实高大,可是皮肤细腻,头发干净整洁,倒不像是杀戮之人。只见他的脖颈处显出细密的紫色血液,并且肩部还有一个羽扇门的标记。
“你中毒了,这种毒虽不能片刻至死,却会让人痛苦不堪。”周遥担忧地说着,只见她皱皱眉毛,推门而出,从抽屉里一个药丸给他服下,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神来。
“为什么要救我。”男子虚弱地问,额上冒出不少细密的汗珠,不过血色恢复了一些,紫血也几乎都散了。
周遥一边整理纱布,一边说:“看你不像坏人,又到了我的地盘,只好救咯。”
“不像坏人?”只见那男子穿着粗气,撑着坐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周遥,“我的墨刑印记,羽扇门,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遥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武功高强,却被下毒追杀,可见你与羽扇门不是一路人,更何况,即使你是羽扇门的人,根据你们的规矩,若是救了你,你应该保我平安。”
只见黑衣人头上渗出不少汗珠,问:“这毒的解药天下无二,你是万事通的人?”
“你话太多了,总之,唯一的药已经给你了。”
黑衣人这边刚包扎完,只听门口有人匆忙地推门而入。
“周公子,周公子,不好了!”是楼下管事张姑娘。
周遥示意让黑衣人呆在里面,她自己出来了。
“张姑娘,什么事如此慌张?”
“楼下有人闹事,指明要梅姑娘。”张姑娘急匆匆地说。
周遥一听这话赶忙跑了下去。
八王爷见到周遥的说书馆关着,打听了一下才知原来晚上周遥都是在花满楼常驻。他今天却来的十分巧,刚进门就看见有一个匹夫在对梅花落拉拉扯扯。
只见那男子动手动脚,言语粗鄙:“你跟了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梅花落以诗词歌赋闻名,有着才女之称,向来清高。虽外貌不如明月姑娘那么美,也不是花满楼样貌出众的,不过长得十分清秀,有些沉鱼落雁、弱不禁风的感觉。自从周遥有了不菲的收入以来,每晚都是周遥出的钱,才让梅花落不受那些人的欺辱。
周遥冲下去拉住梅花落,挡在梅花落面前,冲那人说:“这位公子,梅花落姑娘是在下的人。烦请您再选选别的姑娘吧。”
那人冷笑,傲慢地说:“狗杂种不长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遥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说:“爱谁谁。”
她说完准备绕开这个无礼之徒,只见那男子一脸轻蔑,大声地说:“你这矮子还敢抢老子想要的东西,我可是刚回京的镇北大将军,当朝八王爷,你还不把美人乖乖让给我?”
周围的人一听都有些紧张,不知是真是假。大家尤其是老鸨劝周遥赶紧把梅花落给这个八王爷,生怕惹事。
真正的八王爷在高层的座椅上看着下面的场景,越发好奇,越发有兴致地看着周遥,想要知道这个小个子将如何收场。
周遥却镇定自若地笑了笑,她知道眼前这个八王爷当然不会是真的,因为真的八王爷既然能在边疆忍受孤独、驻守十年,就不会蠢到刚回京城就如此嚣张跋扈。
她古灵精怪的脑子里装了不少点子,她假装相信地说:“好吧,既然你说你是八王爷,那我也应该礼貌地表示一下害怕,不过呢,什么事情都得讲个先来后到,既然我先得了,您想要,那这样吧,我一直听闻大将军的文采甚是了得,饱读诗书,我出两道题,如果您答上来了我就把我身边这位美人给您,另外还给您两百两银子做赔礼,要是您输了,您今天就给我磕头认错,并大喊三声,我是狗娘养的,如何啊?”
只见那人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看戏,又想着硬抢过来要花五十两银子,碍于面子和银子便答应了。
八王爷正看得起劲,门口却进来一位老熟人,他的十皇弟。只见十皇弟一挥手,周围的人都在悄然移动,再仔细打量一下这些人,原来都是金虎门的。他们窜进了每一个房间,但是大厅的喧闹声完全淹没了其他声响。
此刻暗硝四伏的花满楼,只有底下的风景最有趣,只听那人假装阵势内心却有些畏惧地说:“行啊,你出题吧。”
周遥清了清嗓子,说:“那你听好了,一点一点分一点,一点一点合一点,一点一点留一点,一点一点少一点。打四个字。”
只见那人听得一头雾水,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周遥在说些什么。
那人看着周围的眼睛都看着他,有些觉得下不来台,便凑近去给周遥说:“这位公子,本王呢,不想这么兴师动众,我不要这位梅花落姑娘了,但是你再出一题,让我答上,我也就不说那三句话,你看如何?”
周遥翘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说:“好啊,但是规则,要给大家说一下,以免各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又赖账。”
周遥扯着嗓门,大声地说:“各位客官,这位八王爷说不想伤了我们双方的颜面,他慷慨将梅小姐舍与我,我则再出一题给各位尽兴如何?”
周围众人纷纷说好。陈侍卫看着底下这些平民百姓都看着好戏,有些担忧地问:“王爷,他们不会真拿他当成是您了吧。”
八王爷却说:“无所谓。”
只听周遥说:“这位八王爷,您可知您是一二三四五七九?”周遥话音刚落,八王爷在一旁笑了起来,就连不太懂得谜语的陈侍卫也笑了起来。
那人听着这串数字,嘴里念叨着:“我是一二三四五七九?这位公子您提示一下?”
周遥假装小心翼翼地说:“这位公子,您看这串数字里,是否忘了哪个数啊?”
那人在周遥的提示下终于恍然大悟,大喊了一声:“我是...忘八!”
这话一出,全场轰笑,所有人都念念有词,“忘八,王八!”
周遥拉着梅花落正准备走,可是那人不讲信用,恼羞成怒,他用力地拉着梅花落,想把他抢走,还大声呵斥:“你这个狗东西!”
那人话音刚落,只见十王爷翩翩飞来,轻功了得,一下子就站在了那个无礼之辈面前,那人身姿轻盈若燕、器宇轩昂,看得周遥有些发呆了。
只听那人拿了一张令牌出来,说:“大胆刁民,你可看好这金牌,我乃十王爷刘畅,胆敢冒充本王皇兄该当何罪。”
十王爷的令牌金光闪闪,看得众人直发愣,眼前那个刚刚还无比嚣张的家伙立马就吓得跪下了,连忙磕头认错,看起来真是吓傻了。
他转过去看了看那个跪在地上害怕地汗如雨下的家伙,对着身边的两个侍卫说:“此人冒充皇亲国戚、扰乱经营场所秩序,论罪当打八十大板,以儆效尤,拖下去。”
那人一听自己要被打八十大板,快晕了过去,就在他差点被那两个侍卫拖了下去时,周遥却为他求起情来:“十王爷且慢,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十王爷似乎他的话颇感兴趣,看了他一眼,说:“但说无妨。”
周遥微鞠躬,作着礼说:“此人虽说冒充皇亲国戚招摇撞骗,实在可恨,理当惩戒,可是惩戒主要是为了让他以后不会再犯,这八十板打下去,命都快没了,又怎么能真正产生惩戒的效果呢,这人要是打得一命呜呼了,岂不也显得十王爷您过于严厉,在这市井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要是演变成皇家为了自己尊严不顾百姓死活就不好了。十王爷您宅心仁厚,想必也不想这种种事情发生吧。”
周遥继续说:“十王爷,人的尊严,是最不能弃的,如果不能从肉体上惩罚他,从精神上惩罚,小人认为也不是不可。就让这位公子只穿着内衣在街市上走三圈,并边走边喊,小人该死,再也不敢冒充皇亲国戚了,多谢十王爷开恩,如何?”
八王爷在二层听着,嘴角微翘。
“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王龙你去让巡逻的官兵带着他,不走完不许放人。”
周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听十王爷又严厉地对着地上那人说:“你,还不赶紧谢过这位公子?”
地上那人还没有被打却像是死而复生了一般,在地上猛磕头,嘴里含糊不清,说着多谢大恩。
“对了,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周遥微鞠躬作礼说:“多谢王爷抬爱,小人姓周名遥,今日多谢十王爷。”
十王爷笑了笑说:“周兄哪里的话,本王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聚。”
十王爷离开时,连连赞叹花满楼别致精美,又是市井中的繁华地段的中心位置。
“最近魏老板家的春几枝珠钗生意挺好的,若是安排在这里肯定会更好,这可是上好的地段。”十王爷说着。
“确实如此,王爷有何打算?”夏侍卫问。
十王爷收起来打开的扇子,说:“这里是谁在管?”
“京都府尹孙大人。”
十王爷想了想,说:“刘维门客?”
“是。”
“这里要是归我肯定更挣钱。”
“不过王爷,您向来不爱出风头的,为何今日?”夏侍卫问。
十王爷转过头来,昂首阔步,扇起扇子说:“不想让人辱了我皇家颜面。”
“可是羽冠山人...?”
“羽冠山人已经逃了,还留了东西给她。”
“为何不将此人抓起来审问?”
“鲁莽。羽冠山人既然知道我们在追杀他,为何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她有没有问题,过几天就会知道,不用着急。”
周遥和梅花落回到房中,还是惊魂未定。
“你今天也太大胆了。”梅花落有些生气地说。
周遥却十分委屈:“姐姐,我也是有把握也才这样做的。”
“有把握?有什么把握?我今天受点委屈就可避免此事,现在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梅花落越说越生气。
周遥拉着梅花落的手,说:“姐姐,我知道今天是我鲁莽,不过只要有我在,我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至于后面的事情,我见招拆招。”
梅花落略生气地说:“好好反思反思。”
周遥目送梅花落离开后,推开房门,黑衣人不见了,地上的血渍也消失了。暗间的空气中散漫着药草花香味,还有一个精致的埙,旁边一个纸条上写着“若有危险,吹响此埙”。她把埙挂在脖子上。
她看着今夜的一幕幕,青楼里的热闹多了一味血腥。
“当年爹娘说因为我背上的胎记对周府不利,所以未将我养在周府...此番人潮涌动,暗潮汹涌,只怕是这里也呆不得了...我究竟是就这样苟且地活着,还是去找寻真相?”她想起了当年冒充皇帝军队刺杀他们卫字兵,当年满门抄斩的谜团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
“王爷,您说今天这女子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周家二小姐呢?”陈侍卫问。
“应该八九不离十,还要确认一下她的印记。”
“可是王爷,您找她干嘛?她若是知道当年...”
“当年母后与周府交往甚密,就连最后也要保护这个周家小女,父皇一直在找母妃与周府的秘密,想必她是唯一的钥匙了。我要让她成为母妃的最后一个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