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
月华倾下,树影婆娑,三人脚踩落叶的声音尤为刺耳。
白沐安大口喘气,步摇已被主人收入怀中,大幅度的运动使精致的发髻凌乱不堪,脸颊两侧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步履蹒跚,勉强与身边人并驾齐驱。
“阿姐,再坚持一下。”白玄安侧过头看向白沐安,眼中心疼与悲凉似要溢出。
阿姐她风寒未愈,加上先前为救自己而耗损体力受到惊吓,叫他如何不担心?
他一介男子倒是没什么,但白沐安最是爱惜形象,自小千娇万贵在众人的心尖尖上长大,要太阳不给月亮,几曾何时她也需如此狼狈的东奔西跑?
青立察觉白沐安状态不佳,开口道:“冒犯了。”
单膝下跪示意白沐安趴自己在背上。
青立有伤,为救弟弟与自己时打斗所受。但显然现在并不是矫情的时候。
白沐安没有犹豫,当机立断搂住青立的脖子。小心翼翼的放轻呼吸,希望能减轻些自己的重量。
徒劳无功。
青立微不可闻闷哼一声,吃力的向前奔去。额上细汗密密,步伐愈发沉重,无不透露出其体力不支。
天空是浓烈的黑,几近是绝望的颜色,只有月光,仿佛是神的指引。
“嘎嘎———”
林中倦鸟突然惊起,盘旋在空中,四散而去。
“!”
这对于逃命之人来说,绝非祥瑞。
“驾!”马上那人闻声夹紧马腹,御马朝着森林深处疾驰而去。
马掌掌钉在月光下折射出寒森冷光,一跃三尺跨过土包大有破竹之势。
青立听马蹄声渐渐逼近,心中警铃大作。
将背上人轻放与地:“属下引开他,二位主子快跑,别回来。”
青立不由分说地将一把精巧的匕首同一小包裹塞入白沐安怀中,深深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突兀又无可奈何的笑了。
不等白沐安与白玄安二人言语便拔出腰间佩剑,头也不回的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又是一阵鸦雀惊起,御马之人立即转变方向向青立的方向驰去。
......……
想帮忙,想留下,想生死与共,但不能。
他们二人都明了青立此行意味着什么,白沐安发狠咬着舌尖,极力扼制着自己的情感,死死攥着弟弟的手向前跑去。
一个仆人而已,怎可为其落泪?止增笑耳。
虽这般想,但生离死别的哀感涌上心头,她再不敢直视自己的情感,泪早已偷偷滑落。
白沐安终于明白当初穆熙妍的贴身婢女被赐死时,一向冷静的穆熙妍为何会为不顾形象的哭泣。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们不是没有心,只不过是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与言不由衷。
如果可以,他们何尝不想随心所欲的表达情绪,肆意洒脱的任性一次。
帝王心术,人心可贵。
他们不能犹豫,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们有自己的傲气与生在帝王家自矜的风骨。
不能被人看出软肋,毒蛇在暗处蛰伏,恶犬蠢蠢欲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
白家兄妹二人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宠爱他们二人的皇叔会亲手杀了她的双亲?
这叫他们如何相信。
利益与皇位?十之八九。
为何一向谨慎玩弄权术的父王和巾帼不让须眉的母皇会死在皇叔手中?他们明明武艺不输皇叔。
百密一疏?
不,这其中定有隐情。
无往日的万家灯火引路,月光勉强普照道路。灌耳风声呼啸,脸上泪痕早已被风吻去痕迹。
“不可情感用事,凡事权衡利弊......”
父王的教导浮与心间,回响耳畔,仿佛回到了那时,一切都在。
多好啊……
虫鸣声四起,月明星稀。
二人如浮萍般不知归处何地,只漫无目的的向前奔去,只求远离原地。
今虽是暗夜,但终有破晓之时。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
森林很大,虫鸟鸣叫,腐草为萤,野兽藏匿。
“害怕吗?”白玄安伸手将姐姐冰凉的手握住,安抚道。
白沐安微微一愕,明明自己是姐姐才对,怎会轮到弟弟来安抚自己。
“嗯。”
说不害怕是假,这一夜间的变化太大了,她不过堪堪一十有三。
今时不同往昔,白沐安想调节下这压抑的氛围:“还记得当初你我随着母皇父王围猎时,你自己惹了一头狼,学艺不精险些丧命。还是父王母皇与将军反应快,百步穿杨分别命中那狼的要害,你才得以活命。那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记得,将军他双箭齐发的英姿记忆犹新。”白玄安眼中星光烁烁,似是想到了当时的场面。
“那时可真险啊,好在你命大活下来了。”白沐安慢慢靠着树躺下。
“还记得那时候你还骂我不好好学习君子六艺活该什么的。打那次以后你就格外上心我的武艺与骑射......”白玄安扬眉,有些调侃道。
转过头看向白沐安才发现她早就靠着树干睡下。
也是,在生辰宴的前一天经历这些事,相必早就精疲力尽了吧。
好好歇一会吧。
白临安看着少女恬静美好的睡颜不禁哑然失笑,趁着月色找了些野草盖在白沐安身上。
“刀子嘴豆腐心,可别又受寒了。”
少年与姐姐蜷缩在树旁,平安活过一夜。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将二人唤醒。
“天亮了。”
“阿姐,我们去哪?”白临安软糯的声音有些许沙哑,眼中犹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迷茫与悲伤转瞬即逝。
“去洛城。”白沐安攥紧拳头,仇恨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
“他们不敢大肆寻找你我,对外必然公布你我死于宫中走水。不然嫡皇子和长公主失踪绝对会闹得众说纷坛,他又怎能坐稳这皇位?加上他登基,定会肃清朝廷,用暗卫调查亦或是凭空捏造出来点什么对一些人进行贬谪罢官,好为自己的人腾位子。根本无暇顾及你我。”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蛰伏起来,丰满羽翼,伺机而动,然后——”
“死咬他一口!”
“狠咬他一口。”
血债血偿。
白沐安与白玄安对视,无需言语,这种默契来源与灵魂深处,是情感的共鸣,是血脉的羁绊,是感同身受的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