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的临安,虽是一座自然形的不对称城池,但城内布局还是有一定的规制的,也还气派。街道河巷也秩序井然。在街路河道的网格之间,分设九厢八十余坊。
南宋皇城称为大内,坐落于凤凰山东麓,位于临安城的中北部,似居北辰,众星拱之。虽较之汴梁城少了恢弘之气,但也多了那灵动与精致之感。
赵士程所在寿域坊距皇城的和宁门不足二里之地。这片区域也是临安城除皇城外最为富贵之地。
在瑞昌府中,赵士程不舍的离开书室,并吩咐一旁女使道:“保持原样,不可妄动室中一物。还有,吩咐下去,准备梳洗应用之物。”
“喏。”一旁女使道。不一会,一切便准备妥当。
赵士程脱下身上所穿之野服,洗去一天的苦闷。旁边的侍女已备好朝服在一旁等候。洗罢,旁边的侍女有序的为他穿上衣裳,一番梳洗打扮过后,模样更甚之前,也多了一丝的英气。
紫檀冠辅以墨玉簪将一头乌发束起,更显精神。身着浅灰色襕衫,腰系白玉带,身侧坠着紫玉环,玉环下用银丝固定着灰色流苏。这打扮,低调中流露着华贵,虽刻意收敛锋芒,却依旧英气逼人。
再次与兄长寒暄后便出了府门。既不乘轿也不坐车,只是走着。主仆二人不足一刻钟便来在和宁门下。
“你且在旁边酒肆候着,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出来了。”赵士程对一旁的赵宥道。
“是,主人,你且小心应付”赵宥道。
出示了官家手谕,大内城门的诸军指挥使便放行了。进了城门内,问清了缘由,两名内侍小黄门便将他引至内城。此时一位内侍官在内城外焦急的候着。
“官家已等候多时,世子快随我来吧。”说着两人便快步向前走着。
只见四周到处红粉泥墙,黄色琉璃瓦铺顶。‘工字殿’错落排布,廊湖交割,彰显皇家气度。不一会儿,二人便来至在一宫殿之前,匾上金粉饰以‘嘉明殿’三个大字。
“世子,官家已在里面等候多时。”旁边的内侍官低头俯身道。
“今日官家为何不在勤政殿召见,且这嘉明殿四周竟无一名亲从官守卫。”赵士程疑惑道。
“小的也不知,不过世子不必担忧,想必只是官家请您用膳吧。您还是快进去吧,”内侍官急忙道。
由于殿前没有皇城司的亲从官指引,赵士程只得硬着头皮上台阶,可刚迈上九级台阶,便与皇帝四目相对,皇帝此刻正端坐在殿内桌后,正对着台阶。赵士程忙向前趋步行至大殿之内。
“臣,拜见陛下。谢陛下赏赐之恩。”刚一进大殿赵士程就忙行跪拜大礼道。
皇帝仍目不斜移,端坐道:“今天并无外人,你我不论朝政,只谈家事,快起来吧。”
“喏。”说着便起身道。
大殿中除了皇帝赵构外并无他人,往日服侍用膳的女使此时也不见踪迹。也使得偌大的宫殿变得格外冷清。
“坐吧,今天我们边吃边聊。”这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颇显庄严。
“臣,不敢。”赵士程俯身道。
“这可越来越不像你了,让你坐你就坐。”皇帝道。
“臣冒犯了。”赵士程轻移步来在桌边。缓缓坐下,说是坐下其实只是轻挨着凳子边缘罢了。
见他仍十分拘谨,皇帝也不再劝。自顾自的说道:“元旦将至,过节之物可曾准备妥当。”
“兄长俱已安排妥当。”赵士程答道。
“嗯,百姓现在生计如何?如今正是我朝大兴兵争,百废待兴之时。也不知百姓元旦能否食的起肉,买的起新衣啊。”皇帝感叹着。
“官家乃一代圣君,天纵英明。且众大臣皆是贤良之人,部司之间也都各安其位,各司其职。现今我大宋百姓安居,海晏河清,一派欣荣之象。”一旁的赵士程忙答。
“你何时也学会了这阿谀之词,讲实话。”说着便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刚才所讲皆为真心,无一句妄语。”
“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再逼你。”说着便站起身来。
皇帝扶着桌角,绕桌半周,雍容雅步的来到赵士程身边。见赵士程要起,轻搭肩膀示意他坐下。又轻踱几步越过赵士程,来在窗边看向天外。
“你我皆为太宗后裔。如今我们这一系血脉凋零,你我同辈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原以为你还能和我说说真心话。可现在...”皇帝无奈道。
“如今我朝日渐衰微,仅是这半壁江山,已是苦苦支撑了。想重回旧都,只怕是今生已稀。”皇帝低头叹气,精神也瞬间衰颓。仿佛老了十岁。
赵士程忙劝:“官家在做康王时,便斡旋于金营,恫吓金兵。在靖康浩劫时,更凭一己之力延续大宋江山,大宋子民无不晓官家威名。只是...只是我朝如今时运不济罢了!”
“罢了,你退下吧。”纵使是帝王也难掩此时心中悲痛。为了不失帝王颜面,也只能让他退下。
“太子想你了,去东宫看看吧!”
“喏”说着便起步离去。
出了大殿门,刚才引路的内侍官已在一旁候着。
“世子请跟我来吧。”说着便疾步前行,两人一前一后在宫中穿梭着。
“真的老实了?”此时在大殿中的皇帝注释着远去的身影呢喃着。
赵构确实想恢复中原,但他更担心在那之前内部生乱。秉持着‘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对威胁自己权力的统统都要铲除。以岳飞为首的主战派这才成了刀下亡魂。刚才与赵士程所谈,虽有几分真心但更多的是在试探。
比起太祖一脉,赵构更担心太宗后裔的背叛,尤其是赵士程——这个历来主战的皇室宗亲。
“安全了?”
另一边,在转过墙角,再也看不到嘉明殿后,赵士程长舒一口气。
此次虽以用膳为名,但两人都未进一口。两人甚至都不知桌上有什么。
“想官家也曾是一代明君,但如今却如此多疑,屡屡斩杀忠良。”赵士程心中感叹。
“连岳将军也...”想到这里,不由得悲从中来。
“也是岳将军因功自傲,屡屡冒犯官家,每每面圣时都吵嚷着要迎二圣还朝,这才招致祸患。”
“唉,时局变得愈发波谲云诡了,要更小心应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