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来在临安太庙之南,寿域坊中的一座宅院前。乌头大门,配上一对儿石狮,门上匾额书写瑞昌府三个大字。宅院金钉珠户,碧瓦盈檐。四边红粉泥墙,两下雕栏玉砌,宗戚贵臣之家,好不气派。
宅院内奇花嘉木,环植四周,堂之四隅,各设大炉,为异香数种,烟气氤氲,似仙幻之境,神仙洞府。
三人过了中门,穿二门来在中庭。中庭北有面照壁墙,上写四个大字唯明克允,绕过照壁进正厅。正厅主位上和一旁客位上各坐着一名中年男子。
“不知兄长找我何事?”赵士程低头向男子道。
“这是李资政。”男子道。
“早就听闻资政大人是国之栋梁,今日有幸相见不胜荣幸。”赵士程趋步向前拱手作揖道。
“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啊!”李资政点头道。
“弟妹夭亡后,你终日闷闷不乐,长此以往终会伤了身子。我有意将你与李资政之女匹配良缘,不知你是否愿意。”
听到这里,赵士程的目光暗淡下来,似乎再次想起那段悲伤往事。
“七弟,在想什么?”
这声音将赵士程的思绪再次带到现实中来。“吾妻新亡,现在提及此事不合时宜,希望兄长勿要再说。”
‘新亡?都已经过去一年了,还是始终无法放下吗?’男子无奈的在心里想着。
“罢了,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便过多干预。李大人麻烦你白跑一趟了,改日一定登门致歉。”男子向一旁的李资政道歉道。
“七公子有情有义,成不了翁婿,虽遗憾了些。但既不愿意,也不可强求。”李资政惋惜道。
又寒暄几句李资政就回去了。
“还有一事,元旦将至,宫里传来消息,今年元旦大朝会照旧,各皇室宗亲务必进宫去,普天同庆。可为兄近日来身体不适,饮药数日仍不见起色。我不欲让官家和众同僚看到我一副病容,今年大朝会就由你来代我参加吧。”男子道。
“弟觉得其他几位兄长更适合大朝会之事。”赵士程道。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就这么定了。”
“弟遵命。”
“你退下吧。”男子道。
这男子是赵士程的大哥名叫赵士从,字从嘉。自父亲走后,便成了这一家之主,虽平时极为严肃,但对兄弟们也都照拂有加,尤其是对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七弟赵士程更是偏爱异常。
赵士程调节好自己的心情,再次来到书室。他已经快一年不曾来过这里,只因这里承载着他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书室还算得上干净整洁,只是在书案上,一本书不合群的从书摞中突了出来。随手将书抽出,书的封面上画着一男一女各持鸳鸯镜落泪惜别的场景,一旁有小字两行言道:‘话须动情方传远,语必关风始动人。’
“这就是萱儿曾经最喜欢的话本吗?”
赵士程向来不喜看这类情爱之书,但再次拿起这本书也不禁睹物思人起来。翻了几页觉得无聊便又丢到桌上,其中一张小纸条却不听话的从书中飘落在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纸张上写道。
“这不是萱儿的字迹吗?”赵士程连忙俯身去捡,小心呵护起来。
再次看到亡妻的字,赵士程不禁红了眼眶叹息道:“曾经相依盟誓,如今却天人永诀。老天你为何薄待于我!”
想着曾经的点滴生活,赵士程逐渐昏沉睡去。在梦中,再次见到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儿。
“士程哥哥,快教我写字啊,快看我的字最近有没有长进啊。”在竹林中,一小女孩手拿着竹竿在地上画着,时不时抬起头来笑着道。
一旁的小男孩道:“萱儿妹妹真棒!‘永’字已经写得很好了,只是趯(钩)这一笔略有缺陷,应该先蹲锋蓄势,再快速提笔,顺势出锋。”说着便握起了小姑娘的手在地上写着画着。
“士程哥哥,你将来会娶萱儿吗?阿娘说了只有未来的夫君才能握我的手呢。”女孩腼腆道。
“当然了,士程哥哥今生非萱儿不娶,萱儿也一定要等着士程哥哥哟。”
“那我们拉钩”
两人的手在空中结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士程哥哥将来一定不能变心,否则萱儿会很伤心的。”
“一定,我怎么会骗萱儿妹妹呢。”
赵士程靠在椅子上昏沉着,时不时的傻笑。让一旁的赵宥着实纳闷,‘主人是梦见今天遇到的那个女孩儿了吧,我就知道。’
“萱儿...你在哪?”赵士程在梦中喊着,突然之间惊醒。
“你干嘛。”醒来的赵士程看着身旁的赵宥着实吓了一跳。
看着旁边不怀好意的赵宥,赵士程向外移了移凳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道:“有事吗?”
“大公子让我通知您,官家赐下桃符,让您进宫谢恩。”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还有以后再不可像这般无规无矩。”
“是,主人”赵宥搪塞道。
梦是那样的真,可是除了在梦中,今生已再难相见。
“梦见萱儿,本已是莫大的恩赐了,我还希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