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啊，脚麻了，起来活动活动。”
张三五声音的振幅仿佛刚出生的蝌蚪，抖动得极有个性。
“哦。”
陈芳菲发出了意味深长的领悟声，从张三五身后走了过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啥叫‘哦’啊，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啊！
张三五扶着桌子坐下，愁眉苦脸地盯着屏幕看。所以，是陈芳菲动了自己的电脑吗？
张三五沉思着打了个饱嗝儿，豆浆包子以及母亲做的葱油饼，味道一起反上来，将他从脑海中的谍战大戏里拉了出来。
“三五，来得挺早啊。”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杨莉驾到，依旧是一副“青春靓丽”的模样，让张三五有点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保持身材的。但想了想领导和下属的关系，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程野送我来的。”
多说多错。张三五侧面感恩了下程野，赶紧又盯回屏幕上的那段修真文。他目光停在同一行，已经一早上了。整整一上午，满脑子都是到底谁动了自己的电脑，以及早上果然吃太多了。
张三五根本没心思关心小说里的男主是否父母双亡，还被人废了根基，无法修道。他还被人动了电脑呢，而且撑得没法思考呢，他比男主也没好哪去好吗？
这一愣，眼一眨，再眨，一上午就过去了。程野敲了敲张三五的桌面，低声道：
“哥你选好地儿没有啊，咱吃饭去吧！”
张三五这才想起来，上班路上答应了程野一起吃午饭，可惜，他早就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那什么——要不地方你定吧，这附近我也不熟——”
张三五正在跟程野‘打太极’，前台的何静冲着两人走了过来。
“三五老师，程野，你们今天中午有安排了吗？”
何静一撩过肩的长发，让张三五脑子顿时短路。不会是因为昨天睡眠不足自己脑补过多了吧？这是现实？小何这是要约自己一起吃饭？
“不好意思啊，今天中午——”
程野才要开口拒绝，就被张三五的咳嗽声和拍肩膀的动作打断了。
“没事，当然没事了。”
张三五有些不自然地接过话茬儿，句末还笑了笑，缓解尴尬。
“早上的时候，谢谢你们给我带早餐啦。上次吃烤鱼还有张劵，不用可惜了。要不，咱们一起去吃烤鱼吧？”
何静从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挎包里拿出一张‘优惠券’，言辞恳切，看上去一点都不刻意，完全不像是两个小时前才从楼上“闺蜜”手上抢来的。
“可我和三五哥说好——”
程野话说一半，被张三五再次打断：
“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没吃烤鱼了。我，收拾收拾，一会儿停车场见。”
程野一头雾水看着张三五拽着他往洗手间蹦跶。
“哥，你要追她也不在这一时吧，我请客，你就吃个烤鱼，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嘛！”
“烤鱼已经很好了。朋友是用来交往的，不是用来宰的。”
张三五随口回道，此刻，他的主要精力都在单脚保持平衡上，程野却有些感动。
看着面前这个单脚站立努力完成排尿作业的男人，程野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交了个好朋友。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哪个不是可劲儿宰他？三五哥果然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那三五哥，我帮你买束花吧。好不容易约出来一次，索性就来个全套的吧？”
“会不会显得太急切了啊？花就别买了，你帮我个忙，一会少说点话，我想和她多聊聊。”
张三五洗完手，扶着程野往楼下走。公司同事见到张三五这个‘伤残人士’被程野这个‘众所皆知的关系户’扶着坐电梯，他俩上电梯，下来了六个同事，剩下一个清洁工老大爷和他俩面面相觑。
“吃饭去啊——”
张三五觉得有些尴尬，看着老大爷客套了一句。
“你俩也吃饭去？”
老大爷用一句反问回答了问题，让张三五不由得感叹高手在民间。这娴熟的推拉技巧，看来自己还得继续努力啊。
“大爷您什么时候入职的啊，以前怎么没见过您啊？”
程野也就是随口一问，张三五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大爷，大爷脸上都是胡茬，左边鬓角附近有块不太明显的胎记，刚才一直侧着头，没注意到。
大爷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咳嗽一声道：
“我不是这儿的，大哥在这工作，他病了，我今天来替班。”
大爷说完直接按了下一层的按钮，扔下程野和张三五就出去了。
“他不是说要吃饭去？”
程野看着老大爷与年龄不符的健步如飞离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张三五没太在意，此刻他的心思全都在接下来的午餐上。何静答应出来吃饭，是不是说明她真对自己还有那么点意思？
两人磨蹭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何静已经等在那里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将整个人衬托的既青春飞扬，又水灵温婉。张三五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蹦到何静身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程野开着奔驰过来，下车给张三五拉车门。还没等张三五蹦到地方，何静就笑着开口道：
“看不出来，你还蛮绅士的嘛。”
随即，在张三五和程野的关注下，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程野有些尴尬，刚要开口提醒，张三五就拉住程野摇了摇头，拽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程野开车，因为张三五的嘱托出奇的安静。
张三五心里演练了几遍，正准备问何静一些私人问题，增进下了解，就听何静开口道：
“以前只知道你有车，没想到是这么好的车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
“没什么好说的。”
程野本来是在执行他三五哥的‘少说话’策略，却被何静当成了‘高冷’，反而激发了她的挑战欲。
“你条件这么好，干嘛来公司当行政啊？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何静继续搭话，无视后座上跃跃欲试的张三五，全部精力都放在“潜力股”程野身上。她入职快一年了，认识程野也有些日子了，头一次发现这小子长得还挺顺眼，更重要的是，看上去还挺有钱的。
“我喜欢开车。”
程野不想做过多解释，更不想自己刚交的好友就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回答能短则短，一改和张三五说话时的话痨风格，变身冷酷boy。
喜欢开车？我信你个鬼！
何静打量着程野，一颗心早就七上八下。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喜欢开车就在自家公司当行政，真任性，她喜欢。
坐在后排的张三五却并不知道何静的心理活动，憋了半天才开口道：
“小何，你经常和朋友吃烤鱼吗？”
某知名恋爱大师曾说过，和不熟悉的女人聊天，要从她感兴趣的话题入手。介于他不太知道何静对什么感兴趣，他决定先问一个眼前明显还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嗯，还蛮常去的，程野你爱吃烤鱼吗？”
何静四两拨千斤，在句末又把话题扯回了程野身上。
“还行。”
程野皱了皱眉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今天中午饭我请。”
何静笑眯眯地盯着程野看。她就说嘛，怎么会有男人对她不感兴趣？跟这儿等着玩欲擒故纵呢？行了，情她领了，不计较他说话冷漠了。
何静证明了自己魅力，心情大好，终于想起了坐在后排的张三五，当即开口道：
“三五老师，您一定经常出去下馆子吧？”
张三五好不容易听到何静问自己问题，脑子顿时飞转，原本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想象出一堆提问目的来。
她这么问什么意思？测试自己喜欢自己做饭还是下馆子？喜欢自己做会不会显得屌丝？喜欢下馆子会不会显得二流子？下馆子爆发户，不下馆子宅男没钱……?
张三五少的可怜的恋爱经验让他无法第一时间判断出何静这个问题，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三五老师？”
“我家在北京，一般都在家吃。自己也能炒俩菜，当然朋友多，馆子，也没少去就是了。”
张三五自认为回答的滴水不露，满意地靠在了椅背上。
何静却根本想象不到张三五回答一个简单问题，经历了怎样的头脑风暴，当即又开口道：
“三五老师您家是北京的啊，那您是自己住还是和父母住啊？”
张三五又陷入了新一轮沉思。几个意思？说自己住这是撒谎，说和父母住会不会显得自己没长大且没什么钱？
在何静的随口搭讪，程野的一脸冷漠，和张三五的疯狂头脑风暴中，三人终于到了饭店。
才坐下没多久，因为烤鱼的口味，何静和程野又爆发了争端。
“点臭豆腐味的，这里的招牌不就是这个嘛。”
程野翻了翻菜单不假思索道。
“大中午的吃臭豆腐味不太好吧，我们要个香辣的吧。”
何静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一旁服务生看看何静，又看看程野，有些为难，当即开口道：
“这位先生，您看呢？要什么味的？”
张三五本来在盯着菜单发呆，回过神来程野和何静都盯着自己看，一抬眼，服务生也一脸期待看着自己。
他根本不爱吃鱼好吗？不能因为他是全桌长得最老的就冲他来啊！他看起来像领导是吗？是吗？！
“先生，您看呢？”
“不能一半臭豆腐的一半香辣的吗？”
张三五叹了口气，点了点菜单上的双拼。
“我们可以做成双拼，但是双拼更贵些。”
张三五有些拿不准，毕竟是程野付钱，他总不成让人家小伙子为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多出钱吧？
“贵点无所谓，就双拼吧。”
程野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开玩笑，吃烤鱼他已经觉得有点掉价了，他三五哥想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点个双拼鱼，这面子自己能不给吗？必须得给啊！
何静托着腮盯着程野看。妈妈说的对，果然所有争执和问题都可以用钱解决，如果不能，那就再多花点。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程野还挺讨人喜欢的。
张三五对何静的心理活动并无察觉，只为程野没拆台松了口气，同时有些感慨，自己的为‘爱’牺牲——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鱼。当然这事他自己知道就够了。
“三五哥，来，多吃点！”
程野不顾张三五的阻拦，一大筷子把鱼背上最大的一块肉夹给了张三五。
“不用不用，你们吃，你们吃。”
张三五有些尴尬，摇了摇头。
“三五老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何静又一筷子把另一面鱼肚子上的大肉夹给了张三五。
“哎，好，好。谢谢，小何你快吃吧，不用管我。”
张三五苦涩地看着全鱼最完整的两块大肉都在自己这个不爱吃鱼人的盘子里，咽下了今日份的“不能说”，拿出自己的万事太平脸，生咽了下去。
由于过于认真的分辨鱼刺，整整一顿饭，张三五都没能再腾出嘴来问何静任何事。这顿烤鱼真的变成了他和鱼的斗争。
回程路上，在程野的坚持下，张三五终于坐到了副驾驶。何静在后座却并没放弃和两人搭讪，一顿饭，似乎拉近了众人的距离：
“过两天单位组织团建，你们都去吗？”
张三五还是头次听说有什么团建，自然插不上话，程野接口道：
“三五哥脚不好，咱这次组织的是爬山，哥你还去吗？”
张三五有些尴尬，按理说这脚伤了肯定是去不了了，但他又不愿意错失和何新同事们接触的机会，当即有些含混道：
“说不准，看情况吧。小何你去吗？”
何静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能回到自己身上来，抿了抿嘴道：
“我倒是也没所谓。在这公司里，我也没什么熟人，要是你们都不去，那我也……我也不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三五闻言一愣。没想到自己在何静心目中分量还挺重。
刚经历了数月人嫌狗不待见生活的张三五当即露出了笑容，开口道：
“那哪行啊，团建嘛，还是要支持的。程野，你说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