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德里克爽朗地笑着,眼睛被皱纹没住,脸上的皱纹变深,却不显得苍老,倒更像是精神高昂的样子。他身上的瓶瓶罐罐并非是透明的,那是些金属瓶子,看不见里面是些什么。
但按照拉维奇在这短暂时间中对于他的了解,那些东西多半是战斗用品,对于魔法有一定基础知识便可以用现有的原料制造出奇妙的反应,那些公式还在探索中,但它们无疑凝结了人类的智慧。这样代代相传的战斗技能,并不比纯粹的力量差,这是最为纯粹的经验学说,也是最为稳妥之策。
“我想想,我们现在不用去登记,你属于我们这个分部了,我的朋友。”弗德里克摸索着自己的碎胡,显然是前几天刚剔过。
“我们这个分部有哪些人?”拉维奇不由得感到有些好奇,手置放于膝盖,身体向前倾。
“你,我,还有布莱耶,分部不用太多人的。”
拉维奇舒了一口气,想了想便没有多说。眼神往下飘乎,随后重新看着弗德里克的眼睛。
“确实足够了。”
“那今天便开始执行任务吧。”弗德里克站了起来,久坐让他的脊椎有些不适应,便只手撑了撑背,呼吸均匀绵长。
“你先出去等我下。”弗德里克用浮空术端起杯盏,起身往屋内走,那大概属于他的私人范畴,拉维奇便也走了出去,随后他便察觉到自己无法调动虚无中的第三只眼。
“保险起见吗......”拉维奇从包中掏出面具,不知怎的,先前钱袋中的纸条竟也落了出来,他忽地有些好奇,便将揉的皱巴,边角处字迹已然模糊的纸条理了平展,看了起来。
他瞳中凝聚出一道异彩,纸条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没有任何光彩的波动,他已经出了房间,便把视野向上调动,下水道外的世界太阳初升,正是万物苏醒,正起一天之时。
井盖之上的世界莺歌燕舞,树木丛生,绒絮状的新草沾着露水,很是清新可人。拉维奇不由得在暗处的角落嘴角上扬,感到身心舒畅,抬头望着顶端的一整片亮白色的,不断闪烁的白光,与一整条巷道中悬挂的各式霓虹灯牌,倒也是有几分繁华之韵味在其中。
手中的纸条残缺了一半,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几行字,这是那位贵族公子留下的东西,大概是日记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但能够随身放在钱包之中的东西,倒也算不得上是不重要。
拉维奇头一次感觉好奇心如此之重,又或者是由于等候弗德里克之时的无趣,他现在来到城市之下,有时间倒是想要尝试下大城市的娱乐活动。
“活得轻松自在倒也是我所想要的一部分啊。”拉维奇直接坐在了地上,躺在下水道的墙壁上,已经不是很在意这里的环境了。
思绪飘散如此之快,他一时间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价值,他要做什么呢,帮他们清理变异的物种,拿着一些薪水,做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他以前肯定活不成这样,从前的他也不像现在这样。他对于自己如今的样貌还算得上是满意的,但是渐渐忘却的过去记忆总会让人感到不妥。
那就像是死过一次一样。
想到这里拉维奇毛骨发寒,不由得浑身一阵哆嗦,颤了颤牙,理了理自己金色的头发,伸出白皙纤瘦的手,举着纸条看了起来。
“皇庭最近局势还算不错,爸爸最近把工作治理的很好,改善了几个有问题的条例,获得了不错的反响。”
“也正因此他才有时间带我去看眼睛啊,蓝紫色的虹膜总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会是异肢吗?倘若是那样的话倒愿了我的梦啊,我有一天也要去游历四方,不受皇庭所拘束,自在快意逍遥!”
他的手抖了抖,一时间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从深渊之中凝视着自己,在那些角落。他干了些什么自己自是,也应该是,清楚无比。
拉维奇咽了口口水,喉结耸动,凝神注视,手一时间有些颤抖。
“太麻烦了,怎么会这样,不过总算还是好的,我习得了一些新的东西,父亲不让我告诉别人啊,那应该是真的......不会假的。”
日记的字体始终工整,大概那位贵族公子写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显露,应该不会是很要紧的事情,人往往会把自己的情绪带入无人的角落。
那些只有自己才会知道的昏暗时刻。
拉维奇想象着一位意气风发,正成为着古者的年轻人想要追逐梦想,成为书中所描绘的勇士,他会是谁呢......他的父亲又会是谁呢。
他又来了这种感觉,又,又,又,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表情凝重,眼神淡漠,重新站直了身体,斜躺在墙上,不断用手指头敲击着墙壁,却数不住时间。
那位贵族公子是怎么死的?死相又是如何,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他是否离去的痛苦,有万分哀嚎与绝望?
他真的太恶心了。
“我的朋友,我们现在出发吧!”弗德里克从门中出来,意气风发,倒是不想已至不惑之年的老年人,精神昂扬,斗志勃发。
“嗯。”拉维奇点了点头,把那位占卜师给他的面具带上了,大小刚刚好,掩盖住了他稚嫩的面庞,金色的头发则隐匿在黑色的兜帽中,他把衣领拉起来,呼吸着缝隙之中流动的空气。
长吁短叹,面具挡住了很多声音,额上的两枚犄角支出,刻有螺旋状的纹路,嘴边则有些许触须状花纹与一对獠牙。
布莱耶在他们上道不久后便从后面赶了过来,他头发偏长,便扎着辫子,从后拍了下拉维奇,将他的兜帽掀下。
“嘿,完全不用的,这里不会有多少人认识你。”布莱耶拍了拍拉维奇的肩膀,但拉维奇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任由兜帽被摘下。
“你现在简直像极了一开始的样子。”布莱耶示意拉维奇停下,拿出一根黑色的皮筋,把拉维奇略有些杂乱但还颇长的金色头发扎起来,他本就皮肤白皙,生的稚嫩,更显得有些中性化。不过此时的拉维奇带上了面具,有些浪人风范。
“酷毙了,老兄!”布莱耶为自己的杰作感到惊讶,极力卖弄着表情,展现出一番高兴的神色。但拉维奇还是没有什么表现。
弗德里克拍了拍布莱耶的肩膀,布莱耶保持着微笑,三个人继续向前走。
“我们这样倒真像是一道的,三件黑色风衣,两个辫子,你要不也考虑留一下,弗德里克?”三个人成列走,倒是没有挡着别人的路,弗德里克走在最前,布莱耶则在拉维奇身后殿后。
弗德里克耸了耸肩。“我可不用,那样会妨碍视线,兄弟。”弗德里克对于布莱耶的称谓有些许不同,更像是同辈之间称呼,拉维奇感觉到有一次奇异,但没有深究。
“有些过多的准备倒也是没必要嘛,酷就完事儿了。”
弗德里克没有说话,没有否认也没有应答。
拉维奇看到一个巨大的隧道在前方不远处,没有任何供电措施,一片漆黑,用了一扇巨大的铁门,围绕着闪烁黄色光亮的辉光管作出了警戒。
“居民禁止入内。”旁边的告示牌喷涂着一个倒立在地上的骷髅头,或许会有不错的警戒效果。
弗德里克掏出一块金属令牌,用那只金属臂将它拿起,放在门前。
“咔嚓”门渐渐隐没了形体,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布莱耶顺手摘了一个辉光管下来。“这个记在报销上。”便推着拉维奇走了进去。
他们没入黑暗中,远处的霓虹灯光很是微弱,照不到这里。一片空旷,却没有下水道恶臭的气味,先前也是一样,这里更像是一片废墟,青苔上的不明水珠滴落,空久传响,久久不绝。
门关了上来,重新变成有存在的实体,拉维奇用触摸了下,感觉到金属的冰冷。
两旁都是些粘稠的液体。透明,分布不均,布莱耶拿着的辉光管闪烁着橙黄色的光芒,灯光的折射可以看到感觉它其中还有些许不明颗粒。
“唰”弗德里克瞬间出剑,一个小型虫巢瞬间被切碎,滋滋的火光将蛋白质外壳燃烧,散发出焦黑的气味。拉维奇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
这也许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布莱耶则伸出手臂,他的右手恍若液体,滴落出一些肉色的物质,缓缓蠕动在地表上,匍匐前行,带着血色的空洞,如蛞蝓般前行,倏尔将那些东西吞噬殆尽,又化作一股纯白色的能量,变成点点光斑,涌上了布莱耶的手。
“今天不用吃饭了。”布莱耶感慨道,那些能量似乎是可以提供给他的生命活动。
拉维奇第一次看见布莱耶出手,他的能力有些与众不同。
就这样几个人一直前行,他们的能力相得益彰,发挥的很好。拉维奇几乎只是闲逛,随便看看四周的景象。
“你们搭档很久了吧?”拉维奇低声问了一句,却突然被自己的声音所愣住,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变得低沉雄浑。
“是拟声术啊,这个面具实际上封锁住了你的声音,通过频率重新模拟而出,达到掩盖身份的目的,怎么说你也是血赚啊。”布莱耶看着拉维奇,泛着笑意。
“我们搭档四年多了吧。”他转头看向弗德里克。
“是的,这里最久的搭档之一。”
布莱耶和弗德里克的声音之中不由得带了一些自豪。
“他可能没过多久就要去挑战剑鬼斯沃德,到时候便是我们搭档了吧。”布莱耶还是试图同拉维奇熟络起来,缓解他的情绪,便看着他,笑了笑,嘴角轻微上扬,抿起一丝笑意。
“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老东西。”站在前面的弗德里克没有忍住,径直嘲讽道。布莱耶朝弗德里克使了个眼色,他看了看拉维奇,便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