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看海边的日出两个多月,Y市海边的沙滩更细一些,踩在上面涩涩的。当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我不再睡眼惺忪,身上的黑色大衣略重一些,但丝毫不影响我奔向海边,看着那颗火团从海平线一点点跃跃欲试,直到完全跳脱出来,感觉灵魂也在跟着动荡,兴奋地跳了起来,过于忘乎所以的我,双脚落地时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时间忽略了身后还有个男人,酿呛着撞到了他,如果不是他站的稳……当我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脸嗡的通红,背对着他的我被双手环住,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让我浑身不自在,低着头慌忙的向路边走去。刚走到车门边,就听到了车锁打开的声音,坐在副驾驶之后,我心跳速度还未平稳,余光看他还是不紧不慢的朝我走过来,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也太不争气了。
当他回到车里,我默默地打开车窗时,我听到他说: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丛林,花丛的丛,树林的林,八九年的。他好像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跟昨晚口吐芬芳的他判若两人。我转过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开了夜车的他有些憔悴,不像第一次见他时那么洋洋洒洒,也不像在S市为我开车门时那么神采奕奕。他见我迟迟不开口,对我笑了笑,上扬的嘴角依旧是熟悉的弧度,不失温度。——周奇妙,周末的周,奇怪的奇,妙不可言的妙,九五年的。说完以后,我也对他笑了笑,如果对面有镜子,我会不忍直视自己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
车调转了方向,我看了时间还不到五点钟,直接去哥哥家还有些太早,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去哪里休息一下顺便吃个早餐时,我听到丛林说:“我要先回酒店洗漱,然后准备后面的视频会议,时间有些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我那洗漱,然后我送你去你亲戚家,你看这样行吗?”我点头同意了。
当同他走进酒店大堂,接待人员注视我并要我出示证件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我是跟一个陌生男人来了酒店。走进电梯里,丛林说:“你别慌啊,我都开了一夜的车了,就算是有什么非分之想,现在也力不从心。”我静静的转过头与他对视,没有说话,直至电梯门打开,我能感觉到反而是他有些慌了,我没有任何心路历程,就是想盯着他,让他发毛,很显然我做到了。
酒店房间的陈设有些老旧,但是还算干净,微弱的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整个房间有些空旷。丛林先打开了卫生间的排风,他说:“换换空气再洗漱吧,你先休息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行李提到床边,打开行李并拿出了笔记本,放在办公台上。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能感觉得出他是很疲惫的,或许我不该来打扰他休息。拿出手机翻了翻看朋友圈,大都是些元旦快乐的动态。然后起身走进卫生间,简单的洗漱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气色还是不错的,走出卫生间我发现丛林靠在椅子上似乎是睡着了,我以为自己用了十分钟的时间来洗漱,实际上已经二十多分钟过去。我蹑手蹑脚的走到沙发旁,轻轻提起包,想要偷溜出去,背后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去洗漱,你等我一下,一会下去一起吃个早餐再走。
我仿佛听到了指令一般,乖乖坐回到沙发上,开始享受窗外那缕阳光。丛林的电话突然响了,我听到那是熟悉的微信语音通话声音。“丛林,你电话响了。”“等下我回过去就好。”从卫生间走出来的丛林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精神没那么紧张了,有些懒洋洋的走到工作台前拿起电话后,骂了一句:“玛德,跟催命一样。你可能需要等我一会儿了,我得整理个资料回个邮件。”我说没关系你先忙就好,然后靠在沙发上希望时间快点过,我好能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怪酒店的沙发太舒适,不知不觉的我睡着了,睁开眼睛看到的又是那件黑色的大衣,我发现丛林伏在工作台上也睡着了。我将那件黑色的大衣披在他身上,拿了自己的行李,走出酒店房间。
Y市街上的车并不多,大概是元旦休假的缘故。我打了计程车报了地址,司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开口却叫我大姐,心里多少有点阴影,但没有开口反驳,估计是当地礼貌性的尊称。在路上打了通电话给姨妈,告诉她我二十分钟以后到,听到电话中姨妈按耐不住的欣喜,嚷着说来园区门口来接我,我觉得我是来对了,毕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面了。自从哥哥定居在Y市,跟姨妈见面的机会就屈指可数了,所以此行目的第一就是来探望姨妈和哥哥一家,其次是,散散心。
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路边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虽然不似落雪时那么洁白了,但我还是觉得格外好看,再被泥水沾染也还是觉得比人心干净太多太多。
大概半个钟头,我看到了姨妈的身影,她已经五十岁出头,没有同龄女人丰腴的体态,看上去很清瘦,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连衣裙,很是淡雅。
“妙妙,真是好久没见你了!更漂亮啦!”“姨妈,好想你吖!”“我说让你哥哥去机场接你,但他今天临时有个会议。”“他有跟我讲啦,说让助理去接我,太麻烦啦,我就直接打车过来的。”“累不累?先把行李放回去,然后好好休息一下。”“还好啦不是很累,我有给粒粒带礼物,晚点给她送过去叭。”“你嫂子在家,我们中午过去一起吃午餐。”“好啊~”
姨妈家跟哥哥家在同一个小区,姨妈住在一楼,有个独立的小院子,一条被清扫出来的小路左侧铺满了白雪,小路直通入室门。房间整体是简约风格设计,被姨妈整理得特别干净。“穿这双拖鞋,我昨天新给你买的,已经刷过了。”“这六星级的待遇呀!拍照给我妈妈秀一下,哈哈~”“她会嫉妒的,她来那次都没这待遇”~
放好行李,我跟姨妈交谈片刻,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听到开门的声音,粒粒冲进卧室,跳到床上说:“小姑姑小姑姑,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粒粒小可爱你自己去问奶奶拿,让姑姑缓一缓。”小家伙一溜烟的跑到客厅,紧接着就听到“哇塞,有新的芭比娃喽,小姑姑万岁。”
小孩子的开心总是那么简单又纯粹。我起身睡眼惺忪走到客厅,看到哥哥坐在沙发上,从他的侧脸就能看到岁月的痕迹。还记得那时候哥哥上大学,假期回来在家带我熬夜看世界杯的日子,那个时候,国家队还进了32强......
“妙妙,中午我们出去吃,你想吃烤肉还是串串?”哥哥先开口问我,“我都可以,我不挑。”“那就去万达吃麻辣串串吧,有一家还不错,粒粒也爱吃,我叫你嫂子去地下车库取车,我们去负一跟她会合。”
嫂子事业型的女人,梳着很干练的短发,个子高挑,也很清瘦,属于那种怎么吃都不胖的类型。她见了我并没有那么亲切,我们接触的并不多,但我很欣赏她的为人,有一说一,干脆利落。去万达的途中,她问我:“妙妙会开车吗?”“我对开车一直提不起兴趣,就一直没考驾照。”“还是要考的,现在开车就像会计算机一样。”她说的有道理,但未必适合我,我没再回应。
午餐我吃的很饱,看着嫂子的短发,突然也有想剪短发的冲动,没有犹豫,就去了嫂子常去的那家理发店,粒粒拽着嫂子嚷着要逛一逛,他们一家四口就全员去逛商场了,姨妈说想要留下陪我,我表示自己可以的,就没要她陪着。给我理发的老师不叫托尼而叫可乐,人很风趣,洗好头发坐在镜子前,他在身后再三询问我,决定好了没,这么长的头发,剪了太可惜了,我点头示意,剪。
大约一个钟头,我顶着轻快的短发走出了理发店,感觉格外清爽,如释重负。给哥哥打了语音电话,他们在星巴克吃下午茶,我走进店里,看到粒粒冲我招手,走近以后,她瞪着大眼睛盯着我看,然后说了句:“小姑姑,我回家也要给芭比娃娃换个发型。”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随后点了杯美式。回哥哥家的途中,我一直手捧着咖啡,望着窗外,这座城市也正不紧不慢的收入我的眼中。
回到家以后粒粒就开始跟我展示她的宝藏,翻箱倒柜各种玩具,嫂子一脸严肃告诉她,可以都拿出来,但要自己一样样收回去,不许我帮忙。整个过程下来,粒粒累坏了,但还是非要给我弹吉他,她说她喜欢朴树的歌,《白桦林》《那些花儿》这些她都会唱。不得不说跟小孩子在一起是最开心的,毫无压力,快乐很简单,时间过得也超级快。
晚饭时,哥哥拿出一瓶白兰地,非要跟我喝点,他是过敏体质,喝酒就会脸红,据我所知,他是一杯倒。我笑着对他说,喝可以,但我就只喝一杯。他不以为然,说自己这么多年,已经练出来了,一瓶没问题。然后我就看到嫂子翻到天花板的白眼,哥哥瞬间收敛。
我们吃着烤的排骨,果然两杯酒下肚,哥哥就微醺了。回姑妈家的路上,姑妈对我说她现在跟嫂子相处的还不错,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是嫂子给她买的。听她这么说我很开心,婆媳关系最难处理。
洗漱后躺在床上,微信语音突然响了,是季雨天,我没接,接了也不晓得要说什么。结果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周奇妙,你几个意思?为什么不收我的红包?虽然钱不多吧,好歹是我的心意。”听他醉醺醺质问我的语气,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你丫的是不是有病,发不发红包是你的事,收不收那是我的事,我想怎样就怎样,丁点的事跑我这撒酒疯来了?谁惹你了你丫的找谁去,别跟我在这七七八八的。”他好像突然醒酒了,“妙妙,我喝多了,不好意思哈,我先挂了,再联络。”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听他这么说,我反而有点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还是,就是单纯的闹我。
想着想着,我进入梦乡。梦里,我挺到安阳对我说,妙妙,能不能别走。我听到季雨天说,要么你留下,要么我跟你走。丛林说,他是我女朋友......头一阵剧痛,我从梦中醒来,天还未亮,看了眼手机才四点十分,姨妈已经在洗漱了,很佩服我这老年人一般的作息。
躺在床上,计划着今天都做些什么,哥哥昨天说带我去到处逛逛,我拒绝了,我想自己走走。江韵发消息过来,是一组图片,她说极光难遇,看了这次要败兴而归了。我告诉她我在D市,还是跟线下交易一起来的,她秒回,你可要注意安全啊,我回她,我一定安全,你应该多担心别人安不安全,她说别人爱安全不安全,跟她毛线关系都没有。最后,她又跟我说,妙妙,我也不算败兴,我认识了个小男生,有趣的很,我回了她三个字,你尽兴。
我不到八点就出门了,吃了姨妈做的鸡蛋饼,果然跟妈妈的味道没差。走出小区,我打算叫个车,先去爬山,刚打开滴滴打车qpp,电话却响了,“一声不吭就走了,想让我在街头跟你偶遇一次?”“有事吗?”“你这也太翻脸无情了吧,我辛辛苦苦把你从D市托运过来,怎么着也该请我吃个饭,报答我一下吧?”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丛先生那么阔绰住着五星套房,还差我一顿饭吗?”“此话差矣周女士,自己吃饭他不香啊,自己住五星套房就更别提了。你要是理解不到位,我可以跟你详细解释解释。”“住嘴吧,说,想吃什么?别太过分啊。”“有您这句话就稳妥了,哪呢?我去接你。”“我想去爬个山,中午再见吧。”“爬山好啊,你也带我一次,正好爬完山午餐我可以多吃点。”“......”“不逗你了,定位发我,我去接你。”“还是别......”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断了。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神经病吧。我正嘀咕着,微信消息弹出了,共享位置的窗口,下意识点进去了,然后就开始疯狂后悔,无限抓狂。
坐在副驾驶的我,心里反而没有那么多怨气了,天挺冷的,免费司机不用岂不是可惜了。心里这么想着别过头看了他一眼,丛林笑着说:“别欣赏我的盛世美颜了,好好想想中午请我吃什么大餐。”“您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谁让我欠您老人家的。”
冬天的山路很难走,我们就在山下看了几个展馆,爬山这事最后免了。午餐其实我是想吃火锅的,丛林说想吃烤肉,最后我们去吃了烤鱼。但我不喜欢吃鱼,不是因为鱼不好吃,是因为我懒,不爱挑刺。丛林一直让我多吃鱼,少吃点配菜,我没理会他自顾自的夹了一块青笋,然后听见他叫服务员要了一双公筷,开始给我夹鱼肉,他这样的举动,让我心里有些暖暖的。吃过午餐,我对他说:“今天这顿结束,我就不欠你的了。”“欠不欠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说着穿上了毛呢外套,喊了句:“服务员,买单。”他抢着结了账,我内心多多少少有些惶恐,这笔账怕是算不清了。
下午,我们去了一家书店,叫猫与时光,虽然一只猫都没看见,但书店的环境是我喜欢的,这里有着我想要的舒适与恬静,从书店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湛蓝的海水,以及整整齐齐的停在路边的车。丛林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一笔一划的在书店笔记本上写下,别急也别慌,2021,该来的都会在路上。
他突然摸了我的头,神情淡然,像一个慈祥的老父亲。我感觉氛围有些奇怪,他说:“我们走吧,带你去个地方。”随后他带我去了一座观音庙,在寺庙门前,他买了两打香。让我有些意想不到,他这点跟我很像,我很喜欢拜佛添香火。当他很虔诚的跪在店内,我感觉我对这个人的偏见似乎消失了,跟他相处并没有什么不愉快,是我一直在跟自己较劲罢了。从观音庙出来,陪着他法物流通站买了两串小叶紫檀的手串,很相似,一大一小,拉丝的纹理很精致,价格也很高,但在这里入的手串,不能衡量价格,开了光之后,回到车上,丛林一句话没说,盯着手串看了好久,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到听到他说,这串,送你了。
我没反应过来,他拽着我的手,将手串套了上去,“这不好吧,太贵重了。”“什么好不好的,给你的,你带着就对了,不可以摘的哈。”他的语气很温柔,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他说:“走,下一站。”他载着我来到一家定制服饰店,他是来取订好的西装的,我走到橱窗边,看到一件灰色的礼服,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很简单,却很精致。丛林换好西装,看着穿了一身运动装的我,说:“麻烦把那件衣服拿给这位小姐试试。”“啊?还是别了。”不想任由摆布的我,当即走出服饰店,他也跟了出来,“喂,喜欢就试试啊,我送你。”“真喜欢的话我可以自己买,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说着我加快脚步走回车旁。
丛林跑了过来,帮我打开副驾驶的门,跟我在S市时见他的时候一样绅士,回到车上丛林说他要去应付一个酒会,希望我能等他一下。我表示想回姨妈家,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车子直奔市中心,我恼了,“你这个人怎么一回事,懂不懂得尊重一下我的感受啊?”“你别急嘛,我很快就出来,半个小时以内就搞定,然后带你去看星星。”“看星星?”不得不承认,星星的诱惑力蛮大的,这使我默认了他的行为。
车子停在一家会所门前,他什么都没交代,就下车了。我目视前方开始发呆,想着今天经历的一系列事情,还没有陷入沉思,就听到了敲车窗的声音,他买了一大堆零食,隔着窗子对我笑,我随即打开车窗,“你看我像是爱吃零食的人吗?”“我这不是担心您太无聊,小丫头片子,还不领情,放后车座上了,吃不吃随你吧。”他把零食放在车座上转身就走了,他的背影嵌在了夜色中。
好奇心驱使我的目光投向了那一大包零食,什么旺仔牛奶,亲亲果冻,还有一堆膨化食品,吃的喝的解闷的应有尽有。他这个家伙,人并不坏,心也很细,就是嘴巴不饶人。我拿出电话拨给姨妈,告诉她我跟朋友在一起,晚点再回去。然后打开音乐播放器,想一边听着歌一边刷刷朋友圈打发时间,当歌单里响起那首张芸京的《偏爱》我不自觉的哼起“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我想爱,请给我机会”的时候,车门突然打开了。“呦,现在女孩子都这么主动的嘛,不就是一个机会吗?没啥大不了的,给你了,说话算话哈,谁也别反悔!”“呵呵哒,想的比我长得都美,你这不要脸的劲儿真是狗的没边。”“哈哈哈,此话差矣,戴了我的手串就是我的人了,想反悔?晚啦晚啦。”“什么鬼?你要这么说,这手串我还真不敢收了,感觉自己戴的不是手串,是千斤顶。”“安啦,开玩笑的,手串你好好戴着,不用你以身相许。”我撇着嘴巴不想理他。
熟悉的海边,但没有一点光亮,丛林说没有光源污染的星空才更耀眼闪亮,“我会不知道吗?要你讲。”我回了他一句,稳步走向海边。一到夜晚,所有的海边都一样,听着海浪声音仿佛要被吞噬。我坐在沙滩上,丛林坐在我身边,披了一件大衣给我,大衣抵住了我心里的寒意,但没能挡住海边的寒风,第二天,我成功的感冒了。
早晨醒来,鼻子不通气的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反手拿起手机,给丛林发了条语音消息:劳资感冒了,你还好吗?我本来想说你个挨千刀的,得对我负责,考虑再三没发过去,生怕他又起什么幺蛾子。他时秒回的:我没事,你严不严重?吃没吃药?带你去打针吧。打针......生平不爱去医院的我一口回绝:我没事,吃完早餐就吃药。他又回了我两句,一一句是严重就赶紧去打针,别拖着。还有一句,晚点我去接你,收拾好行李一起回D市。
吃过早餐,发现姨妈给我拿了一堆感冒药,她嘴里埋怨着:“就来了两天还感冒了,你这孩子,抵抗力也太差了。”“姨妈,我没事,小感冒而已。晚点我朋友来接我,我就回去了。”“你哥哥说要去机场送你,你不飞回去吗?”“刚好有个朋友来这边办事,我就搭顺风车了。”“什么朋友啊?”“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姨妈你不愧是跟我妈妈是亲姐妹,都草木皆兵的。”“你妈妈也是关心你,好好的恋爱说不谈就不谈了,不是说都要结婚了吗?”“打住打住,姨妈,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啊,姥姥想你想的都快想不起来了......”我赶紧转移话题,前段感情的事,我不想提。
姨妈送我到小区门口,我看到丛林的车,就跟姨妈告别了,我还抱了她一下,我满心满眼的不舍,姨妈的关注点却是从车上走下来的丛林,他正向我们走过来,这还了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生怕姨妈误会我们的关系,他可倒好,挡都挡不住,完全忽视了我对他的挤眉弄眼。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跟姨妈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奇妙的朋友,我叫丛林。”“你好,都没请你到家里坐坐,以后有机会跟奇妙一起来玩儿哈。”“好的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注意安全,慢点开。”“您放心吧,我一定安全的把奇妙送回去。”我内心不知道骂了多少句mmp,这家伙还真不见外,好像跟我多熟一样。诶,姨妈肯定回家就会给我妈妈发消息,通风报信,不知道会怎么形容。果然不出我所料,车子没开出小区一千米,我就收到了妈妈发来的微信:你什么情况,老实交代。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亲爱的母上大人来兴师问罪了。”丛林不以为然,:“咱妈说什么了?”“臭套近乎的,不要脸。”“得到您的肯定真是荣幸至极啊,害,好久没人这么不加掩饰不加修辞的称赞我了。”“我是真的佩服你,将不要脸的精神发扬得如此光大,展现的淋漓尽致。”“过奖过奖。”“你说一把年纪的人了,嘴怎么这么贫呢。”“我是遇强则强。”“我都弱成什么样了,还感着冒,您老人家是不是认知有问题?”“多少有点吧,我就是觉得你挺有趣的。”“敢情你这是拿我逗乐子呢?”“不敢不敢,我句句真心,给你机会也是真心的。”“这么说是我愚钝了呗?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一把年纪的人了,很多话不以玩笑的方式说,我还真就说不出口。”他语气真诚起来,猝不及防的。“那也要分事情吧,有些事就是要认真的讲,不然谁会信呢?”“有点道理。”
也不知怎的,每次跟他的对话,我都杠精附体,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太不可爱了。他倒是很有兴致,每次都跟我杠个没完没了。说来也奇怪,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对白是废话,反而都有些意义存在。
车子没有驶向高速路,而是开到了一家医院门前,我被丛林拖进医院,挨了一针,然后委屈巴巴的坐在副驾驶,吃着他昨晚买给我的果冻。“你怎么跟个小怨妇一样,打针感冒才能好的快。”“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做什么了,你别闹我,我不想说话。”他很识趣,打开了车载音乐。
到达D市时,夜已经深了,我在车里睡得昏昏沉沉,感觉头要炸了,我发烧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感觉像是断片了一样,依稀记得我是被丛林抱下车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丛林躺在沙发上,我蹑手蹑脚的起身,拿了毛毯,刚要盖在他身上,他眼睛就睁开了,吓了我一跳。
“你醒啦?感觉好一点没有?”“额,我好多了。”气氛一度有些尴尬,他说:“有牙刷吗,我想洗个漱。”“有,有。”我从收纳柜里拿出一条新的毛巾和一只新牙刷递给他,他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我递了一杯热牛奶给他,刚想说声谢谢,就听到他说:“小丫头深藏不漏啊,两个牙缸?”“你想什么呢?那是新的,装饰懂不懂啊?喝你的牛奶,少废话。”“我手里这杯子也是装饰吧?哈哈哈哈哈......”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示意他坐下吃早餐,心里想着他竟然是出现在这个家里的第一个男人,真是世风日下。
他吃过早餐,穿上外衣准备走了,我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关门那一刹那,他说了句:“舍不得我也要得走咯,明天再不去公司,饭碗就砸了。”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一直照顾我,肯定是没睡好的。于是发微信给他,告诉他注意安全。看到他的回复我肠子都悔青了:就这么舍不得我?别急,很快会再见面的。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公司没再接新的单子,整个办公室都提前进入了节前休息状态,小黎从日本飞回来就匆匆忙忙订了去三亚的行程,我倒是挺羡慕她的,公司风生水起,生活也充实。作为打工人的我,正对着电脑屏幕,疯狂敲着键盘,不是对接工作,而是在给周奇迹发微信,一直篡夺周奇迹来接我回家,我说给她报销油钱,她不以为然的说着她才不稀罕我那几个钱,倒是觉得去D市走一圈也不错,当散心了。
半个月过去了都没再收到丛林的消息,突然看电脑上弹出的语音电话,秒挂断,踉跄着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给他回过去。走廊的信号不是很好,但我还是听懂了他说什么,他来D市了,约我晚上一起撸串,挂了电话,我回消息给他,这顿一定得我请,否则我就不去了。
小黎不在,办公室全员早退,对于这件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得不说她不只是对顾客有手段,对员工也很有一套。我是最后一个走出公司的,丛林的车停在路边,远远的看着他好像在车里睡着了,我打开车门的时候他醒了。“又疲劳驾驶啊?”“刚才开会,脑细胞被杀光了,给他们点重生的时间。去哪里吃?”“走吧,红绿灯右转,我想吃麻小,有家还不错。”“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爱吃什么呢?”“不爱吃你就看着我吃。”“女人呐......”“所以你到底吃不吃?”“吃吃吃,我不挑食。”“我爸爸也总说他什么都不挑,每次去我奶奶家,坐在饭桌上就开始说这个咸了那个淡了的,这个油大了,那个肉少了的。”“这么说,我跟咱爸还挺像?”“少套近乎。”
这家小龙虾店我和同事经常来吃,老板跟我很熟络,除了小龙虾以外还有烧烤,想着是自己做东,就点了一大桌子吃的,丛林一边吃着涮牛肚,一边批判我败家,说我这样的女人这是娶不得,我真想将手中扎啤被里的酒泼到他脸上,这么好喝的啤酒真是可惜了,然后咕咚咕咚喝了很大一口,丛林也拿起杯子,“你别自己喝啊,有什么不痛快的您说,别跟啤酒过不去。”“来来来,为我们虚情假意的友谊,干杯!”“此话怎讲啊?听你这么说完,你说这酒我是喝还是不喝呢?”“你随意,我干了。”“你别喝那么猛,一会儿头该疼了。”两杯啤酒下肚,胃里撑得很,就问老板要了瓶白酒,丛林说他喝不了白的,我喝一杯白的,他喝三瓶啤的,成交。
后来,喝的醉醺醺的我只记得出了小龙虾店的门,我环抱着丛林的脖子,问他:“你活好吗?”还没等他回答,我就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嘴唇。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丛林穿着浴袍从酒店卫生间走出来一脸英勇就义的样,我想死的心都有了。默默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听见丛林说:“呦,这会害羞了?昨晚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你丫的给我住嘴。”“别焦虑了,什么都没发生。”“我知道。”“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有点失望。”我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回到床上,贴着我耳边说了句:“做这种事,还是清醒的时候发挥得好。”然后掀起被子反身压过来,我挣扎着被他吻住了嘴巴,然后逐渐下滑,我没拒绝他,闭上眼睛,感受他无数次的深入浅出,享受着片刻的欢愉。
点烟的时候,他说你知道烟丝里的尼古丁的作用什么时候能发挥到极致吗?就是餐后和事后。我不想理他,他说:“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也没回应。他伸出胳膊抱住我,肌肤上的汗还未干彻底,又在我耳边呢喃了一句:“做我女朋友吧,我对你负责。”“谁要你负责了,我最怕谁对我说让我对他负责,更不需要谁对我负责,都什么年代了,我不会赖着你的。”“周奇妙,你脾气怎么这么倔呢?认真和我谈个恋爱不好吗?”“不好,我一个人,挺好的。”说着我起身披上衣服走进卫生间,匆忙洗漱后,穿上衣服就跑出了酒店。
D市下雪了,果然飘在空中的雪花,都没有头皮屑多。我买了一大包水果和一份早餐,回到家中就开始反反复复的洗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怎么看都觉得恶心。最终体力不支的裹着浴巾躺在床上,打开微信群跟周奇迹和楚禾说了句,我完成了2020年的百分之一。这个梗是我去年年末对她俩说的,我说我2020的小目标就是睡一百个小伙子,周奇迹说这比她想赚一个亿还难,我换算了一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睡一百个,刨去每个月七天的生理期,还剩二百八十一天,平均不到三天就要睡一个,的确,比赚一个亿还难。楚禾先回话了,她说:戴套了吗?我蒙了,没戴。她俩开始轮番教育我,大概就是你丫的也不怕得艾滋......内心一万点暴击,我说我属实是没经验,下次我一定注意,然后起身去浴室,又打了反复打了三次沐浴露。
再次回到床上,发现丛林给我打了几次语音,发了若干条消息,最后一句说在我家楼下。我从窗子望下去,看到他的车子停在楼下。然后回消息给他,我没事,你走吧。紧接着语音又响了,我按了接听按钮冲着他嚷嚷了一句:“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你别不依不饶的。”“你开门,我给你买了药。”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虽然隔着的是门,但却像一道玻璃,有一方再用力一点,都会两败俱伤。
我打开门,转身回了卧室,他随后跟了进来,坐在沙发上,“我买的最贵的,空腹吃,吃药后一个小时再吃东西。你今天就别出去了。你要是想买东西,就给我打电话。”见我没吭声,他说完话起身向外走,出去的时候,摸了下我湿漉漉的头发。我哇的一下就哭了,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劲儿,眼泪像坏掉的水管里的水,喷涌而出。他赶紧回过身,坐在床上紧紧地抱住我说:“你哭什么啊,我也没欺负你,你要是不想吃药,就别吃了,咱俩结婚。”我哭的更凶了,他说:“我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挺理想的择偶对象呀,你怎么就不动心呢?”我用哭腔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说动心就动心啊,你是不是特没成就感?”“不是成就感的事,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就说,能解决的咱们就解决,你老哭什么啊,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要不然你打我两下。”我没打他,但在他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咬的我牙齿都觉得疼了,他愣是没吭声。
松开嘴,我说:“谈恋爱可以,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你少管。”听我这样说,丛林嘴角上扬了起来,:“除了绿帽子,其他的都好商量。”靠着他肩膀,我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后来,他拿吹风机给我吹干了头发,又拿出我书架上的那本《格林童话》,给我读了整整一篇《灰姑娘》,他的眼神里,极尽宠溺,我睡着了。
醒来时,看到满满一桌子的晚餐,我感觉这个屋子,有那么一点家的感觉了。丛林,我的一切都开始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