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购清单里的家具以及饰品陆陆续续开始验收,样板间的布置工作也在进行了。这段时间工作忙的不亦乐乎,一个人的生活反而让我觉得轻松又自在。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飞逝,元旦也就要到了,我开始计划出行,虽然只是短短三天,也还是要出去走走,这大概是只有类似于996工时的上班族才能理解的出行思维了。
从乌烟瘴气逐渐变得井井有条的样板间走出来,正想着跨年夜不想一个人在飞机上昏睡度过,我接到了来自2666的电话。姑娘你好,你现在方便讲话吗?对方这次的语气相比上次轻快了许多。有什么事情,您请讲。是这样的,上次我给你打电话提到过转错账的事情,你在什么地方,方便我去取吗?——我有些迟疑,我转账给您不可以吗?对方倒是很直接,实在不好意思,我最近征信出现了一些问题,实在不方便转账。你在什么地方,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去取。——如果不是与手机对面这个声音有过一面之缘,我真的觉得他像是个骗子,甚至有点想要报警,在外面这么多年,我基本的防范意识还是有。抱歉,我不在s市。啊,是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回s市?——这个,最快也要春节了,不然这样,你如果不放心钱在我这儿……还未等我讲完,他说,不是不是,我只是有些急,不然我们先加个微信?——可以,就是我手机号码,那先这样?对方直接挂了电话。我一时有些恍惚,这个还未等人讲完话就挂电话的习惯,似曾相识。
未等我回过神来,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好友请求,Forest,森林?而我的微信名字是Wonderful。刚通过了对方的验证,就收到消息,原来你在D市呀?是的。我在那里工作过三年,我是做翻译的。我正在想回复什么好,对方又发来消息,我周末刚好要去D市,我们再联络。不好意思,周末就是元旦了,我不在D市。那我提前一天到,赶在你离开之前。我没在回复了,总觉得对方在穷追不舍的像我讨债一般,而我理应欠债还钱。
江韵一连几天都没发消息给我了,这似乎有些不正常,我甚至有些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有别的狗了。翻开通讯录我一个电话call过去,换做是别人,我绝不会这么冲动。
听到江韵的声音,我有些慌乱,她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低落,我甚至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悲伤,我听到她慢慢的吐出几个字,齐业有别人了。我有些惊住了,口中的怎么会这样呢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我说别难过,等我回来。放下电话,我立刻打车去了火车站,在途中买了时间最近的一趟回S市的高铁,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
在高铁上,我几次想打电话质问齐业究竟在搞什么事情,最终还是平复了心情。但我实在是摸不清头脑,我认识齐业要比江韵认识他早,他不是不靠谱的男人,况且齐业他们两个人从在一起到现在也有快两年的时间了,感情一直很稳定,前段时间齐业还私下跟我透露要计划明年结婚,想在情人节求婚给江韵个惊喜,有别人了这怎么可能呢?不管事情怎样,江韵才是最重要的。
到江韵家的时候,她正窝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屋子里只开了落地灯,她望着刚进门换了鞋子正在走向她的我,眼中尽是悲伤。她没有像往常我来她家的时候那样对我说妙妙你要不要喝牛奶?要不要吃薯片?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齐业有别人了是怎么一回事?
江韵将头埋进环抱着双腿的胳膊里,然后对我说,喝多了,跟别的姑娘睡了。
我是最不会安慰人的,这个时候也生怕说错一句话会让江韵更难过,那你怎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他昨天早上突然来我家楼下告诉我这件事,是真踏马的诚实,但是我,我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啊……我今天想了整整一天了,我和他的感情、父母、生活,跟他在一起我是考虑结婚的啊,偏偏就出了这种鬼事情!妙妙我现在脑子乱得很,就像是嗓子卡了鱼刺,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我说我都懂,不管怎么说,你好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你能开心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这个时候我不能替她做任何决定,即使我心里清楚,她几乎已经确定了会和齐业分手,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就算委曲求全,这件事情以后一定会成为他们之间感情的障碍,江韵心知肚明,她没决绝的说出口,因为她即将要舍掉的是她的爱情。
那晚江韵一直抱着我的胳膊没睡,我也久久未眠,我们的本命年,终究不能太平~
第二天醒来时是早上七点半,江韵已经在洗漱了,她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扭过头问我,妙妙你要不要喝牛奶?我们再来两个半熟煎蛋吧?我懒洋洋的说好啊好啊,我们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昨晚的话题。我半杯牛奶下肚,江韵说她接了个旅拍的活,今晚的飞机,去拍极光。我喜忧参半,一面觉得她复原的速度过快,留下后遗症就更难办了,一面又觉得她出去工作走走忙起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吃完早餐心满意足的瘫在江韵家的沙发上,想着订一下回D市的高铁票,拖延症开始作祟的我却不知不觉的刷起了朋友圈,心里不爽着又被代购们霸了屏,突然翻到Forest一小时前发的一条朋友圈,写着:别在年轻的无聊中,别躲在空荡寒冷的心里。对文字敏感的我莫名其妙的在下面评论了一句:别在黎明前的慵懒里,别用绝望换取平庸的温柔。
评论完以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在进行违规操作,想赶紧去删掉,却为时已晚,收到了来自Forest的微信,文笔不错嘛,在忙什么呢?多谢夸奖,我回S市了,这位先生,我们可以线下交易了。哈哈哈哈哈,好的,发个位置过来,我过去找你。我没再犹豫,给他发了定位,约在一个半小时以后见面。
我赶紧起身洗漱,江韵问我什么安排呀,我说带你去做个线下交易如何?她说啊?我说就是上次转错账那个事情嘛,追债上门来了。她说应该的应该的,你抓紧点,别磨磨蹭蹭的,迟到了人家会以为你携款潜逃的哈哈哈哈。听到江韵已经可以在那一本正经的讽刺我了,我就安心多了。
在江韵家小区门口,我在路边停靠的车中搜索那辆黑色的帕萨特,车牌号我已经记不清了,却听到马路对面传来呼喊声,喂----我在这里!对面向我挥手的人开的是一辆黑色的suv。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跟我并没有那么熟络,这样见面还是有些唐突的。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了。他倒是很爽快,直接对我说,先上车吧!去哪里?
没吃中饭吧?中餐?西餐?火锅?日料?您太客气了,我们还是直接去银行吧。姑娘我实在是太饿了,早上忙着开了个小会,什么也没吃,要不就一起吧?您没这么不尽人情吧。瞬间我感觉自己被道德绑架了一般,一时语塞,竟没有再挣扎上了车……..
他车内整体色调是香槟色的,很干净,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想吃什么?想好了吗?——我吃了早餐,不是特别饿,你随意就好。他没再继续跟我讨论这个我丝毫不在意的问题,话锋一转——你在D市工作有多久了?——有两年多了。——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做软装设计。——不错的职业,但还真看不出来。——哦?不像吗?
我纯粹的是在敷衍着回他的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概是每天工作跟供应商和客户讲了太多话,不愿意花心思与这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男人交流,他既不能称之为朋友,也不是我的上帝。
在我脑海中不断不屑这段没营养的对话的同时,我听到他在说——我在D市生活了很多年,可以说是在那里定居了,但公司调动,我不得不回S市工作,房子也空在那边,花了大手笔在装修上,实在不舍得租出去,一年撑死回去住个三五次。——哦这样子啊。出于礼貌,我给了他可有可无的回应,他接着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等到过年?——朋友遇到点麻烦事,所以。——解决了吗?如果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恭候,只要我能搞得定。听他跟我的对话,反而让我觉得我们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在话家常,没有那么令我反感,甚至自然地有些过分。
还未等我再答复他,车子停到了一家老菜馆的门前,我解开安全带,他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从正面注视他,他不再是在H市返程路上的休闲装扮,而是穿了一件卡其色的毛呢外套,黑色的衬衫,不张扬,也不算低调。
关好车门,他径直走进了老菜馆,我跟在后面,看到他跟经理打着招呼,然后经理带我们走向角落里靠窗的位置,虽然是大堂,但足够安静。深棕色木纹的桌子上,摆着一颗富贵竹节节高的那种,盆边有一些水漾在桌面上,看着很有生气。
服务员拿来菜单直接递到他手里,他抬起头问我,——喜欢吃甜食吗?辣的忌不忌口?——我都ok的,对吃的没什么讲究。他不再征求我的意见,在菜单上指了几次说,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然后再来两份鱼丸汤,特色小菜双人份,就这样。服务员点头示意,收走了菜单。
等菜期间,他又开始了第二轮的户口调研,——听你说元旦计划出行?国庆刚走了一趟H市,元旦又要出去玩儿吗?——这次不算是出去玩儿,我是去走亲戚。——三天?没办法走太远吧?省内?我有些想笑,突然发神经的回了一句,——大师,这次你真的掐算错了哦,我还是要出省的,我要飞Y市。他并没有介意我的小顽皮——真是有点巧,元旦我也要去Y市,要不,一起?
拒绝是一定要拒绝的,虽然还没想好怎么说但嘴已经很自觉的张开了。先生给您上下餐,果仁里脊排、闷煎豆腐、虾仁西兰花,翻砂芋头,还有两位的鱼丸汤,您的餐齐了。
——别愣着赶紧吃啊。——哦。——我是去Y市出差,不过可能要开夜车过去,前一晚到D市还有点事情要办。你没买机票就跟我车一起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谢谢俩字太敷衍了。——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没能力卷款潜逃而已,就只好还给你咯!我买好机票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好意。
我别别扭扭的夹起一块翻砂芋头,甜甜的还挺好吃的,心里反而没我夹菜的姿势那么别扭了。——果然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你已经工作了,那就应该跟我差不多年纪,工作多久了?——我毕业早,工作很多年了。上来就问我年纪总觉得怪怪的,虽然是变相问的,但我不想回答。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音结束了这段在我看来万分尴尬的对话,电话对面的小黎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傻批供应商,妙妙,样板间定制的装饰画到了,我看了一下,估计很难达到你要求。我知道小黎的意思是让我回去,她是我见过的肤白貌美还情商每分每秒都在线的为数不多的女人了。——小黎,我今晚就赶回去,先去公司查验,不过关就退掉,从我们库里的装饰画更换两幅。——好妙妙,你先忙你的,晚上公司等你。
能听得出我的回答她很满意,正在想小黎的那点心思我拿捏的也太准确了。却不晓得黄雀在后,——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对付我老板可没你这么柔韧有余。——相处久了,性子自然就摸清楚了。就好比你来说吧,十一那次开了台帕萨特,而今天开的是汉兰达,家境不错,工作也一定是稳定的。车内干净程度,我猜你应该是有些洁癖的,卡其色大衣,不搭白衬衫反而穿的是一件黑色衬衫,不喜高调,但锋芒毕露。谈话中我能感觉到你在无限试探我,说白了你还是对你的钱在我的卡里这件事情很介意,但又不想表现出来,所以,拉我出来吃个饭缓解一下你这尴尬的心里?
我一口气把心里想说的全说了,他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倒让我觉得自己有些被动。我本来就不饿,现在更是食不下咽了。以前江韵总说我任性的莫名其妙,在这一刻,我真的是把这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真的不是图一时口嗨,只是想要跟他把话说通透,被他猜来猜去的我真的受不了,况且,我对他的一切,并不感兴趣。但我没想到,被我拆穿的他,竟然承认的那么理直气壮。
——没想到你这么直接,你分析的那些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正解,唯独有一点,我不是因为我的钱在你的卡里不放心,而是因为这钱本身。还有就是,我说我的征信出现问题,你对我这个人就没有一点担心或是疑惑吗?
我当然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就不担心我是个骗子吗?
——首先,钱现在在我卡里,你只是要求还钱,并且还不是线上交易,这并不符合诈骗犯的惯用伎俩,我说的没错吧?其次,就算是线下交易,地点在银行,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个成年人了。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没毛病,那为了消除你内心还存在的那点顾虑,我也可以直接的告诉你,钱是我前女友还我的,因为我不想她有我新的联系方式,更不想她找到我,但在H 市返程的路上,我用了你的电话,所以,她可以说是铤而走险吧,就把钱转到你那里了。——那征信问题呢?——我征信的问题是因为,她跟我分开前,透光了我所有的卡,这个你感兴趣,可以以后有机会再说给你听,我时间不多,吃饱了得赶紧去银行了。
我好像被他带了节奏,心里有些不爽,他脸上还是像刚刚一样的笑容,不陌生,看起来有些温暖,让我一时有些恍惚,竟误以为我对面坐的是安阳。他下一个举动更让我吃惊了,他手中的纸巾不是递过来的,而是径直擦在了我的嘴角,说了句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我脑子瞬间有些短路,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脸不争气的就红了,我说不出先生请你自重这样的话,这个场景,太熟悉了。抬起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他不再看着我,但是上扬的嘴角,格外好看。他起身穿上外套,转过头对我说,——走吧姑娘,线下交易。
直到后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每当我再想起丛林那天的笑容时,我对他的爱,对他的恨依旧能全部释然。
我本以为,那天之后,就和这个误打误撞来到我生活里的陌生人彻底失联,没想到对方向我提了五十米长刀。
12月31 号当天,早已收拾好行李的我,还是被我自以为很了解的小黎摆了一道,她先我一步飞日本玩儿了,行程是一个星期,样板间没布置完的一堆烂摊子扔给了我,等我从样板间走出来,已经买好的去Y市的那趟航班,就算是我能腾云驾雾,也铁定是赶不上了。
正想着改签下一班飞机,这个叫Forest的家伙发来了微信,小仙女,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同行啊?我心里估算了一下打车到机场坐下一趟航班到Y市大概是凌晨了,略感凄凉,于是默默地回了他一个字,好。然后一面为自己像恶势力低头而感到羞愧,一面心里盘算着让他来接我真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人呐,矫情又现实。
大约半个多小时,那辆黑色的帕萨特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驾驶位的那个男人这次穿了件黑色的T恤,真不知道他车里的空调堪比电暖炉还是车的密封性可以模拟真空。他从车内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我快上车,我酿呛着没有挪步,跟他指了指我的行李箱。他没有一丝犹豫就下了车,但我觉得一定是后悔了的,毕竟是零下几度的天气。
系好安全带之后,我发现他给我准备了杯奶茶,加了芋圆的那种,而他自己准备的是美式咖啡,如果不是还不太相熟,我一定会抢他美式咖啡,虽然芋圆奶茶我也很爱。
这次还是他先开口讲的话,全程五百多公里,车程六个小时,现在是九点半,预计四点之前我们抵达Y市,要先听会歌吗?十一点以后再睡,那段路程会比较安静。我拿出包中的笔记本,跟他示意——你随意,我还有个设计稿要收尾。他不再讲话,开了音乐,是比较安静的英文歌,我只用了四十分钟就放完了图,我怕在这样舒适的环境待下去,他太困了,行夜车,真的不太安全。
他看我收起了笔记本,对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洗耳恭听。——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会我们都是用qq,某一天夜里,我睡不着,就搜同城的人,我突然发现了个叫蓝色雨的姑娘,我就跟她搭讪,我问她怎么还不睡,她说她正在想怎么跟男朋友分手,然后我帮她出谋划策研究了一个多小时,总结出了一套说辞,就是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那个时候,还没有你是个好人这个梗。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我平平淡淡的给她讲讲我在她同龄时期发生的事,她就感觉特别新奇,毕竟男人跟女人的经历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也是时间充裕,有时间听我扯皮。渐渐地,我发现她家境很优越,我感觉到了差距,但也没决定放弃,毕竟她长得漂亮,善解人意,活泼可爱,家里有钱又不是她的错,后来,我们两个人见面了,是她约我出来得,一开始我很慌乱,后来情绪稳定下来,我们开始互相调侃,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她的侧脸,皮肤白又嫩,就很想亲她一下,但我没敢,她也没有发现。
——你怎么那么怂呢?——我那时候还很嫩好么?非常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意思是姑娘不嫩?——你别打岔,后来我去了别的城市读书,我们就渐渐的疏远了,我难过了很久。——这就烂尾了?
他笑而不语看了我一眼。
——也是,那么小,怎么会懂感情那么复杂的问题,咱们这个年纪都理不清头绪的事。——有时候依赖是最难割舍的,最难的就是对方对你说,我要侵略你了,然后摧枯拉朽的把你侵略完了,扫荡一圈对方走了你还会念念不忘,惦记着为什么没把她留下。——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我认为依赖跟生活中我认为更重要的事情相比,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就会权衡利弊然后舍掉。——不敢有不代表不想有。——不不不高手过招,招招致命。我这个人比较懒,懒惰的人表示不参与战争。——啧啧啧,有的人呀,分明是对感情依依不舍,却非要委屈巴巴的说我比较懒,我想等小哥哥上门。——我没有!
我把头转向车窗的那一面,被戳中了心思的我有些恼羞成怒。
如果不是在乌漆墨黑的高速路上,我一定让他停车,然后跟他今生就此别过,我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可以轻易洞察人心。恼火也并非完全针对他,也是在气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跟这个路人甲袒露想法,真是多余。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月光,我想起和安阳最初在一起时,他也是这个样子,总是气得我跳脚,除了撇撇嘴不理他,我好像真的没什么好反驳的。那个时候我能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星光,那个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心炽热滚烫……高中时的安阳,牵着我的手走在路边,抬头看看空中的月亮不止会唱出《月半弯》这样的情歌给我听,还会出口成诗。不说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是有一肚子墨水的,而我恰恰就偏爱这种有一肚子墨水的类型,最讨厌的就是身边这种给人感觉一肚子坏水的。
果然,沉默不过十分钟,旁边的家伙开腔了。——你别气了呀,就当成是陪我耍耍嘴皮子,免得我开车无精打采的,你也不希望我疲劳驾驶吧?
他仿佛是在,示弱?可话语间又充斥着放不下的傲娇。毕竟还有一段路程,毕竟是跨年夜,我不想自己不开心,也不想为难他,我说了句——没事,是我小气了。他说,真的别气了,我不该开你玩笑。语气中,充斥着认真,我心一下子就软了,但也没再说什么。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衣,一时间我没敢动,只是慢扭过头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他很专注的在开车,但嘴角开始上扬,说了句——醒了?——嗯…——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我下意识的拿出手机,零点十七分,微信有很多条未读消息,我动动手指滑动了界面,看到了季雨天的名字,还有楚禾。楚禾阴阳怪气的发来了句小浪蹄子新年快乐呀。明知道她在讽刺我,我还是心里乐得自在,给她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包回去。而季雨天是直接转了个520过来,我回了他一句新年快乐,钱没有收。然后分别给爸爸妈妈发了新年快乐。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转过头想要再看一眼身边的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好像没有那么坏,我这个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我好。
二零二零年的这个凌晨,虽然不是一个人在家过活,但思绪依旧万千。
还没等到矫情的心开始泛滥,电话就响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的不是江韵就只有承熹了,她比我还矫情。听到电话那头软糯糯的声音,——宝贝儿元旦快乐啊。——快乐快乐。听到我的声音她像是被灌了春药似的,在电话那头开始调侃我,——还没睡啊,跟安阳在哪你侬我侬呢?——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宝贝现在一个人逍遥自在,这种快乐你不懂。——什么情况啊,闹别扭了呀?老夫老妻还刷什么小性子。——真没开玩笑,有时间再跟你讲。——哈?现在没时间?你别搞事情啊妙妙!——没有没有,早点睡吧,乖,爱你。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
——你还要睡一会儿吗?还可以睡很久呢。——你还好吗?困不困。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以为你是个小没良心的,被关心还有些猝不及防的。——你这个人真的是,明明是很感激我的关心,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味了呢?如果是很熟的朋友我会直接说是谁给你的勇气跟我弯弯绕绕的讲这些没营养的话,直接一点不好吗?真诚一点不好吗?——你这是睡醒了呀,嘴皮子都不需要缓冲一下?——言语的酝酿也是要分人的,对你,没这个必要吧。
他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愉快,心里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我总感觉他并不是脾气很好的男人,只是碍于面子,一直在忍让我。我并不喜欢抬杠,但却莫名其妙的总是在呛着他讲话,别扭着一股劲不知道从哪来的,更不知道怎么消去。
我心里把这些都归罪于安阳,大概是他太过迁就我了。也不止这些,我还是个特别特别要面子的人。更讨厌别人研究我试探我。但此时此刻我还是很想跟他再说点什么,他没再讲话,我不知如何开口,总觉得讲什么都太唐突。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困意占了上风,没想到的是再次睁开眼睛,我在Y市的海边看到了最美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