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阳光明媚,湿润的海风之中夹杂着一股苦涩的腥味。
海边的礁石边,得天独厚的环境缔造了这么一个神奇的山洞,这是由海浪拍击形成的一个洞窟,洞窟之中不仅能够避风,而且冬暖夏凉,洞中更是有一口泉眼,这是拯救杜江二人的宝地,也是他们淡水的主要来源。
此刻洞内传来了铮铮的磨刀声。
“吱——呲,吱——呲,吱……”
这洞内四周波光粼粼,一汪泉眼坐落于洞中,不大不小像是一个浴缸,杜江泡在水中,那大哥蹲在泉边自言自语。
“我觉得他死了……”
“胡说,这身上热气都退了,况且还有有口活气,怎么会死呢?”
“不吃不喝半个月了,肯定是死了!给他个痛快吧……”
“不行,老子废这么大劲救回来个能说话的,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万一他是个高人,指不定就为了报答我救命之恩,收我为徒,带我远走高飞,惩恶扬善,救死扶伤!”
“好!我马虎断定,必然是此人心魔作祟,正因为这心火憋住了,出不来,才导致这高人昏迷不醒!待我剥开他的心脏泄泄火,指不定下一秒就活过来了!老二,你怎么看?”
一旁默默磨刀的老二,听着大哥言语之中点到了自己配合着用力地点了点头,手里的活更快了。
“老二……仇畅啊……跟大哥说句话吧,算是大哥求你了,今儿个一个字还没用吧?”
仇畅弱弱地抬起头,不敢直视大哥的眼睛,沉默了好久,用嗓子眼挤出了一个“嗯……”
“哎——”马虎叹息一声,一个箭步夺过仇畅手里的刀,用手一抹刀锋,厉声吼道:“前辈!得罪了!”
只见马虎单手持刀,正欲落下,却是止住了,他和仇畅二人都睁大眼睛死死盯住水中的人。
只见水中之人剧烈抖动,激起阵阵波纹,定睛一看,他竟然睁开了双眼!古怪的眼睛让马虎看走了神,他紫色的瞳孔之中还有一叶金色的竖状瞳针,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呃———”杜江忽然拱起身子,发出痛苦的声音,脑袋一歪没入水中,没了动静……
杜江刚醒,还没来得及看看这环境,又被疼晕了过去。
马虎将刀收进袖口,迷惑的问“他刚刚是不是弹了一下子?”
仇畅愣神得点头说“嗯”
半个月,经过马虎和仇畅二人的照料,杜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清醒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肉体重建的痛苦,好似万蚁食肉,还是由内而外的那种,并且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能动,苦不能言。
杜江费解的事情有很多,整理过思绪分析出了五点。
其一,昏迷之中杜江能够隐约感觉到两个灵魂在向求救,那是一紫一金两个巨人,那么自己没有做梦,他们为什么又会求救呢?莫非是叱咤在吃他们?那叱咤吃完会不会吃自己?不可能!以前辈的魄力不可能……
其二,叱咤,只要自己静下来,这个名字就会浮出脑海,就好像雕刻在自己的心里,叱咤究竟是何方神圣,从小就在底层打拼的杜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他会不会对自己有想法亦或者是在利用我?不可能,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其三,自从自己清醒之后,总感觉有人在暗处观察自己,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它还夹杂着一种善意,似乎是想让自己过去,起初杜江认为这是臆想,但是这感觉却从未停止过,它像是宜远城烟草店里的小红,想约自己去抓鱼……
其四,两个怪人,马虎和仇畅,杜江费解,非亲非故,素未谋面,这二人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捣碎的蟹肉磨粉煮粥,一遍又一遍的为自己擦拭身体,每日不断的把自己搬进搬出就为了半个时辰的初晨和夕阳。
他们二人太怪了!虽然自己睁不开眼,但是听还是听得见。
仇畅对于马虎从来没有半句怨言,说什么立即照做,像是一具行尸,他好像是个哑巴,自从自己清醒以来他照顾自己也有十天半个月了,杜江能知道的也只有他的手很滑,马虎说他是男人,但这手感……
一个月后,杜江已经能睁眼了,不过还是不能说话,自己唯一的止痛剂便是听马虎胡扯,此外仇畅确实是个男人……
至于马虎,他是个疯子,张口闭口就是他娘的,里里外外就只有一个糙字。
他总有很多话,感觉像是憋了一辈子,总算找到了杜江这个听众。
从他口中,杜江知道了自己现在距离妖族边界十万八千里,自己怎么会来这呢?费解。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是向海军的驻地,某天夜里,海里窜出来数之不尽的厉害妖兽,整个向海军几乎全灭,这妖兽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故此大本营搬到了离此地两百多里以外的地方。
但这里的地势非常重要,是向海军的核心据点。没办法只能沿路都设哨楼,时间一久,沿途的哨楼倒的倒撤的撤,二十多个供应此地的哨站到而今只剩下两三个,这地方就无人问津了。
送这里来的一般都是向海军里的搅屎棍,除非死了,不然不会换人。
马虎说离这山洞五百多米的悬崖上埋着前辈的尸骨,六个土包包整整齐齐的,自己和仇畅是第四代守海人。
马虎还说了很多关于自己和仇畅的事。
马虎是个有故事人,马虎说他家在离这一千多里外的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姓马,所以村子就叫马棚村。
马虎的母亲是个寡妇,刚结婚就守寡的那种,守寡五年多之后,他娘怀上了马虎,按理是顺产,但村民的愚见让马虎他娘吃了不少苦,马虎就这样成了早产儿。
马虎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头是扁的,没现在这么方,难怪杜江总觉得这家伙智商有问题……
从那一刻起奠定了马虎悲催的前半生。不光村民都觉得怪,杜江也觉得,为什么怪呢?孩子总得有个爹吧……
马虎说他娘长得贼漂亮,我看了看马虎,国字脸,大光头,络腮胡,黝黑的皮肤上满是被晒脱的皮,可能他长的像爹……
马虎说有一个土豪很有钱时不时就来他家,送米又送肉的,大方的很。
他叫马自强,一家大户,起初马虎很开心,因为他来了自己就有肉吃了,后来马虎又不开心了,因为他来了自己就会被娘赶出门。
经常有人对马虎说“傻子!”,马虎娘骗他说这是夸他呢,马虎当时以为这是在表扬自己,因为人家说这话时总在笑,马虎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是骂人。
杜江看着马虎,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幸福,至少自己脑子没问题……
人就是这样,因为看见比自己痛的人,所以容易忘记自己的痛,杜江庆幸自己遭罪的绝大部分都是肉体,此刻杜江才发现六爷对自己多么的重要,儿时不知恩似海,欲报已是阴阳人,每每至此杜江总是心头一紧。
马虎说那是他十五岁的生辰,破天荒的,他娘给她做了一晚长寿面,并送给了马虎一把斩马刀,把所有事情都给马虎说了,她说的大多数话,马虎都不太懂,马虎只记住了一句“你是最聪明的孩子,永远都是……”说完这句,老娘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那年马虎十五岁,他拿着刀在家后面的土包前哭了两个时辰。
那天马虎觉得天塌了,也是那一天马虎仿佛开窍了,他知道了,知道了很多很多事,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个铁血的山贼,不过死得早,死的巧,娘说他要是还活,指定没人能欺负她娘俩。
看着马虎虎目进沙,杜江心里想,有时候知道了也许还不如不知道,看透了还不如看不透,真正聪明的人也许是那些傻子,他们只需要看清自己……
斩马刀是那未曾谋面的爹送给娘的定情信物,要传下去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可他娘的大,那雨,大到打在身上都疼,说着马虎比划着那雨水有他拳头那么大。
马虎的动作很滑稽,但他眼里却多了几分戾气,藏得很深,但是逃不过杜江的眼睛。
正所谓胸怀利器,杀心自起。
马虎拿着刀想来想去就想起了那个马自强,乘着大雨,当天夜里就去把他做了,过程异常的顺利,刀有些钝,磨了半宿也没磨利索,就多砍了几道……
杜江很疑惑,这是砍死的,还是打死的呢?
此刻马虎知道,杀人了得跑,乘着雨夜跑了百里路,到了自己所知道最远的镇里,村里有出息的孩子都参军了,自己也不能落下,几番打听,原来有军衣就能参军,那军衣怎么办呢?
看了看手里的斩马刀,马虎拿了主意,换了十几个银钉子买了假的军衣,吃了顿好的,颠沛流离莫名其妙混到了这,活到了今天。
马虎说,他总有一天要赎回那把刀,带着那把刀活出个人样。
杜江的问题又来了,这快两米的壮汉,很显然打自己七八个不成问题,为什么叫自己时一口一个前辈?
马虎说话很有意思,聊一下正经的下一秒他就能够毫无征兆的扯到将来,一顿胡扯之后,又能从新接上先前的正事,断断续续不管杜江愿不愿意听,反正杜江也没发言权,故此,仅仅马虎的故事就讲了八天。
后来聊着聊着,聊枯了……马虎自知没了什么新鲜感,故此后来又把话题转移到了仇畅身上。
杜江这才知道,原来仇畅不是哑巴,他只是个话很少的人,话真的很少,不说话久了就成了旁人口中的哑巴。
马虎说仇畅把头发往后梳,露出脸来像个女人,马虎说这地方见不着女人……
有次马虎撞见了仇畅被几个家伙摁在地上,当即自己脑子就浮现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恶心!看着就他娘的晦气!”这是马虎的原话。
马虎厉害啊!三拳两脚干翻了几人。
“草!实打实的干,能有几个货能在老子手下讨到好!”说这话的时候马虎一脸得意。这让杜江严重怀疑,他是奔着打架去的,而非仇畅……
在那之后吧,仇畅就一直跟着马虎了,一开始马虎是拒绝的,自己从来不收小弟,但是自从仇畅跟上了自己,这找事的越来越多了,个个都想跟自己比划比划,要知道之前这些人是段然不会跟自己切磋的!故此马虎留下了仇畅。
久而久之,绝大多数人恨透了马虎,可惜恨透了却又打不过,明的整不过,只能玩阴的,故此二人就来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两个搅屎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