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黑暗,犹如眼中泼墨般的黑,黑暗之中传来杜江的声音。
“都是梦…都是梦…都是梦……”
杜江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相亲,竟然会变成这样!这一切肯定是自己的臆想,三爷还在竹林喝酒,大志还在和冬萍幽会,明天才回去提亲,这一切都是梦,都是梦……
直到杜江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面容精制,朱唇大眼,美中夹杂着一丝凛冽,那双紫色的瞳孔之中仿若装载了星辰,这熟悉的恐惧感,除了叱咤还有何人……
他盘腿漂浮在杜江正上方,只能仰视,他撑着头,须眯着眼睛看着杜江一言不发。
杜江低沉得问道“你还没死……”
叱咤沉默许久回答道“死了!”
杜江看着叱咤的眼眸说道“死了为什么还在我脑子里?”
叱咤沉默“这算是给你留了一点礼物,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杜江低下头“你死不死,我死不死无所谓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吗?”
叱咤沉默良久“本帝已故,你发生了什么又怎会知晓?但你既然能来此,必定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你死了…那现在和我聊天的又是谁呢?”
“从古至今有一门术,名曰命术,通过反复排演,推算出未来的走向,以提前做出安排,我不过是算出了你将会说什么,留下了一道残影罢了。”
“…我以为你还要夺舍我呢。”
“…确实想过,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倘若不是本帝有意,单凭一个易秋又怎能送吾往生?”
“你说给我留的礼是什么?”
叱咤嘴角上扬,一抹邪笑张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玩意儿,不过它能让你忘记痛苦。”
杜江沉思片刻说“…忘记痛苦?有这好东西?你自己被困这么些年怎么没能忘记痛苦呢?”
“……生死一途,苦占了十之八九,甜只余一二,倘若忘了这苦,又怎能惜这甜?是仇当报,是恶当诛,忘了岂不是乐了歹人?既是送礼,收与不收全然在你!”
“礼是什么呢?我还是没懂。”
“修魂之法!名曰《忘情九卷》,可攻可守,世间独有。”
“好,我收下了……但先前你说往生?什么意思呢?”
杜江刚说完收下,再抬头时叱咤已不见踪影,黑荡荡的空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此法浑然天成,以情炼魂,魂分六等,每等都有独属的招式,魂强,则六根清净,观一而知后三千,且能预知危机,接福避祸,知人善恶……”
“第一卷——魂醒!人生始化曰魄,即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漆黑一片的空间在这一刻瞬息万变,竹林、猴群、大志、三爷一幕幕场景轮番上映,酸甜苦辣历历在目。
他们的好,他们的情,大志每一次做的佳肴,三爷每晚的教导,亲眼所见自己的进步,背着三爷偷看大志和冬萍如胶似漆……
曾经是那么美好……多希望永远沉浸在这快乐之中……
场景一步步的变换,直至大志和三爷惨死在自己面前……
自己呆若木鸡的站在血泊之中,弱小、无助、孤独……
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你不动?
为什么你不提前拉住大志?
为什么你没能拦下那一记飞刀?
为什么……
质疑的声音在杜江脑海中回荡,整片识海之中跌宕起伏,自己则在这识海中央摇曳。
因为我怕了!
因为我不够强!
因为我的畏惧,才导致我无法前进!
渐渐的识海中央繁生出一轮古朴的大阵,这爱与恨,痛与悲尽数融入这大阵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震荡不止的识海归于平静,大阵仍在缓慢的旋转,但大阵之中出现了一团微弱的火苗,散发着莹莹微光。
“怎么样?”叱咤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识海之中。
杜江的声音很低沉,宛如垂死的老人,他说“好冷,好累,好像死了一样。”
叱咤摇摇头接着问道“……你应该感到幸运,施了几次肥?”
“施肥?什么意思?”
“这魂力就像是一颗种子,要不断的吸取养分,而这养分就是就是你不堪回首的往事,你隐藏的越深,它就越是根深蒂固,不断的在你脑海里一般又一遍的循环,这个过程中魂力也在不断的成长,我管这个过程叫施肥!”
“……十六遍!”
“吱……我在老鼠身上做过实验,杀妻灭子,断其命根,它也就两遍,由此可见,你道心不稳,胸无大志!”
杜江沉默了半响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叱咤的话,而后忽然问道“……你说的往生是什么意思?”
“……再见!”
叱咤话音刚落,一盆冷水将自己拽回到了现实!
脑袋异常的疼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力,只留了些说话的劲,新衣服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水呛进了气管,导致咳嗽不断。
此刻杜江的头被一个男子抓住反反复复摁在水里,四周站了十几个身穿黑服的人,空气异常的寒冷,看天色正直寒夜,昏暗的火光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依稀看见他们胸口的一个“执”字。
身后的黑衣人拽起杜江的头发问道“葛村里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耳边的嗡嗡声,大脑头疼欲裂,但幸运的是杜江思路尚且清晰,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干涸嘶哑得说“不是!”
话音未落啪啪两记耳光便抽到了杜江脸上,一股巨力险些扭断了杜江的脖子,潺潺鲜血从嘴角溢出,眼角也炸裂开来。
黑衣人轻描淡写的说“点火,把人叫来认认脸!”
四周顿时燃起一根根火把,原来此处还是葛府之中,满目疮痍,血流成河,暴晒一天的尸体散发着恶臭,葛府大门外围满了人,刚打开门便冲进来好些个村民在死人堆里扒拉,一边扒拉一边发出哀嚎。
“哎——我滴儿,你怎么就不等等老娘,我是造了什么孽,白发人送黑发人………”
很快这些人又被架了出去。
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买包子的老葛。
他被另一个黑衣人提着衣领摁倒在地,还未发问,他便脸色发白的说道“大,大,大人,是,是,是他!”
领着杜江的黑衣人提起杜江紫肿的脸再次问道“老东西,你可看清楚了?”
门外一个老妇叫嚷道“是他!我们全村人都看见他们大摇大摆进的葛府!就他一个活着,不是他是谁!”
一时间群起激昂,连连高呼“杀了他!杀了他……”
黑衣人喝倒“开元十六年!三月初三!葛府上下十五人灭门惨案告破!杀人者已俘!因案情恶劣!手段残忍!且涉案背景复杂,姑移交至猿啸城水牢收押,择日问斩!”
黑衣人说罢看向门外村民,怒目叉腰,一掌拍向杜江颈部,杜江头一歪晕死过去,他骨节迸发出的巨响让村民停止了宣扰。
黑衣人凝眉指着地面的血脚印说道“在本执事来此之前有二十三个人进来过!我想你们也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但这行为叫破坏现场!其罪与他无二!识相的把从这拿走的东西放在门口,不识相的……那就待老子收完尸!散了!”
官威赫赫,愚民涩涩!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执法队出门时,门外堆满了座椅板凳、花瓶字画、细碎银两。
为首之人大手一挥,两个随从在物件中翻找,取出四个锦囊,还有五颗发着淡光的石头。
而后他俩冲着头领点了点头。
首领面带微笑的看着乡亲说“各位乡亲父老,斯人已逝,故人长存,这些财务就送给大伙,出生为人,都不容易!还望好生安葬葛老爷子一家!告辞!”
“哞———”
墙角的一块大青石忽然耸立,竟是一头青牛!长五米高两米,浑身腱子肉充满了爆发力,一对半米长的牛角锋利无比,一双铜铃大眼冒着精光,它身披荧光青甲,甲上有一个“执”字,威风赫赫!
青牛拉车,在众人叩首膜拜的眼光中,执法队押着杜江纷纷步入车中,车队散发着青光渐渐消失在黑夜里。
车长五米,车中摆着桌椅酒肉,一众执法队共计七人,此刻正在聚会,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其中一人问道“马爷,这趟倒是没瞎折腾!穷乡僻壤的竟然捡了漏!竟然有五颗元石!真他娘赚大发了!”
随行另一人打断他“蠢货!这五颗元石怎么比得了那储物袋!等到了城,找个解匠给打开指不定有什么宝贝!”
被呵斥之人反驳到“蠢货!不要命了?那葛府里死的两个可是逍遥院的人,怕是到了,你她妈有命解没命花!”
为首被称之为马爷的人喝倒“都她妈闭嘴!吵吵什么!”众人当即安静下来。
马爷冲着窝在车角的一人问道“老蔡!你给说说这小子怎么处理?”
那个叫老蔡的人起身睁眼娓娓道来“之前逍遥苑来讯,说弟子遇害让我们来处理,而今看来这死的一老一少也就是逍遥苑的外门执事和弟子,据我看,那储物袋上有逍遥院印咒的也就两个,所以这肉是能吃的,但得慎重……”
众人一听眼冒精光,面红耳赤,纷纷来了兴致!
马爷看了看一旁软在地上的杜江,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这小子怎么处理?囚房可还有空缺?”
老蔡接着说“空缺有倒是有,但都是混住,我怕这小子给他们弄死了!逍遥苑点明了要活的,忤逆了他们,我们不光吃不了兜着走,还至少得在猿啸城待个半月……
若是因为这一小贪耽误了船上大人的要事,我们几个有几条命都不够折!”
“要不腾一个空房出来?”
老蔡摇头说道“这关押的可都是各地乱党,费多大劲才才分帮分派的隔开,岂是我们说动就动的?”
“那跟我们一起住呢?”
老蔡看了他一眼“你小子也是屎糊了脑子!赶巧咱值班!吃这块肥肉,咱屋里可还有四个队呢!这点肉给他们分,毛都没了!”
众人开始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起初说话那人犹豫地问道“要不咱请示请示上级?”
马爷眼一横“胡扯!这么点小事怎么能惊扰红衣大人!我看用这小子也就是个不入门的体修,就关几个时辰,用折腰锁扣上关那人水牢里,神不知鬼不觉,明个到了猿啸城黑布一蒙送给逍遥苑!”
老蔡沉思片刻片刻后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