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静默了片刻,他从齿缝中问出,平静的声音下怒潮暗涌。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这个男人对兰心的爱慕之心,而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完颜拙。”回答的却是完颜拙本人,敌对之意再明白不过。
萧子烈更加搂紧了怀中的兰心,冷冷说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阁下无权插手。”
完颜拙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夫妻?你让她受到伤害,还配再做她的丈夫吗?”
萧子烈还未来得及发怒,怀中的兰心已经出言阻止,“完颜大哥!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请让我自己解决。”
完颜拙心里极不是滋味,但一想到她的狠绝无情便不敢再多说,只怕惹得她恼了,连兄妹都没得做。他哼了一声,冷眼看着萧子烈。
萧子烈又怒又妒,刚才完颜拙那句话已深深地刺痛了他,可兰心对完颜拙的称呼更令他心慌意乱。他相信兰心对自己的感情,也信任她的品行,可是她为何从没告诉过他有这样一个追求者的存在?
“兰心,你想离开我,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狠狠说道,看向她的目光愤怒而伤心。
兰心心中苦笑,知道刚才的说辞他不能接受,而且完颜拙的凭空出现更令眼前的事情又复杂了几倍。若是顺势让他误会呢……她暗自摇头,他愤怒发狂的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而且那样的话对完颜拙也不公平。
她长叹一声,坦然地看着他,“好,子烈,我告诉你。”她凄然一笑,“我并不想离开你,但我又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我……我……不能……生育!”最后一句她鼓足了勇气才说了出来,心碎的绝望令她无法再面对他。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恍然大悟,“那是水媚捏造的谣言啊,你怎能就信了?”
“不要再瞒我了,子烈。”兰心摇头道,“你我成亲时间也不短了,如果不是我不能……我早就应该怀有身孕了。要知道,如意她们成亲还晚于我们,可是,如意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你没有受孕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太早就生……”
“子烈,不要安慰我了。”
见她一脸的不信,萧子烈心头微恼,“好,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也不相信鸿远的诊断吗?”
“你们兄弟同心,他岂会违拗你的意思……”
他忍耐的闭了闭双眼,这个固执的女人,“兰心,就算那是真的,你知道我不在乎的。”
泪珠滚滚而落,她眸中的神情凄楚绝伦,“可是,我在乎!子烈,你知道一向骄傲自负的我现在有多么自卑吗?我没脸再面对你,没脸面对萧家的列祖列宗。想想吧,就算我留下来,就算你现在不在乎,可几十年以后呢,看着别人家里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而我们只能孤零零的四目相对,你仍然能不在乎吗?就算你不在乎,我能安心吗?”
“萧家并不是只有我,还有子安,有他延续萧家的香火已经足够了。而且,我一点也不想要孩子,因为孩子会分去你的爱,我要你全心全意只爱我。”萧子烈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兰心,这世上的一切我都可以舍弃,但我万不能没有你。”
震撼、感动,同时,更深的自卑涌上心头,兰心闭了闭眼睛,努力向他灿然一笑,“子烈,谢谢你对我的深情厚爱,可是,我们不能太自私,你是萧家的长子,不能为了我而罔顾孝义。子烈,请不要让我以愧疚的心情伴你一生。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让我离开。”
她是铁了心想要离开他,这个认知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双唇紧抿、双眼微眯,这发怒的前兆令兰心暗自警惕。
“很好,师兰心,你真是伟大,为了萧家的香火传承竟然甘心退让,不过,很可惜,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现在,让我告诉你我的想法。”他双手改而抓住她香肩,力道不重但足能令她感觉到微微的疼痛,心头的愤怒更是明白无误地表露出来,“如果我有子嗣,也只会是你为我生的,除了你,我不会碰任何女人!”他轻勾唇角,略带嘲讽地笑道:“也就是说,如果你坚持要离开我,那么你就真会成为让我无后的罪魁祸首了。怎么样,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不!子烈,你不可以这样!”兰心脱口惊呼,但却知道他真能这样做出来,她坚定如铁的决心不禁动摇。
看她一脸惊惶无措的神情,萧子烈笑意更浓,“兰心,你应该知道我是言出必践的,更何况——”他淡淡扫了一眼满脸震惊的完颜拙等人,“还有那么多证人在场。”
“不要逼我,子烈,你这样会让我这一辈子都生活在自责中的。”她哀求的神情楚楚可怜,“子烈,为你生孩子不只是要延续萧家的香烟,更主要的是我爱你,才想孕育我们的骨血。可是……”她说不下去,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他有多少怒火也烟消云散。
他长叹一声,“兰心,我本来不想要孩子,但既然你想,我也只好同意。”他放柔了声音说道,见她张口欲说,伸指点住她唇,“你真的想太多了,咱们刚成亲时,鸿远是暗示过以你现在的年龄、身体状况暂时不宜受孕,但他已给你用药调理过了,待你再年长几岁,你想生多少便生多少——虽然我不喜欢。”
她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真的吗?子烈,”难道是她太多想了?要不然就是他在安慰自己?
他搂了她入怀,“相信我,兰心,我怎敢骗你——尤其此时还有强敌在侧。”
“子烈!”她娇嗔地轻捶他一下,心头悲喜交集。
从他找到她而令梦境重现,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坚持离开。既然不愿舍弃眼前的幸福,那就让她自私一次吧,自私地只拥有他的爱而不去想任何别的事情。
见她雪白的脸颊染上一抹绝艳的绯红,萧子烈心魂俱醉。“不要再多想了,反正我是绝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他深情而又霸道地说完,不管还有人旁观,便吻住那两片撩人的樱唇,再也不放开。
良久,缠绵的长吻转为细细轻啄,他也记起还有一个颇具威胁的异族男人。
“好了,现在这个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叫完颜拙的男人是谁了吗?”
兰心抬眸看向他,坦然一笑,“他,是我视作至亲手足的兄长。”
完颜拙咬牙忍住锥心的痛楚,此时的他已彻底明白。她只有在面对萧子烈时才是一个女人,才会展现喜怒哀乐与爱恨情愁,而在自己面前她永远只是卓兰。他黯然长叹一声,转身离开。司马宴等人也忙退了下去。
金陵城北十里长亭,看着完颜拙及司马宴等人已经远去的身影,萧子烈才暗吁口气。这个完颜拙实在是他生平所遇的劲敌,可自己却不得不欠了他一个人情——对水媚母女,他要杀之而后快,可兰心却坚决反对,他也就不便拂她之意,幸好完颜拙带走了水媚等人,才使他摆脱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兰心心头百感交集,完颜拙仍是像从前一样把对她的爱深深埋藏在心底,默默忍受感情的煎熬,只盼她终生幸福。对他的情伤她好不忍心但却无能为力。
“希望他早日找到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萧子烈虽然深有同感,但听她语气中颇有不忍之意,不禁微皱双眉,醋意不可抑制地涌上。“兰心,我记得你说过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他扳过她的脸,让她清楚地看到自己脸上的不悦之色,“如果不是这次见到,你是不是还不会告诉我你还有这样一个追求者?”
兰心想笑又不敢笑,忙柔声安抚,“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毫无道理的吃醋。”她双手抚上他眉间,温柔地抚平他一双剑眉。“他虽然对我有情,我对他却毫无男女之爱,只如兄待之。我既无意,自然也没有必要特意来跟你说这个事情。你说是也不是?”
萧子烈脸色渐缓,几天以来涌上心头的疑问再也忍不住问出,“兰心,告诉我,你为什么对他一点也不动心?”明明在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是完颜拙出现在她身边,这样出色的男人竟不能俘获她芳心,他实在是好奇得很,也颇觉后怕。
兰心嫣然一笑,“因为我心里先已有了你。”
这个回答非但没能打消他的疑问,反倒更让他一头雾水。兰心暗自好笑,双手搂住他脖颈,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回家后我要告诉你一件奇妙的事情。”
萧子烈痴痴地凝视着她含羞带喜的绝美容颜,回家这两个字就像仙家妙术,令喜悦、甜蜜、满足犹如灿烂的阳光洒遍全身。是的,回家,他从心底笑了出来。
他抱她上马,策马向回家的路上疾驰。偎在他怀中的兰心笑靥如花,有一辈子的时间呵,与他慢慢品味那个美妙浪漫的梦。清琅动人的笑声一路洒落,也洒落一路幸福。
尾声
五年后,金陵筑兰居——莫愁湖畔这处本来宁静的宅院今天却热闹非常。倾心院的花厅里坐满了人,除了子安夫妇之外,还有千里迢迢赶来的师伯瀚及林文锦夫妇,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紧张里透出兴奋,只有早在八个月之前便被萧子烈急信召来的庄鸿远仍然镇定自如。
院子的主人萧子烈紧张地来回踱步,内室传来压抑的呻吟声,他再也按捺不住,径向内室闯去。
“子烈!”厅里众人忙上前拦阻,“你不能进去!”
“都给我让开!”萧子烈吼道,随即分开众人,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闷热的屋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萧子烈脸色惨白,眸中掩饰不住惧意。
“大爷,您怎么进来了?快出……”
“闭嘴!”萧子烈恶狠狠地打断,“专心做你的事!”说完,恶狠狠推开拦阻他的接生婆,走到床前,无比疼惜地握住兰心的手。
“你……怎么……进来了……”阵痛的间隙,兰心微微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深爱的男人焦急、担忧、歉疚、怜爱的神情。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兰心绽开一抹甜笑,抬手抚上他脸。二人成亲以来,无论生意多么忙碌,每年子烈都要抽出时间与她出门游玩——只因她当年曾说过想游历天下。几年来,二人几乎游遍了名山大川,而每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便有一处筑兰居——子烈为她而造的庭院。
她纤手抚过他眉眼,“子烈……”话还未说出,又一波剧烈的疼痛便已袭来。她紧紧咬住下唇,强忍住疼痛的呻吟。
萧子烈心疼得拧了起来,将自己的手强行放入她牙间,命令:“咬住我!”一面问接生婆,“怎么还没生下来?!”
“因为是头胎,所以……”接生婆擦了把汗,根本不敢看凶神恶煞的萧家大爷。
“好,你给我听好了,这孩子我不要了!你……”
“子烈!”兰心忙抬手握住他嘴,喘匀呼吸说道:“不要这样,子烈,能为你生孩子,我很开心。”她眸中泪意融融,深深动容于他的深情,现在才知道当初曾决定离开他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萧子烈紧抿双唇,目光如刀扫向接生婆。那婆子战战兢兢的开口,“快……快好了,已经看到头了。用力!夫人。”
兰心的意识有些模糊,只凭着本能用力,再用力。疼痛,硬生生把她撕裂成两半的疼痛,在以为这样的疼痛永远也不会停止时一切终于结束。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虽然疲累但仍然笑到心里,勉强睁开眼睛。
“大爷,大夫人,恭喜,是个男孩。”
兰心扶着子烈强撑起身,把孩子抱在怀中。只见这孩子相貌大部分像子烈,只有眉眼像自己。她的心情激动无比,是她的孩子,是她与子烈生的孩子。幸福盈满胸臆,喜泪从眼角滴落,随即被温柔地吻去,有力的双臂将她和孩子一并揽入怀中。
萧子烈淡淡扫了一眼她怀中的孩子,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生了,他不会再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了。门外已经响起纷乱的喧闹声,他示意接生婆抱孩子出去,以满足众人的好奇心,也还他一方安静之地。
“兰心,歇息一会儿吧。”他柔声说道。
兰心在他怀中抬起头,抬手拭去他额上的冷汗,心里的柔情满满的要溢出来。“子烈,我爱你。”她深情的凝睇着他,吐出埋在心底很久的话,“即使我们没有自幼定亲,即使没有那个梦,你也会是我唯一会爱的男人。我爱你的温存,也爱你的霸道,我爱你的一切一切……”
萧子烈深深动容,眼眶微微泛红,俯身吻住她双唇,将自己的无限爱意尽数倾注在这缠绵的吻中,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