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急性传染性肝炎，黄疸较深，黄疸指数较高，在治疗方面大家有什么意见？”何金水每天查房时必有一至两个病例作为重点讨论，成为他带教学的一个习惯，也是他带领新分配来的医生之工作方法，因为该医院是教学医院，学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理论学习，如何使到他们具有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从而在实践中发挥他们所学到的理论知识，造就是带实习时老师所应具备的职责，何金水在这一方面确是尽职尽责的。
“目前按入院医嘱只是一般“护肝治疗”，由于她黄疸较深，肝功能损害明显，故此常规给她静脉滴注10％Gloucose500C．C．+VitamineC1000mg及肌肉注射VitBl100mg和隔两天肌注VitamineB121000mcg，口服肝太乐及其它的“护肝药物”。”甘涌继续补充他的治疗方案。
“我想一阵查完房之后讨论一下这个病例，大家先在思想上准备、酝酿一下下面三个问题，第一：这个病例是不是一个典型的传染性肝炎；第二：还有甚么需要进行检验？第三：治疗方案如何拟定？”
“这是一个重症伤寒病人，用人工冬眠疗法，今天是第五天，情况良好，已经稳定，于冬眠后廿四小时体温已下降，但仍有低热，持续两天后，从昨天起，体温保持在36．8C度左右，没有超过37度，呼吸、脉搏、心率、大小便均正常。”住院医生张钊说；“谁值班管理这个病人？”何金水转问实习医生，“可否谈一下昨晚的病情？”
“昨晚病人稳定，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即是说，病人体温无再明显上升，故此无用急速强烈加冰降温。病人能安静入睡，只维持缓慢静脉滴注“冬眠一号”。”实习医生陈医生报告。
““冬眠一号”内有些甚么药物？”何医生向陈实习医生问。
““冬眠一号”内有；Wintermin50mg，Dolantine100mg，10％procain5c．c．及5％GlucosesN．S．500C．C．”
“对，现在我们应用人工冬眠已获得良好的经验，对于这种病例作此疗法，几乎每一位同学都曾轮班实际进行过处理，都有一定的认识。”何医生首先肯定了同学们对人工冬眠的知识之后，继续说：“这个病人病情稳定，但甚么叫稳定？具备怎样的条件，我们才能说病情稳定呢？我们不能凭空说他稳定，必须要有客观条件，可否简单地讲一讲？”
“这个病人是伤寒病，同他作人工冬眠的目的，是因为他入院时有严重毒血症，高热，体温呈现不规则之驰张型热型，伴有昏迷、占妄、心肌炎、心音呈奔马律（心音呈现三个等距离之单音，如马奔跑时发出之声音“得、得、得”是中毒性心肌炎的一种临床指征），鼓肠（肠胀气）以及有肠出血，脉搏沉细、数（速）。上述这些症状均渐趋减轻或甚至消失，所以说他已明显好转，而且转趋稳定。”陈医生回答指导医生的询问。
“对，病人入院时确实非常严重，过去我院有关这类病人的死亡率极高，死亡原因一是中毒性，二是肠出血，三是心肌炎，四是肠穿孔。这些都是导致病人去世的主要因素。现在我们应用人工冬眠，就是要对抗这些导致病人丧生的因素。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有我们的标准或准则，才能说明病人的好转情况，这个准则，可以给我们一个统一的指标：凡是体温下降而不需要用退热药物、冰敷，超过24小或36小时，不再上升者；低浓度冬眠药物，能保持病人安静入睡；心脏情况改善，即心音、脉率或心电图的改善；肠出血停止；呼吸均匀，肺部无啰音；血像改善，白血球开始回升等。这些，病人目前情况均符合，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患者是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如无特殊意外，保持稳定三至五天，即可停止冬眠。不过，要明确一点，冬眠不能替代原有抗病原药物，即抗菌素的应用，因此伤寒病人的氯霉素或合霉素治疗不能停止，这个病人有无停止应用Syntomycin？”
“无。”
“今天讨论到此为止，病人现在非常虚弱，在恢复期时，可以请中医黄医生来会诊一下，给一些中药扶正，补一下他的虚，会对他的恢复有帮助的，不过，最好让他清醒以后才进行。”
“昨晚这病人咯血约三百毫升，经抢救之后，已经止血，现在病人正在安静入睡。”住院医生高伟文当查房进入结核病区之后，他向何医生报告病情。其实这个病人，何医生是整夜抢救他的主要负责医生，不少实习及进修医生均在旁参加协助抢救。
凌晨一时，值班护士美金派值班工友亚嫦到宿舍叫醒何金水到病房，那时，值班医生甘涌正在手忙脚乱地，不知从何处入手才能令到病人停止咯血，两个实习医生也在场。然而，血块一块一块从病人口中吐出，口的周围、面及胸前、衣物、被单，四处满布血迹、血块，还是美金醒目，实时给病人注射一支Luminal0．1克先给病人镇静一下，并输氧，实时要阿嫦请何医生到场。
“病人呼吸不好，开始呈现潮式呼吸。”当何金水抵达病区门口，美金即向何报告病人情况：“病人似有窒息现象。”
何医生抵达时，发现病者唇、面出现紫绀、及潮式呼吸（由弱变强、由疏到密集呼吸之后，一次长时间的停顿，是一种病情危急的呼吸），何医生立即断定，这是因为血块堵塞气道，引起大脑缺氧所致之呼吸衰竭，如何办？唯一的办法是要实时清除呼吸道阻塞的血块。
他立即跑上患者病床上，将病人的头移向床边，示意两名实习医生陈丽珍及黄家浑，一人扶着病人一边肩及上臂，甘涌扶住病人的头部，在病者口旁放一痰盅，以便血液可以流入痰盅内，何医生将患者双脚抬起，使病人“倒立”，嘱进修医生陈明给病人拍打背部，大块血块即从病人口中不断吐出，病人呼吸实时改善，何医生吩咐美金立即准备PituitariumPosteriu5u+50％Glucose40ML作静脉注射。
当何医生将病人放下，并安放好患者时，由于堵塞血块已被清除，呼吸道恢复畅通，病人呼吸也恢复正常，而且面色及唇色亦由紫变红。
何医生只有154公分高，体重也只是120磅左右，而病人少说也有160公分以上的高度，体重130磅，以这样矮小身材，却能将这病人全身倒置成“倒立”，全凭他平时长期锻炼游泳的结果。
“何医生，你这样将如此严重的病人“倒立”，不怕他实时死亡吗？”陈丽珍事后问她的老师。委实，在当时每一个在场的人，都不知他要做甚么，只是在按他的吩咐去照做而矣，谁都没有这样的胆量去做，也谁都没有想出这一种方法去抢救肺结核大出血的病人。当病人大量吐出堵在气管及支气管的血块，并且呼吸转顺之后，谁都可以看清楚，这是一个唯一的可行之法，对他们的老师或上级医生，表示由衷佩服。
“这种抢救方法，不是我的创举，我也是从杂志上学习别人的经验。问题是用这种方法，一定要正确诊断，看准时机，即适应症一定要明确：确实是大血块堵塞主要呼吸道，才能用此法，否则病人如果延迟多5分钟，他可能因窒息、缺氧而死亡；但如果滥用，也会促使病人走向恶化，因为这样搬动病人，可以加速他的出血，同样可以致死。还有，假如你将中枢性呼吸抑制，错误判断以为是呼吸道阻塞，一样可因此而导致死亡。故此适应症的选择很重要，医生就是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实时正确的判断、迅速而果敢的决定，尤其是急诊科医生，否则优柔寡断的人，做不了一个好医生。”何金水继续说：“我的老师主要是哑老师，谁是哑老师呢？就是书本、杂志、任何你可能获得的参考书。你们今后一定要多多请教这些哑老师，能够一生伴随你的最好老师，就是不断学习。我在校时所学的，确实很少，但是我现在所知的，远远超出在学时的很多很多倍。你们今后，也必须这样：在校老师，是启蒙者，他们带领你走这条路；但哑老师却是你一生的伴侣，两者都很重要。”
“美金，立即注射垂体后叶素及仙鹤草素，以及Dolantin100mg。”
“经昨晚抢救之后，病人无再咯血，安睡到现在。”陈丽珍补充说；“我们现在不必惊醒他，让他好好休息。”
“何医生，你好，多谢你昨晚给我捡回一命！”他们正想行开，看第二个病人时，他醒了，他很感激这个从死神手上把他抢回来的人。他昨晚本是迷迷糊糊，然而，血块一旦清除，呼吸通顺之后，脑缺氧解除，他也很快地回复他的知觉。清楚地看到这位救他一命的医生。他感激的心不知如何表达，除了说声多谢之外，还能说甚么呢？
“不必说这些，这是我的职责，医生是救人的，能救回来，是责任所在。你怎样，好些吗？”其实何医生也觉得很高兴，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涌上心头。虽说医生抢救病人是他的职责，完成职责是应该的。但每当一个踏入鬼门关而被自己拉他回来，这种感觉的愉快、甜蜜不亚于被抢救生还的人。“阎王决定人生死，我偏与他做对头！”他一想到这对自作的诗句时，脸上挂上一丝甜甜的微笑。
“很好，还想睡。”
“让我听一下你的肺部，然后再睡。”
“非常好，肺部啰音不多，不必惊慌，保持宁静，一切由医生去处理，知道吗？”他尽量安慰病人，因为这时，能安慰到病人，使其心定，已是一种最佳的治疗方法。
“医嘱有没有新的更改？”高医生问；
“暂时不必改动医嘱。
“为甚么用“仙鹤草素”？“仙鹤草素”是一种甚么药？”黄家辉问；“高医生，你告诉他吧！”何医生让高伟文答复他的学生；“仙鹤草是一种中草药，是中药中能够止血的一种草药。”高医生答；“对，高医生所讲是对的，它是一种中药的止血剂。仙鹤草素则是从仙鹤草中提取的一种有效成份，是一种红色色素的钠盐，从实验中，它能缩短凝血时间及出血时间，因而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止血剂，不少中药止血方剂中都有此一味。”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进修医生陈明问；“有甚么问题，即管提出。”
“为甚么应用脑垂体后叶素？这个病人是一个肺出血的患者。脑垂体后叶素是一个摧产素，它的特点是使平滑肌收缩，不是更使血压上升，而促使出血？”
“间得有理。甘医生，你的意见呢？”何医生面向甘涌问；“是不是脑垂体后叶素也具有止血的功能？”甘不敢正面回答，而是用疑问方式来试探。
“垂体后叶素并不具有真正的止血作用。但它可以应用于两种类型出血：一是产后出血，注射后可使子宫强直性收缩，压迫子宫肌层内血管而达到止血目的；另一是肺出血，因它能直接作用于该处的血管平滑肌，使毛细血管、小动脉、小静脉收缩。能使肺内大量小动脉收缩，减少肺之血流量，降低肺静脉压力，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有利于破裂之血管伤口产生血栓促使出血停止。它的止血功能并不是直接作用于血内凝血物质，而仅仅是血管的收缩。对此，它同样可用于肝硬化食道间静脉曲张出血。在肝硬化病人，注射垂体后叶素后，除了使内脏血管收缩之外，还可减少静脉血流量，使门静脉压力降低而止血。”何金水逐点分析垂体后叶素的作用，使学生在今后有一个较为明确的概念认识此药。
“现在讨论一下刚才查房时的病例：传染性肝炎，由于病历大家已熟悉，故此不必重复病史介绍，请大家发言。”何医生主持查房后的病例讨论。
“这个病人起病较急，初起时发热，无力，胃口欠佳，显著疲乏，三天之后出现眼巩膜发黄，热度开始下降，但黄疸加深，疲乏无力增加，尿色深黄如茶色，兼有恶心、大便稀烂，初起时在公社卫生院治疗无效而往县人民医院留医，继而转来我院。从起病到现在，整个病程的经过，是符合传染性肝炎的过程。传染性肝炎现在大致分为甲型及乙型两种，这个病人应该是甲型肝炎，确切诊断有赖于病原学或组织病理学的结果。”实习医生李丽珍首先发言。
“我同意李同学的发言，我也是认为此病是一个颇为典型的甲型传染性肝炎，甲型肝炎与乙型肝炎在临床鉴别上主要是：甲型肝炎起病较急、黄疸居多，而且黄疸的深度也较明显；乙型肝炎潜伏期较长，起病也略比甲型缓，无黄疸的占多数，就算有黄疸，一般都是轻度到中度黄疸，而且其转氨酶上升的辐度不一定同其黄疸深度成正比，即是说其黄疸可能很轻但他的SGPT可上升至1000单位或以上，甚至无黄疸的病例，其转氨酶也可升到很高。甲型肝炎正相反，大多数其黄疸深度同转氨酶的上升辐度颇相一致，这点足可供我们作为临床医生在诊断时的一个很有价值的参考。”实习医生陈应其的发言颇有见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