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季浅筠还没睡,在烛火下绣着一方锦帕,熬得双眼通红。
“你醒了?”一听到动静,季浅筠连忙放下手中针线,到床边查看。
“浅筠?你怎么在这儿!”沈君尧清醒的第一句话充满了震惊,目光中也满是诧异,看到季浅筠仿佛见了鬼,“这……这是哪?”
季浅筠被这称呼惊得一愣,沈君尧挨打的是腿又不是脑子,还会出现这种症状?
“我?我一直在这儿啊。”季浅筠一头雾水的回答,“这是你的院落,你……我们的房间,你不认识了?”
沈君尧震惊之下,似乎还试图起身查看,可稍稍一动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先别动。”季浅筠连忙扶住他,“侯爷今日确实罚的重了,还断了你的银钱,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星莲明日去当首饰,换来银钱就能请大夫了。”
“真的是你?”沈君尧却完全没听到她说话一般,只直直的盯着她,还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又触电般收回去。
“是我啊,怎么了?”季浅筠就差把问号挂在脸上了。
“浅……浅筠,我饿了,你能帮我找点吃的么?”沈君尧犹犹豫豫的问道。
“好。”季浅筠反倒有些不适应他大反转的态度,愣愣的点点头,起身出门了。
此时已是深夜,她不太想打扰星莲,只好亲自去厨房一趟。
望着季浅筠的背影,沈君尧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季浅筠不会知道,醒来的沈君尧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沈君尧,而是……多年之后的那个沈君尧。
沈君尧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记忆中最后的片段是自己被判了个满门抄斩,临死前才幡然醒悟,身边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只有发妻季浅筠,可自己却一直把她当最下贱的人欺负。钢刀落下时他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回到了多年之前,挨打后醒来的那一夜。
或许是老天看他可怜,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可以重新选择人生,可以好好补偿亏欠了太多的发妻。
记忆中那是一个花容月貌性格温婉的姑娘,可惜自己从来都忽视她的美貌,把她的温婉当作假装柔弱,直到临死前才知道她嫁给自己不是为了攀附荣华,而是因为在入宫前得自己搭救一次,一见倾心。
那时的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一个小丫头更留不下半点印象,就这样把少女的一颗真心揉碎了踩在脚底许多年。
季浅筠回来的时候,沈君尧早已把眼泪擦干。
“太晚了,我只寻到这些白粥,你凑合一晚,明天让星莲带些好东西回来给你补身体。”季浅筠将碗端到沈君尧面前,柔声说道。
当年她就是这般温柔贤淑,自己怎么就看不到呢,沈君尧悔得想抽自己几巴掌。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季浅筠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全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你……很漂亮。”钢铁直男沈君尧,憋了半天就憋出一个漂亮。
“……”季浅筠一时无言以对,她总觉得沈君尧像是换了个人,可是……究竟是他早上犯了癔症还是现在犯了癔症?
“对了。”沈君尧忽然想起什么,“那天早上是不是有两个侍女欺负你来着?”
“啊?”季浅筠都快把这件事忘了,不明白沈君尧为何忽然提起,“有倒是有……”
“把她们发卖。”沈君尧声音果决。
季浅筠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所见的一切,沈君尧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天一早,星莲把季浅筠的首饰换成银钱,可她对医药毫无了解,也不知道哪家的大夫最好,只好先回府,想找人问问。
她正捏着一袋银子往院里走,迎面碰上了大公子沈君离。
“星莲见过少爷。”星莲连忙行礼。
“哦?是星莲啊。”沈君离一见星莲就笑眯眯的,故作关切道,“听闻昨日二弟被罚,整个院子里就剩你一个侍女,若是你觉得劳累,我向父亲说说情,换个人伺候他们。”
其实他骨子里也是个沾花惹草,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的货色,但他比沈君尧更会伪装,硬是在人前把自己包装成一位正人君子。
星莲暗中倾慕沈君离已久,沈君离一凑过来她就脸红,此时更是手脚往哪放都不知道,支支吾吾的回答,“星莲谢谢少爷关心,这个就不用了。”
“好。”沈君离拖长尾音,一副宠溺的模样,“你说不用就不用,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找我。”
“那星莲请问少爷。”星莲轻声细语,“京中哪家医馆的大夫比较好?”
沈君离看了看星莲手中的钱袋,对她的目的了然于胸,唇角一勾,温声答道,“出府门左转那条街走到头,那家名叫济世医馆的,你就说请李大夫看诊。”
“谢谢少爷指点,星莲告退。”星莲记在心里,红着脸转身跑了。
沈君离望着星莲的背影冷笑,真是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凑近了说几句话都招架不住。济世医馆的李大夫可是个诊费极高又没有本事的骗子,花光那袋银子还治不好伤,他倒想看看沈君尧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新嫁进府的季浅筠可是个大美人,若是能一亲芳泽就好了……沈君离心中想着,面上的笑容不禁有几分奸淫。
晌午刚过,星莲将李大夫请到院落中。
沈君尧是活过一世的人,稍加回忆就想起来这个庸医是个骗子,李大夫一进门他就面冷如霜道,“出去。”
李大夫和季浅筠都是一怔,不知道他这是在让谁出去。
“我说你,出去!”沈君尧指了指李大夫,厉声道。
“夫君,这是星莲请来的大夫,给你治伤的,你别胡闹。”季浅筠劝道。
昨晚的温柔果然是假的,一觉醒来又是那个瞧不上自己的沈君尧了,季浅筠暗暗叹了一口气,眼中蒙上一层落寞。
“分明是个庸医。”沈君尧毫不留情的将他戳穿,“收了多少诊金,全都还回来,然后快滚!”
李大夫见是给大户人家看诊,本就有些心虚,又听沈君尧说的这么笃定,更不敢反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少爷饶命啊!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骗少爷的钱啊!”
沈君尧深吸了一口气,好在外人不知道侯府内部的情况,自己二少爷的名号还算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