潕溪溿,东岸环溪路摘星楼。
方不觉二人跟着众人来到一座八层大楼的门前大厅,只见大楼每层都挂满了灯笼,使大楼坪前犹如白昼,坪上的人或立或坐,总是三五扎堆的。剥着瓜子的,摆桌拼酒的,临溪摆摊的。俨然一个重大节日的配置,花花绿绿,人影绰绰。坪前是座桃木扎的延伸至溪对面的桥,桥上挂着的不知是不是真桃,总之绿的放光。
方不觉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众人。方不觉明显带着情绪,不断的喘着粗气,现在哪怕是个火星,他都能原地爆炸。他冷笑一声说道“你说有意思没有,像是嫁女儿一样热闹,就差在水上驾座浮桥,请个戏班子了呵呵呵呵”方不觉一连串无休止的宣泄,尤其那长长的呵笑。
邓天朔看起来没多大的反应,你看他右手握着的马绳,就只是流出些血液而已,抿着的嘴只是轻轻的抖动,他不激动,轻轻的嘱咐方不觉“不到关键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或许他都没有察觉自己说话的轻微抖动。
方不觉看着不怎么表情绪的邓天硕,看他抖动的嘴唇,轻轻的皱了皱眉。暗自想着,该是又想起往事了吧。冲着邓天硕使劲点头说到“别担心,今晚不会有一个孩子出事!”
“关~”
“开始了”方不觉冷声说着,眼睛紧紧盯着那边一群人走过来,敲着锣,响着钵。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坪中准备好的祭祀台走来。八大金刚抬着双杠扎的简易床架,床上的四个婴儿没有不死命哭泣的,围着床架的是一群脸上画了黑炭的一群穿着些许布条的人,围着床架叽里咕噜的边唱边跳,好生壮观。
“停”令官一声喊出,那花花绿绿,敲敲打打像排练好久了一般,立即禁声。
“阿笨佳米,就题目抿,密度牛股!姑姑你去拿咳哈~”一身盛装的祭祀从摘星楼舞着铃铛,摆动步伐,摇摇晃晃的来到坪中央,一阵乱七八糟的摇铃手势后,手一伸,便从后面离去走来两个巫童,一个接走铃铛,一个递来桃木鞭条。举起桃木鞭条,往天上一指。人群里的锣鼓手响应一声,八大金刚抬着四个小孩,已经做好了过桥的准备,只等祭祀一声令下。
祭祀拿着桃木鞭正准备往桃木桥打去的时候,八大金刚就等着那根桃木鞭笞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锣鼓钵都已经是半张开的姿势,摘星楼上的人群全都开始张开嘴巴。
一切就在那一刹那,一阵震天声突然自摘星楼三楼人群里传出“敢尔!”人们抬头看向三楼,只听的“嗖”的一声,一只利箭射穿祭祀高高举起的手,箭头余力不减射穿手掌再射向八大金刚里的一人脚上。
不知哪里爆出一声“潕旗”,坪上的人,摘星楼的人全都做鸟兽散。
骑在马上的方不觉看着那八大金刚抬着床架的跪伏下去瑟瑟发抖,终于是痛快地笑了起来。低头一扫,看到马蹄上的石子堆,翻身下马,抓了一把石子,递给邓天硕一把,冲着他使了个眼色,邓天硕一点头,二人分别向床架上的绑着孩子的绳子处射去石子。
方不觉看着手中最后一颗石子射去的轨迹,嘴角都已经翘了起来,哪曾想,“唰”的一声,一只断箭在石子碰到绳子的前一刻,被那箭头打到,偏离了轨迹,好在箭头稳稳的射破了绳子。
“啪啪啪啪~~”十几道绳子应声断裂,四个小孩朝着不同方向跑去。方不觉循着箭头轨迹,看到槐树上那个蒙着脸面的身影,中等身高,一双眼睛在眼里竟然透着绿光,方不觉使劲晃了晃头,只觉得自己眼花了,再一看身影已经再度隐藏了起来。
方不觉碰了碰邓天硕“哪去了!”
“还在树里面”邓天硕回到。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动手!槐树上有一个!”四楼一身平民打扮的一中年人突然摔下手里的茶壶,怒喝道。
中年男人正是潕县师爷王老爷。他在四楼清清楚楚的听到三楼有人大喊,忍住心里的冲动,没有摔下之前订好的暗号,直到祭祀的手被射穿,坪前的一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哈哈大笑,这才注意到他,心底暗喜,终于逮到大鱼了,同时心里又大怒。此人竟然如此大胆,没做任何伪装就来搅事。王师爷不是个婆妈的人,生性果断。但在他扬起手中的茶壶时,看到马上男子朝着远处的槐树看着。自己看过去,正好看到那蒙着面的身影,同时也被那泛着绿光的眼睛给吓了一跳。视野里小孩跑动的身影终于让他收回了神,连忙打出暗号。
在方不觉二人身边埋伏了十多个好手,刚方不觉二人的举动,众人都看在眼里,王老爷一摔茶壶。那十几人便锵锵锵的拔出腰间的朴刀。抵向马上邓天硕,马下方不觉。
槐树上的身影,现在树冠深处,扒开树叶,看着持刀众人扑向刚刚出手的二人,只是喃喃道“但愿你们是有后台的公子哥,不然少不得要劫法场了”,低头一看已经有五六个汉子爬上树了,当下不敢耽搁,双脚一蹬,借着树枝的力道腾龙跃向摘星楼四楼。蒙脸汉子手抓着箭头,眼看着就要一箭攮死那狗官了,就差半个手臂的距离,突然从五楼落下一张渔网,四个捕头打扮的人拉着渔网跳下。一网网住,瞬间就有十多把刀架在蒙脸汉子的脖颈处。
再说方不觉二人,在那些人刺向自己的时候,方不觉拍开锁在马鞍上的长枪,长枪在手,瞬间有了底气,哈哈一笑,荡开围拢自己而来的刀刃。噼里啪啦倒下一排,再换手一枪撩开那些搭在邓天硕双剑上的朴刀,惹得邓天硕一阵白眼,低声喝到“先撤”
方不觉这次倒是没有犯倔,一拉缰绳,深深看了一眼网中的汉子,没想到那汉子有感,也看了过来。邓天硕再一催促,当不觉收回目光,双腿一夹,乌骓四足使力,快速消失在夜幕中。
二人来到郊外,方不觉一拉缰绳,停了下来,问向邓天硕,“那汉子被抓住什么罪?”
邓天硕噗嗤一笑,“怎么,又看上眼了?看那县官黑不黑,这么明显的事情要是那汉子忍不住了,屈服了,那就只有死路一天了”
“不会屈服的,这是我看过的最特别的眼神,要不要打个赌,我赢了,你以后跟我一起喝酒,输了我戒酒”方不觉突然觉得心情舒畅,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救了四个小生命。
邓天硕一听戒酒,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果然,方不觉贱贱的补充一句话“戒酒一天”
二人点起火堆,两匹大黑马匍匐在边上,二人各自枕着马肚子就此睡去。
天还没亮,二人就往东南方,直往灞村去了。
灞村距离潕县不远,二人赶到时,就见村口牌坊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灞字。一栋栋矮楼房,前面基本有人影,全都眼神不善的看着牵着马走来的二人。
邓天硕自顾自走着,没有一点要去问路的打算,只是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对着方不觉说道“要么找到世叔,要么找家客栈!不然就算他们把你吃了我都不会出手的”一边说一边扫视着村里这些汉子的眼神。
方不觉闻此,勾嘴一笑。伸手解下邓天硕的荷包,当着众人的面,演了一场拙劣的戏,只见方不觉作势要把荷包捆到自己腰间。捆扎了半天硬是没捆捞,做生气状。一手把荷包扔了出去,鼓胀的荷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银的黄的散落一地。
一犹如刀削脸部轮廓明显的青衫汉子挺直了腰杆,头微低看着一颗金色轱辘滚到脚尖,脚板轻抬起,往前一送,盖住了金黄色。
方不觉哈哈哈大笑一声,提脚就要过去理论。
这时,在一个茅草屋前,摸着刀刃的一汉子咳嗽了一声,方不觉就看到那青衫汉子挪了挪脚,瞪了自己二人一眼后进了屋去。
方不觉捡起自己做的孽,等到捡回金银,方不觉叹了口气,向着邓天硕走去,嘴里不停咕噜“真是无趣,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说不好还是世叔的族中晚辈,唉,邓天硕你就扛着肚子慢慢跟我找吧”
邓天硕白了一眼方不觉,突然趴在马背上,无力的呻吟“谁能给我吃顿饱饭啊,我给他十两银子~不,金子”
“哎哟,两位爷久等了,去我家饭馆胡乱吃两口吗?”村口处一瘦小的村汉,肩上挑着比自身重量看起来还要重两倍的水,晃晃悠悠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