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睁开了眼睛，静静的凝视着我，我来不及转移目光，他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下更显得幽深，我的心猛的狂跳起来，赶忙将脸转过来，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明月。
南宫瑾轻笑了一声，只将酒坛递到我的面前，我愣愣的回头看他，他抬了抬俊美的下巴，示意我喝。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酒坛，喝了一口，一股辛辣顺着嗓子一直烧到心里，身体也瞬间就烧了起来。
“咳咳……”嗓子一紧，一下子呛了出来，剧烈的咳嗽着，呛的眼泪都涌了出来。
“没用。”南宫瑾在身旁低低的说了一句，伸手从我手里拿走酒坛，自顾仰头灌了一口。
我不服气的从他手里将酒坛又夺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全都咽了下去，抬起衣袖使劲的擦了擦嘴，挑衅的看着他。
南宫瑾俊眉一扬，笑了起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却凝住笑，抬手抚上我脸上的印记。
不知为何，我忘了躲闪，只静静的看着他的大手抚上我的脸颊。
半响我才低低问道：“奴婢是不是很丑？”
问完我却并没有等着他回答，丑又如何，美又如何？
扭过头又灌了一大口酒，头渐渐的昏沉起来。
我第一次发现酒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忘记伤痛，什么都不用再想，真好。
南宫瑾一直静静的看着我，伸手从我手里接过酒坛，也仰头饮了一大口，才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有时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我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这样一人一口的喝了起来，虽然都没有说话，却觉得好像很默契。
我突然很想唱歌，唱娘曾经教我的一首歌：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寂静的深夜，只有我的歌声回荡在御湖上空，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唱这首歌。
娘，婉儿已经长大了，您曾说过，您的女儿婉如清扬，可是您却看不到，所以女儿只能是蔓草一棵。
泪水静静滑落脸颊，我也不愿去擦，只仰头看着空中一轮皓月和熠熠繁星。
这么多年了，我的眼睛就像一口枯井，早已没有了泪水，只是今晚我却莫名的流泪了，竟然是当着南宫瑾的面流泪了。
南宫瑾静静的坐在一旁，半响后他终于淡淡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进宫？”。
我一愣，敛去心里翻涌的伤痛，“家里太穷，养活不了我，只好进宫讨口饭吃。”
心在剧烈的跳着，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我竟然最不会的就是撒谎，幸好现在天色暗沉，不然我的眼睛就能暴露一切。
南宫瑾没有再搭话，我的心却一下子难以平静了。
想起那个冰冷血腥的雨夜，尸横遍地，爹，娘，还有生死不明的哥哥，还有那么多惨死的家人……
想起我曾经冰清玉洁的姐姐，为了养活我而不得不以色示人……
想起曾经遭受的欺凌打骂，那么多那么多的过往，不堪回首……
心好疼好疼，扭头看着南宫瑾，下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住心里的恨意。
南宫瑾，我为何进宫？或者就是因为你的父皇吧，如果真到那一天，你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曾经……我们竟然还并肩坐在一起，对酒当歌。
真到那时，估计我也会不可思议吧。
半响南宫瑾都没有再吭声，我也不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一直坐到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