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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伏魔

大祭司与悠悠从速赶路,半个月后终于抵达宙苍山。未及稍歇,二人便去到了宙苍七脉之一的『隐雨峰』。这『隐雨峰』山脚下的河床,正是刘江天当年的葬妻之地。如今已是泽国一片,不知水深几许。

二人刚到河畔驻足,便有数只乌鸦从林间呱呱叫着飞起,冲到天空盘旋。其中一只缓缓飞下,落在大祭司肩头。

『悠悠,寻觅令堂遗骸之事,恐怕要延后了。这河床之下,有魔族法阵,连通着中州与魔域。三日前鬼族七大长老已用「幽冥天劫大阵」罩住了这魔族法阵。只是魔阵之后,必有强人催动,邪魔歪道们正欲破网而出。』

『「幽冥天劫大阵」可以催毁这个魔族的法阵吗?大祭司姐姐,那些夺舍他人身体的魔物,是不是通过它进到中州来的?』

『我们早前的线索,的确锁定在宙苍山一带。看样子,是这里无疑了。悠悠,「幽冥天劫大阵」显威之时,幽冥狱火势必烈焰蒸腾,届时宙苍派门人来此生事,长老们将分身乏术。他们在等我为「幽冥天劫大阵」护法。现在凭你一己之力,便已足够应付宙苍派门人了。我要亲入阵中,一探究竟。』

『可是玉琦真人怎么办?』悠悠将摄魂草捧到大祭司面前。

大祭司一挥手,虚空之中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漩涡。然后她又拍了拍肩上的乌鸦,那乌鸦便腾空而起,叼着摄魂草飞入漩涡中去了。

『一定要挡住宙苍派,魔阵不灭,中州永无宁日。』大祭司说完,将一枚三寸长、通体玄黑、型式古拙的小刀递给悠悠——正是『一刀断三魂,杀人不取命,断世间一切「不舍」』的『不舍刀』。

只见大祭司纵身而起,飞跃到河面上方。『幽冥天劫大阵』同时显出轮廓,竟似一张半透明的大碗般扣住了方圆数里。随着大祭司一声敕令,『幽冥天劫大阵』的结界化作骇人心魄的赤红色。同时河岸的树林风声大作,竟是无数黑鸦腾空而起,飞向天宇。

接着,大祭司足尖点水、冲向云霄,于空中消转力道之后,踩着一群飞鸦缓缓而落,悬停在结界的最高点。半空的大祭司衣带当风、秀发如瀑,宛如仙入凡尘。

悠悠见状,撒出一叠赤黑的玄符,这符纸如活物般首尾相连,绕成一条盘曲的符龙,兀自旋转不止。她跃身跳上符盘,升空悬停于结界之外。

大祭司与悠悠对视一眼,悠悠道:『海棠姐姐,动手吧!』

刹那间,赤红色的幽冥狱火自结界而来,齐齐吐向河面。这火不曾燃起草木,却在瞬间将之灼成齑粉,此般骇人的威能,悠悠也是第一次见到。悠悠心道,恐怕自己『元丹境』的功体,也抵不过似这般可怖的火焰。火焰将河水灼成水雾、片刻之间脚下的结界已是白茫茫一片。只是那结界如有形之物般,水雾被聚垄在内,逃脱不得。

而幽冥狱火犹自源源不断地自结界吐出,白雾与红火交织成一幅迷离图景,罩在『幽冥天劫大阵』下的河道,想来应已被烧干。忽听得一声震颤,自结界之下传来。大祭司当即立断,带着群鸦扑到阵中去了。

不知鬼族长老们在何处施法,悠悠四下张望,却遥见数人御剑自『隐雨峰』而来。

『鬼族妖人,何故犯我宙苍?』来者一声长喝,声透四海八荒。显然,他是想传唤宙苍同门。

『来者可是宙苍派隐雨峰首座玉成子真人?』悠悠回道。

『既识本座,还不束手就擒!』

『宙苍衍武院四大长老被魔物夺舍,发难于玉琦真人,在解佩山下被我救出。可我随后发现玉琦真人竟也被夺舍,我便再次设法相救,只是再没办法保住玉琦真人的功体了。蒙玉琦真人抬举,授我宙苍第十代掌门之位。如今查出魔族法阵在这河床之下,鬼族朋友助我们平此祸根。』

『小娃娃,不要信口雌黄。如果玉琦真人也被夺舍,又何以被同类相杀?另外,鬼族能安好心的鬼话,说给鬼听吧!』

『玉琦真人中了魂元夺舍功,却能守住神识不被侵染,这件事我也颇为好奇,这也是我接管宙苍后首要查明的问题。』

『做接管宙苍的大梦之前?你还是先接我一剑吧!』玉成子一个眼色,随从弟子分路返回,而他则欺身而上。

悠悠看情况,不打一架是难以让他冷静了。于是运指一弹,一块白色的石头飞出,『叮』的一声弹到了玉成子的剑上,将他直直后震几十丈。玉成子欲抛剑再次御剑返空,却恐对头顺势进招,只得生生从空中跌落。

悠悠见他要跌入结界,便弹出一道玄符,接住了正在下坠的玉成子:『玉成子真人,你是我宙苍之股肱。但魔族入侵之祸,将危及人族之存亡。家父刘江天已被夺舍,我避祸去到了解佩山,这才有机缘救下玉琦子真人。待魔阵毁掉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方才弹剑示警,你应已知我的能为。值此紧要关头,宙苍派首要任务是毁掉魔阵。』

玉成子心中大惑,难不成眼前的小姑娘真是宙苍山未来的掌门人?那一弹之力,显然已是元丹境界的修为,即使换作师兄玉琦子,也发不出如此震撼的力道。

『小姑娘,魔阵之事,我们尚不清楚。至于你谈及的接管宙苍,即使你修为再高,我宙苍上下也不可能仅凭你三言两语就追随左右,掌门之事,可有其他凭证?』玉成子问道。

『玉琦真人与我同归,此间事了,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悠悠道。

二人谈话之际,结界忽生异相。阵内白雾与红火交织鼓荡,令结界剧烈抖动。

『破!』大祭司的喝声自阵中传来,随即便是一声巨响,震彻苍穹。不待悠悠与玉成子二人回神,近千余宙苍派门人御剑而来,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宛如天兵天将、好不壮观。

『小姑娘稍待,我且回去代为传话。』玉成子抱拳而别。

未几,御剑而来的宙苍派众围前近观。而结界之内,震荡得更加厉害,只见红火与白雾急速地交织缠绕,好似飓风飞旋。结界震荡不己,宛如随时会破掉的水泡。

悠悠心急如焚,不知阵内的大祭司有何遭遇,更不知如何相助。

正在心焦之际,却听得大祭司在阵内大喊:『不好,巽、震方位有人在破阵!』

悠悠扬手抛出一大叠玄符,随着一声敕令,玄符分向西南侧、东北侧散去。而此时的『幽冥天劫大阵』已然显出破阵的迹象,一只硕大的拳头不停地自结界内向外击来。初时结界尚能消弥它的力道,但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震荡后,『幽冥天劫大阵』已然摇摇欲坠。

几乎是同时,两声惨叫同时传来。未及,便见西南、东北二侧有人御剑而回。

『衍武院的长老!』宙苍派有人惊呼道。悠悠还没来得及把这二人看清,那只硕大的拳头已然击破结界,滔天的白雾与热浪瞬间裹住了眼前的一切。

悠悠只得祭起符咒,往更高处飞去。

『宙苍莽夫,坏我大事,妖魔逃遁,计将安出!』这声音,正是大祭司。

『梦花祖师,佑我启阵。』悠悠默默颂祈后,手捏剑诀、戳向眉心,一滴鲜血溢出:『七脉苍山,为我驱策。』

恍惚间,似有一位白衣女子接过了悠悠眉心划落的鲜血,那女子朝悠悠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消失了。在她转身之间,方圆数十里、满天花雨缓缓飘落。悠悠想去接时,却如雾气般消弥于无形,只觉一丝透骨的清凉。那奇异的花瓣飘到白雾中,只听得一声声惨叫,伴着烙铁烫到皮肉似的『嗞嗞』声。

『奇花大阵!宙苍祖师的奇花大阵!』玉成子道,『看来接任宙苍掌门确有其事了。』

一众宙苍首座及宙苍长老们纷纷附和看来此事不假。

只见那白雾随着漫天奇花落下而消弥殆尽,映入眼中的则是几十只全身闪烁着红光的魔物。

这奇花竟如烙印一般,落到了魔物身上,便如生了根一般打上红光闪耀的印迹。

双耳如兔,鹰勾长鼻——魔物映入悠悠眼中,顿时令她血脉喷张。正要痛施杀手,却见大祭司在与一只硕大的怪物对峙。

那怪物狼头人身,全身披毛,与大祭司相距不过数十丈。

『魔君法相,你逃不掉,』大祭司轻声道,『这些小畜生,也都逃不掉。』

『你的「不舍刀」呢?给我一个痛快。』

『瞧把你美的,』大祭司道,『你也配!』

『多说无益。』魔君法相冷冷回道。

『当年,你就是披这副狼皮,屠了海棠村。以后的你,没机会再披这张皮了。』

『本君天生的反派,尔等的烂帐都寄我头上吧,本君不在乎。』

『我要一拳一拳,活活打到你神形俱灭。』

『你不尊重对手。』

『你也配!』

大祭司说完,一声冷笑,一身幻化九重身影,将魔君法相团团围住。顿时宙苍派有人惊呼:『幽冥幻影大法』,竟真有修到这种境界的!

鬼族修行境界,分为『离火』、『荧海』、『结元』、『重明』,『司天』五境,而『幽冥幻影大法』,便是这『司天』境界才能修练的功法。

『这一掌,是还我父母的。』

『这一脚,是还我师父的。』

『这一拳,是还我公公婆婆的。』

『这一拳,是还给千英哥哥的。』

……

大祭司身如鬼魅般以各种最原始的打法,把魔君法相打得逐渐虚化。

悠悠见大祭司已稳操胜劵,便回头向宙苍众人。殊料顷刻之间,阵中又窜出一只虎头人身与豹头人身的怪物。双双朝大祭司的方向扑来,看样子是想救回这个快被大祭司打废的同伴。

悠悠祭出一道符光拦路,两只怪物对视了一下,便双双转身,冲悠悠而来。

『悠悠,魔族阵法已被催毁,它们都回不去了。魔君有十二法相,这三只被困于幽冥天劫大阵中,已被焚掉魔元,削掉功体十之八九,我们今日就放手杀个痛快。』大祭司的一个分身回头朝她喊道。

听到大祭司如是说,悠悠再无后顾之忧,饱提真元,向宙苍派众嘶吼道:『宙苍门人,除魔卫道!』

众人见到了仅存于传说之中的,创自开山祖师谭梦花的『奇花大阵』后,便认定了悠悠这位新掌门,听得她如是召唤,焉有不热血沸腾之理?抄剑冲向阵中魔物……

而那两位想乘乱逃路的『衍武院长老』,则被七位首座合围。

战斗仍在进行,漫天花雨仍在飘落。打散两只怪物后,俯身御符的刹那,悠悠依约看到刚才的那位白衣女子站在地面上,正仰首朝自己微笑。四目相对时,那白衣女子含笑用食指点了点她自己的眉心,悠悠却觉得眉间骤然一痛。待悠悠缓了缓神再看向她时,她已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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