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于竹早跟着万寻仪去赴宴了,云知颠了颠袖袋,准备上酒楼挥霍一番。
刚走出屋门,就见一男子也正从南厢房出来,云知立马停住了脚步,准备折返回屋中。
“你见了我就走,可是心中有鬼?”
胡说八道!
云知转过身来,笑意浓浓,痞里痞气,“小女子面目丑陋,恐污了公子的眼。”
文佑道:“走吧,下酒馆去,我请。”
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看来即使画了一脸麻子,他也早就认出来了!
云知收起了笑容,道:“你不是该同万寻仪去赴宴吗?有山珍海味不吃,下什么酒馆?”
文佑道:“今日就想下酒馆。”
两人四目相对,锋芒交错,这回云知败下阵来,大步走向他。
“好,走走走,下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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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刺史府到有酒楼的街市,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期间虽说风景别致,云知却无暇观赏。
想起他万金之躯,关心道:“你走得了那么多路吗?确定不安排个轿撵?”
文佑道:“不必。”
他也不多说几句话,云知觉得好生尴尬。“你要带我去哪儿,这儿的路你认识吗?”
“我在这儿住过很多年,跟着我就是了。”
当年他身为皇子,如何能在蓬莱州长住?
她也没开口问,就默默跟着他走。
到了一湖边。湖边有一酒楼,所有的桌椅却都在湖上船中。
夜幕将近,能泛一叶小舟,品几碟小菜,尝几口好酒,赏一赏湖光月色,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云知绞尽脑汁点了几份大鱼大肉。
难得有人请客,得好好宰一顿!
待酒菜备齐,浆夫再开浆,缓缓驶向湖中。
定时有花坊船驶过,船上跳舞的美人婀娜多姿,美轮美奂,风情无边。
她对此很是满意,举起酒杯道:“不错嘛,这地方甚妙!陛下果然对蓬莱了解备至。”
文佑道:“我母妃是蓬莱人。”
原来这儿是他姥姥家,怪不得会如此熟悉的。提起他的母妃,云知就想起那场大火,顿觉口中苦涩,又给自己倒了满杯,一饮而尽。
沉默过后。
“陛下挑这个时候来,可是因为蓬莱大会?”
“是。”
“何必如此麻烦,陛下一纸诏书,天下勇士皆会毛遂自荐,肝脑涂地。”
文佑眸色深了深:“我的眼光颇高,只要一人。”
“谁?”
他不言语。
看来是秘密,也不好追问。
云知酌了一杯,侃侃无边,“你也知道你眼光颇高,何不随意些,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的。”
文佑抬眸,“你在说什么?”
云知闲闲一笑,“瞎说的,你听着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文佑摩挲着酒杯,问道:“你为何把自己化得这么丑?”
丑得惹人关注,让人过目不忘。
云知认真的解释,“因为天下皆知,我云知是替陛下办事的,蓬莱大会是个奇人云集的地方,万一我干了什么事儿被认了出来,岂不让陛下背锅。”
说来说去,说成了一切为陛下着想
文佑嘴角勾了勾:“无碍。”
他真的是低估了她的缺德。
“真的无碍?万一我到处杀人,到处嫖名伶,再留下一句,皇上的杀手到此一游?”
“你高兴就好。”
云知哑口无言,给他比了个赞。
天色渐暗,湖上的船只越发多起来。
一片沉默过后,文佑道:“为什么不辞而别。”
她看了看天边,“皇宫无趣,这儿多好玩,人多事多。”
“好歹知会一声。”
“我跟素香说了!”
“宫里你只认识她一人?”
云知万万没猜到他竟然计较这码事。
可也没法子回到过去再说一声,我走了哟。
没意思啊!
“这酱肘子真好吃,来尝尝!”
她夹了个酱肘子到他碗中,他不声不响的尝了尝。
云知借题发挥,“我们能吃上这酱肘子,就是酱肘子跟我们的缘分,对吧!”
“就好比天大地大,我们居然还能在离金陵城千里开外的刺史府中相遇,真的挺巧!”
“都是缘分!”
文佑眉心跳了跳,“什么乱七八糟的比方。这也不是巧合。”
“什么不是巧合?”
文佑痛饮了一杯,不语。
云知自问自答道:“也是,这世间之事,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都是巧合,也都不是巧合。”
文佑说了声嗯,“若心有一事向往,是否应该全力以赴。”
云知认真的回答:“我的话,一定会全力以赴。”
文佑道:“嗯。”
他替彼此满上,举起酒杯,“干了,为我们的巧合。”
风起波澜微皱,虽已入夜,湖上岸边灯火通明。
国泰民安,风光潋滟,美色无边。
忽闻起哄声此起彼伏,云知拨开船上珠帘。
不远处有一女子婷立于船头上,一身极地紫色长裙,仙气飘飘,美艳绝伦。
岸上男人们喊破了嗓子。
“尘锦公主!”
“……”
“尘锦公主!”
云知放下珠帘,玩味的盯着文佑瞧,“尘锦公主换上了咱们凉启的服饰,更惊为天人了,陛下瞧一瞧?”
文佑却道:“吃饭。”
若是只来吃饭,不看景致,那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答应了陪她逛金陵城,眼下在韶关城兑现了,她应当不会介意。”
文佑将筷子一放,不冷不淡,“我去陪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陛下这就庸俗了,我并非只关心有好处的事。我更喜欢看热闹。”
凡事若都只因利益趋之,还有何乐趣!
文佑凝起了眸色,“你确定想看这个热闹?”
云知托腮:“人生若无热闹可看,岂不无趣。”
文佑胸口一番跌宕起伏后,起身上了船头,对浆夫道:“把船划到尘锦公主身边去。”
浆夫为难,好言相劝,“公子,我劝您不要自恃生的好看,就去招惹那尘锦公主。她不是头一回来了,上回啊,有男子也要挨到她身边去,被她一鞭子抽到了水里,捞上来那个皮开肉绽……”
“你只管去。”不容置喙。
浆夫不能违背客人,只能硬着头皮冲尘锦公主的船只划过去。
临近的时候,尘锦公主突然侧顾,与他四目相对,他立刻收回目光,进了船仓,对浆夫道:“走,靠岸。”
这一顿操作,浆夫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多问赶紧执行,巴不得离尘锦公主远远的,免得被伤着了。
云知佩服万分道:“厉害了陛下,你这是想约美人儿,都不肯做主动的那一方,非要人家来寻你不可。”
文佑里外难受,夺过她的酒杯一口闷了。
尘锦公主自与他四目相对之后,呆滞了半晌,愣愣的看着那船划走。
突然缓过了神来,兴奋焦急的指着那船道:“快,追上去!”
而这头的浆夫见尘锦公主的船只追上来了,还以为是哪儿惹她不悦,逃命似的越划越急。
公主心急,见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干脆挥出了长鞭,想缠住了对方的船身。
可鞭不够长,扒拉不到。
浆夫见她掏出了鞭子,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抢先一步靠岸,文佑拉着云知跳上岸,一顿狂奔。
浆夫也扔掉了浆,跑到了岸上,嘴里一直骂骂嚷嚷。
“说了别去,就不听!”
尘锦公主也上了岸,一把抓住浆夫瘦小的肩头,“刚刚你船上的人呢?”
浆夫慌乱哈腰鞠躬,指着他们的方向道:“他们往那儿跑了,公主,我只是个划船的,您……”
“滚蛋!”
尘锦公主放开他,往所的方向一看,那条路后四通八达,根本无处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