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叔早晨起来时眼皮直跳,他骂了声见鬼就往猪圈跑,因为穷家破院别的没啥让人挂念,就一头猪将近一千块钱!
果然没有,连猪绳都不见了。栓叔就往大路上奔去,有三三两两的乡邻正朝田里走。
忙啥?找金子啊?有人打趣。
猪。我的猪。栓叔并不看人回答,直勾勾盯着前方。乡邻们放下锄具一齐跟着找起来。
村头有一泡猪屎,还有些颜色,其余的再也找不到了。大家便帮着骂娘,骂贼的娘,不长眼生出这样的坏儿,竟然偷栓叔的猪,栓叔的闺女刚考上大学,一把交了一万元学费,借钱借的跟乞丐的衣服一样,都是窟窿。
回到家,栓叔的婆娘已经哭开了,声音不大,她不会骂人,只会哭。大家劝,栓叔拿烟散,低头吃也不说话。
报警吧,刘老三聪明似地嚷道。
报什么报,顶个屁用。有人反对。
栓叔也说不报了,反正这猪也是当初大家借钱给闺女上学时劝他喂下的。也许是本村的人偷的呢,有人嘀咕。
议论像麻花在油锅里一样翻滚。村长的到来适时止住了沸腾,报案!我们村怎么能出这种事?再说偷的是栓叔的猪。
人群便静下来。村长很威严地掏出手机讲话,栓叔现在一直后悔当时的怯懦,他刚想说算了吧,村长一个手势就让他又蹲了回去。
警车是半小时后赶到的,片警小何、所长老陶一脸的庄重。村长大气地握手,敬烟,让大家散开,“回去,回去,让警察安心破案,非得抓住这个狗日的。”
小何转了一圈进了屋,老陶转了两圈也进了屋。平常和邻里关系怎么样?
好哩!栓叔是好人,谁也不得罪,有名的好人,村长忿忿地说。
老陶点点头,揽过村长的肩膀,耳语了几句。村长说那好那好,你们忙,我去弄饭,干他两盅。
说吧,谁偷了你的猪?栓叔说我不知道。
老陶说我问你怀疑谁?栓叔摇摇头,我不知道。
小何加强了语气,你和谁家有矛盾?
栓叔想了想,我和大家都没矛盾,我闺女上大学时全村人都捐钱,对我挺好的。
小何有些不耐烦,根据现场看应该是熟悉的人作案,你仔细想想谁家会对你有意见。
栓叔认真地回忆了一会,还是没有,我觉得大家对我挺好的。
老陶呷了一口茶,那不行,你要不提供线索就等于不配合办案,再说我们替你保密,只是调查调查。
小何在屋里转来转去,你这人真是的,田边地头草垛鸡鸭,庄稼人怎么没有点摩擦?你说出来我们又不说是你说的,再说这是替你破案。
栓叔想了一会,真没有,大家对我挺好的。
老陶的目光严肃起来,如果我们查出来是你们村的人作案,你可有包庇罪啊。
栓叔觉得自己很吃力,像拉一板车化肥爬坡上也上不去退也退不下。他有些想哭,猪啊,你怎么就丢了呢?
终于栓叔说了几个名字,比如根旺借药筒打药他没给,家科包鱼塘叫他入股他没干,宁华推销黄豆种子他没要。栓叔沮丧地望着老陶,他们挺好的,就是我觉得薄了他们的面子,怕他们有意见。
小何飞快地出了门。老陶意味深长地拍拍栓叔的肩头,早说不就省事了吗?
警车是中午时开走的。村长过来喊吃饭,准备好了,再忙也得吃饭,吃饭也是工作。老陶说算了,刚才邻镇派出所打电话说他们昨夜巡逻发现一头猪,广播了半天也没人认去。我寻思也许是栓叔的,去认认吧。
坐着警车走的栓叔是步行着回来的,没办法,赶着失而复得的猪,猪又不能坐车。栓叔想着就笑了,笑了就想起应该和大家一起庆贺,乡里乡亲都跟着着急了。
于是栓叔买了一包黄山,十块钱一盒。揣着黄山烟的栓叔一脸笑容,呵呵!猪找到了,抽烟!抽烟。没有人接烟,熟悉的乡邻转过脸去,侧过身去,找到了好,大家都清白了。
栓叔讪讪的,笑容就僵硬了。拖着短绳的猪趁机四处走动,不知是谁,踢了它一脚,猪哼了两声。过了一会,栓叔走过去,狠狠地也踢了一脚,肥猪叫唤起来,栓叔又踢了一脚,向大家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