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和印许押解在一块儿,极其不服气的叫了一路‘冤枉’,让狄青哭笑不得。
最后出言阻止,“喂喂喂,够了!叫什么了。去坐坐而已。”
印许押解在他前面,扭过半身,叽哇哇大叫:“你都被绑了还说去坐坐?作大枷的作?”
狄青听着他咬牙切齿恨得不行的样子,就是忍不住笑意。嘴上想强行遮掩笑意的打趣,却遮掩不住。
狄青腔调拿捏的严肃些,还是透着浓浓笑意。
说:“你一处金州里正,还能知道作大枷,用这玩意折腾过人?”
两人聊的很欢,这武侯看不下去了,出言厉声厉气的呵斥:“感情老子是请你们喝茶去吗?给他娘的安静些。”
紧接着两只金瓜锤一碰撞,发出了好大刺耳的声响。
狄青这才努努嘴老实下来,而印许回一脸绷紧的咬牙切齿。
一行人的队伍里,除了前后羁押他们几人的三名武侯外,就是两名武侯在不知从那里扯出来的麻布,抬着已经咽气的孙二郎,掉在尾后。
没走几步脚下突然一阵风刮过,狄青觉得步子走起来都有些迟钝难抬。
前头的印许身形也是不太稳,有些摇晃,好在风也不凶猛,片刻也就过去了。
十月底的风几时走低?
狄青一下子就觉着不对,但是碍着人多他不能瞎说话,特意的凑到印许身边,撞了撞他,玩笑似的问他。
“你去过武侯铺子吗?”
只见印许嘴角微微抽搐,眉宇紧蹙,两眼是受过伤没办法睁开,但也有些用力的挤在一起。
唇色发白,整个人十分紧张害怕。
被狄青这么一撞,他心里多少害怕登时转为愤怒,准备张口怒骂,却几张几合之间仍旧发不出声音来。低着头往前走。
狄青一看就晓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那一阵风肯定不是简单的风……
不等那个性子急爆的武侯发怒,狄青自己先乖觉的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前头的街道一拐,立马就看见两间简单不甚起眼的武侯铺子,一间稍微好些,木料搭建,规整顺眼,梁下面挂了一盏黄色皮纸得灯笼,幽幽闪着火光。
另一件相比起来就潦草许多,有点像要塌的样子,门上挂着是竹筒凹出来的竹灯,火已经灭了。
他们是犯了事儿的人,暂时羁押锁在那间快塌了的破屋子里头。挨个跟下汤捞一样丢进去,一个接着一个。
和孙二郎几位同行的朋友比比喊冤,声音嘶吼的还能听得到哭腔。
他们也确实是冤,孙二郎是和他们同行没错,不置否认。
可是孙二郎他出园子最晚,掉在队伍最后面,他们前面的人一块热火朝天的商讨去哪一家逗妓,谁还能多个眼睛去看后面的孙二郎在做什么吗?
要不是砸到前面人的袍子上,加上声音沉闷巨响,怕是没人回头去看。
可想而知,孙二郎怎么倒下的,那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杨柳家的院子从七月半那日开始,几乎除了官府调查,就不会再有其它人敢进去了。这些人避之不及,孙二郎却敢进去。
瞧瞧,这园子是不是邪性?
进去了出来真就是一刻都没有就死了,至到他咽气,也不过将将一刻钟罢了。
推人的时候正轮到狄青和印许,老爱朝着狄青抡金瓜锤的武侯却拦下了他们二人,嗓子里气息又粗又不怀好意。
说:“这两个给我审一会,你们锁好了就再去巡查,捡点酒来喝。”
这武侯粗鲁的将狄青和印许手上的绳索一拽,踉跄的朝着他们常休息的那间木屋走去。
他们三人朝里走,两位武侯停放好尸体正出来,与门外另外两位武侯,四人两两勾背搭肩的出了铺子。
走了数尺远之后,一个跟孙二郎年纪差不多的武侯转身跑来,很警惕的推了推这位武侯。
人年纪小,却老成的说:“桑成哥,二郎已经死了,你不要再管这件事儿了,别落得同他一个下场!好好想想他是怎么从铺子里走的!”
话到这里就停了,转身招呼着一起去哪条巷子捡酒。声音大的明目张胆!
狄青晦暗的眸子扫了扫,尽是不屑。
什么叫捡酒?这分明就是强盗行为,还搞什么好听的花名头。
长安城暮鼓一响,六百声内必须得找到落脚的地方,不能在大街小巷上闲逛。
一旦被巡视的武侯们或者夜禁巡查队发现,轻则打骂,重则当街打死也是可以的。
他们是平康坊内的巡视武侯,坊内虽然说可以走动,没有外面街道那么严,但是遇到武侯了,你直接绕开也是不大合适。
故而就会塞些钱给他们买酒喝,好称叫捡酒――
狄青不屑的模样太明显,身为法曹,见不得这样的勾当行为。
他们被推进来。
这武侯铺子也不宽敞,就一个炭火炉子烧着,周围几张软垫子,后面放着凭几靠背用,右边远几步还有几张床暂时小憩用的。
左边倒是能看几眼,几排锁链带着黑红的旧血迹挂在那里,看得令人发怵。还有个简小的笼子,装人太小,装牲畜又大,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刑具。
这桑成在门前看着外头四位武侯走的不见人影才关起门,面色依旧凶恶,但是相比于之前的样子,算是和善不少。
他有话要说――
狄青看着他的微末表情和一举一动不作声,就站在进门的那个位置。
直到桑成小心翼翼觉得安全后,才‘亲切’的给狄青用随身的匕首解了绳索,再给印许也解开……
闷着不说话的坐在炭炉旁,整张脸埋在掌心里,好半响他才有些身形晃动,哑着嗓子转身朝着狄青跪下来,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
“狄寺丞,请给二郎一个明白的死因。”
狄青一愣,这素未蒙面的怎么还能认识他?
“你认识我?”
桑成摇摇头,“早就听闻并州有一位狄姓法曹断案入神,近日要调往大理寺上任寺丞之职。所以今日遇上大胆一赌而已。”
这也不算赌,狄青都说了自己是大理寺丞了,官凭没了而已,也说了明日去补办。凡是个人知道最近大理有位新寺丞上任,那就能猜的到好不好。
冒领朝廷官员可是死刑,往上翻族谱清查下狱的,没人敢这样拿着家族冒险。
狄青现在可以问一些关于‘梵音’和‘杨柳家’的事儿了,到底是什么,让所有人都这么惧怕。
“孙二郎的死和什么有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个问题怕是正中要害,很清晰的看到桑成的脸色巨变,唇色一下子就淡下来。
这个时候,印许突然不知道怎么了,发了疯一样跳起来去抢夺桑成身上的金瓜锤。
他一个修道的,还是有点三脚猫功夫,加上桑成并没有防备心,背上的金瓜锤一下子被抢夺走。
印许拿到金瓜锤就开始照着桑成和狄青打去,追的一屋子乱哄哄的。
狄青被追得叫嚷起来:“你怎么了,印许,你疯了吗?”
印许嘶声竭力的带着哭腔,“让你说我死了,别让我进长安,你非要让我来。”
话到这里,印许被桑成一脚踹过去的凭几绊住脚,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狄青气息不稳的扶膝喘气,一面朝着印许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去摸颈项上的脉搏。
一只手从狄青衣摆下绕进去,在他的腿上写一短句话。
屋子里有五个人。
狄青一愣,看了看印许‘昏死’的面庞,五个人?
桑成,印许和他自己,还有已经死了的孙二郎。
五个人?
第五个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