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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1月19日

这两天,马拉尼姐夫都在发脾气。

他昨天就冲我发了一通脾气。因为,第一,公证人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通知他;第二,他实在想不通,卫拉奇奥先生的病为什么突然又好了,医生明明说他叔叔快不行了。

今天早上,他又冲我发火了,而且火气非常大,仅仅因为我送了他一个非常漂亮的新文件夹,把旧文件夹扔进了壁炉。他就这样回报我的好心!

后来姐姐才告诉我,旧文件夹里还有重要的文件,没有它们,姐夫的好些工作都没法做了。

为了躲开马拉尼姐夫,我赶快溜去上学了。

可是我中午放学回来,发现姐夫的火气更大了。

原来,卫拉奇奥先生告诉姐夫,是我用安勃洛吉奥的眼镜治好了他;安勃洛吉奥也对姐夫说,是我用卫拉奇奥先生的眼镜治好了他。

所以,一看见我,马拉尼姐夫就瞪着我说:“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这可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那为什么我叔叔戴上自己的眼镜就头昏眼花,什么都看不见?戴上安勃洛吉奥的眼镜就看得见了?为什么安勃洛吉奥也是如此,戴自己的眼镜就看不清,戴我叔叔的就什么都看得清了?”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医生。”

这时,安勃洛吉奥进来了,他大声嚷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看,眼镜的螺丝上有不少新的印子。看到这些印子我才明白,他把我和卫拉奇奥先生的镜片作了调换,把我的镜片换到了你叔叔的金丝镜架上……”

安勃洛吉奥的话还未说完,马拉尼姐夫就向我猛扑过来,我飞快地逃回我的房间,把门锁上。

我只不过交换两副眼镜的镜片,难道这个小小的玩笑又变成了恶作剧?

我怎么知道这个小小的玩笑会差点把卫拉奇奥先生和安勃洛吉奥吓死?

难道医生说卫拉奇奥先生快不行了、安勃洛吉奥患了严重的神经性恐惧症,都怨我?

现在我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许出去。

我无事可做,就找了一根小棍子、一根线、一根针,用它们做了一个小鱼竿,在洗脸盆里钓纸折的鱼。这样时间过得快一点。

1月20日

今天,在维吉妮亚姐姐的劝说下,马拉尼姐夫同意暂时让我留下来。

但是,他对姐姐说:“你必须盯紧他,谨防他再做恶作剧。我现在已经后悔让他到我们家来了。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要是再胡作非为,我就立刻把他送回去。”

1月21日

昨天我又伤心地哭了一场,因为我又闯下了大祸。马拉尼姐夫今天就要把我送回家。我没想到我会闯下这么多祸,就像掉进了一连串的噩梦中。

昨天我一放学回家,就拿上我自己做的小鱼竿,去找卫拉奇奥先生,想给他表演钓鱼,逗他开心。

当我走进他的房间,发现他睡着了。他躺在安乐椅上,头靠着椅背,嘴巴大张着,样子十分可笑。

我有点失望,但很快想到一个新的玩法。我搬了张凳子坐在安乐椅后面的桌子上,在卫拉奇奥先生的嘴巴上方玩空中钓鱼。鱼竿就在他的脑袋上面,鱼钩正好悬在他的嘴巴上。

我想,卫拉奇奥先生要是突然醒来,肯定会被吓一跳。想到这,我不禁笑了。

就在这时,卫拉奇奥先生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打完喷嚏他就低下了头,合上了嘴。我不知道鱼钩已在他嘴里,出于钓鱼的习惯反应,我用力向上提起了鱼竿……只听耳边响起一声尖叫,而我的鱼钩上竟然钩着一颗牙齿!

我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连忙扔了鱼竿,跳下桌子,飞快地跑回了我的房间。

很快,姐姐和姐夫就来找我了。我听见姐姐说:“我马上把他送回家,你不要打他。”

马拉尼姐夫气愤地说:“打他?不,我恨不得勒死他!哦,不,在他走之前,我要让他明白,他这一个星期在我们这儿闯了多少祸!”

马拉尼姐夫走到我面前,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开始说话。他不发火,让我更加害怕,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加尼诺,我现在也赞成把你送到寄宿学校去了。我再也不会为你辩护了。我见过很多流氓无赖,但是论起干坏事来,他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只有你才想得出来,割断我叔叔的舌头,还拔去了他的一颗牙齿。你为什么要这样干?你害了我叔叔,也害了我!现在,他再也不肯留在我这儿了。由于你的恶作剧,我失去了一大笔遗产。这笔遗产本来我是能得到的,都是因为你……”

马拉尼姐夫擦了擦汗,又慢慢说道:“你把我毁了。还有一件事,直到官司打败了我才知道。那件案子我彻彻底底地输了,我的事业和政治生命也给毁了。我问你,你几天前,是不是和一个叫傻瓜克斯托的说过话?”

“是。”

“你给他说了什么?”

我以为我帮姐夫做的这件好事可以减轻我的罪过,立即洋洋得意地说:“我对他说,在法庭上必须讲真话,不能说一点假话。”

“果然是你!那个傻瓜听了你的话,在法庭上证明被告向警察扔了石头,结果被告被判了刑!而我,一个被告律师的前途也被你毁了!因为你,反对派激烈地攻击我;因为你,我们党的威信也下降了……这下你高兴了吧!你还想干什么?还想毁了谁?”

姐夫停了一下,冷冷地说:“你还可以在这儿待到明天早晨八点,因为现在太晚了,明天再送你回去。”

马拉尼姐夫说完就走了,姐姐骂了我一声“灾星”,也走了。

说得不错,我就是个灾星、倒霉蛋,不过,好像和我打交道的人更倒霉……现在已经八点了,马拉尼姐夫正在办公室等着我,送我回家。

我一回家,爸爸就会送我去寄宿学校。心爱的日记本,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

1月22日

我现在在皮艾巴奥利寄宿学校。我借口要找换洗的衣服,一个人待在宿舍里,才有时间写点日记。

昨天,马拉尼姐夫把我送回家,给爸爸讲了这些天我在他家闯的祸。

爸爸听完后说:“果不出我所料。他的行李我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现在我就送他去皮艾巴奥利寄宿学校。”

我绝望地和妈妈、阿达告别,每个人都哭得很伤心,现在写到这些,我的眼泪又落到日记本上了……亲爱的妈妈,她是多么爱我啊!现在我却离她那么远,我多么想念她啊!

爸爸带着我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和四个小时的马车,来到了皮艾巴奥利寄宿学校。爸爸临走时对我说:“我希望当我来接你时,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好孩子。”

我能成为一个好孩子吗?

校长的老婆来了……

他们让我换上了学校的制服,穿上制服后我看起来非常神气。只可惜这套制服没有军刀,真遗憾!

1月29日

我都一个多星期没写日记了。心爱的日记本,你知道吗,我有多少话想对你诉说!

这所寄宿学校就像一座监狱。学生没有一点自由,哪怕是睡觉,也不能单独行动。

校长名叫斯塔里斯拿奥,是个干瘪的瘦高个。每当他发火时,他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就抖个不停;脑门上贴着一缕黑头发,看起来像旧画上的大人物。严格地说他像一个军人,他总是用命令的口气对我们说话,还老是冲我们瞪眼睛。

有一天他命令我:“司陀帕利,今天晚餐你只准吃面包、喝凉水!给我站到左边去!”

这是因为,我在通往体操房的走廊上,用煤块写上了“打倒暴君”,校长看到后非常愤怒。

校长老婆跑来教训我:“你这个肮脏的没有道德的家伙!说你肮脏,是因为你弄脏了学校的墙,没道德是因为你居然要打倒帮助你学好的人。你说,谁是暴君?”

我回答说:“佛泰里哥·伯尔巴罗沙,喀利阿卓·韦斯柯迪,还有纳得斯季将军,另外还有……”(这些人都是意大利历史上的暴君)“你这个没教养的!滚回教室去!”校长老婆恼羞成怒。

我说的是历史事实,这个女人拿我没办法。从此以后,我讥讽她时,她只能假装没听见。

校长老婆杰特路泰夫人又矮又胖,还长着一个红鼻子。她一刻都不能安静,不是跑来跑去,就是大喊大叫。总是在训人,说的都是废话、套话。

这儿的老师就像校长和校长老婆的仆人一样,对他们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法语老师每天早上来了,都要向他们问好,还吻杰特路泰夫人的手;数学老师每天走的时候总是对校长说:“校长先生,一切听您的吩咐。”

学校有26个学生,8个年纪大的,12个不大不小的,6个小的。我是最小的一个。我们26个人分别住在三个寝室,在一个餐厅用餐。这儿一天只吃两顿,早餐是面包、咖啡、牛奶,没有糖和黄油;晚餐是白米粥。

第一天晚饭,当我看到桌上的白米粥时,我还很高兴:“哦,我最喜欢吃白米粥了!”

坐在我旁边的大孩子狄托·巴诺佐听了哈哈大笑:“一个星期后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我来这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除了星期五晚餐吃的是瘦肉汤外,天天都喝白米粥。我再也不想吃它了,哪怕是给我吃我以前最讨厌的面条汤,我都会高兴万分!

哦,亲爱的妈妈,我很想念你,很想念家里的鱼肉面条!你要是知道你的加尼诺在这儿天天喝白米粥,你该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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