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手脚挺快,刘美被救上来时,人还是清醒的,只是一出水面,就忍不住打哆嗦。
刘芙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刘恭人,看到刘美的样子,取了一条厚实的披风给她围着:“你得马上换身衣服,就先去临湖小筑换身衣服吧。我已经让你的丫鬟去取了。”
刘美颤抖得说了声好,被婆子们簇拥着往小筑走。
其他闺秀们没动,看了看秦兰贞,又看了看刘美,交头接耳着。
秦兰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她没有用力,只是怕对方跌倒才推了下,对方是没再往前倾,可却往后倒,还一路倒进了湖里,这也太奇怪了,难不成刚刚她其实用了力?不可能啊…
沈碧梧看她困惑的样子,贴着她耳朵道:“贞儿,那刘姑娘是自己故意掉进湖里的。”
“表姐,你如何看出来的?”
“她手扶在窗框时卡顿了一下,我正好看到。而且若是真的被推,她应该双手前伸,眼睛睁大,腿交错开抬起。可她是一手搭在窗框上,闭紧眼睛,整个人倒下了小半身后,双腿才几乎并行得抬起…”
“表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应该没用力吧。她当时离窗户还有几步远,窗户那还有高度到她大腿处的矮墙,这要掉下去,你得使多大力气。你只是为了保护我,顺带不让她摔倒,又怎会使那么大的力气?”
沈碧梧将秦兰贞的心里活动说了出来,秦兰贞不由信服。
更何况她话里话外都是对秦兰贞的信任和维护,秦兰贞心情立马平复了。
“表姐,可是她为何要自己掉湖里。这样的天,很容易生病的。”
“母亲说过,当人做了一件违反常理的事情,要么是疯了,要么有对她来说非常大的好处。这位刘小姐看起来不像是疯子,那就可能是后者了。这样做对她有极大的好处。”
秦兰贞更不解渴:“这掉湖里,伤的是她自己的身体,能有何好处?”
“我也不知。贞儿,这事和你有关,我们静观其变。反正二舅舅也在刘家,他们总不至于对我们如何。”
“恩,表姐,我知道了。”
季襄走了过来,拍着秦兰贞道:“秦小姐也学过武?”
“恩。季襄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学过,如何能把人推那么远…”
“可我并没有使力。按理她不应该掉下去的。”
季襄一愣:“你没使力?那刘美如何掉下去的?她自己故意掉进湖里?”
一连三个问号,季襄怎么想怎么不信。
秦兰贞想把沈碧梧的分析说一说,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她还没想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做,怎么想怎么不能理解。
“小美,小美啊,我的小美——”一名妇人慌里慌张得跑了过来,到处转了一圈,许是没看到想看的人,一把拉住刘晴道:“小美呢?她不是落水了吗?人呢?”
“周姨娘,三姐姐去了临湖小筑换衣服。你抓疼我了…”刘晴眼泪汪汪得想甩开周姨娘。
周姨娘不松反扣得死紧,阴狠道:“你告诉我,哪个杀千刀的将小美推下水的。这样的四月天,雪都没化完呢,她就敢把人往水里推。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好恶毒的心肠,好狠辣的手段。你说,是不是你干的,说啊——”
刘晴吃疼,边掰周姨娘的手,边哭道:“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那就是刘丽了。”周姨娘放开了刘晴,转头就去寻刘丽。
刘丽吓得直往人身后躲。
周姨娘一口一个恶毒,一口一个狠辣,秦兰贞犹如芒刺在背,难受得紧。
想到沈碧梧的话,这事是刘美自导自演的,又委屈又生气,眼圈不自觉得就发红了。
周姨娘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粗俗,当着一众闺秀的面,还在大放厥词,诅咒着那个推她女儿下水的人。
沈碧梧听不下去了,大声道:“这位周姨娘。你真关心刘美,不是应该去看看她妈吗,怎还有功夫在这骂人?”
“你是哪个?”
“你一个姨娘本不该到我们跟前来。现在来了我们面前,又如此骂骂咧咧,这可是在告诉我们,刘家不欢迎我们?刘家这样的待客之道,我闻所未闻。”
“沈小姐言重了。周姨娘也是忧心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才无状,惊扰了各位,还请各位小姐海涵。”刘恭人走了过来,接下了沈碧梧的话。
“刘美落了水,人还不知如何呢,你还不去看看?”
周姨娘闻言,这才罢休,不甘不愿得去了临湖小筑。
刘恭人打发走周姨娘,才笑着对一众闺秀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各位小姐看笑话了。各位小姐,这天冷,你们在外头也许久了,几位太太们都惦记着,不如先回花厅?”
一众小姐们面面相觑,识趣得行礼走了。
秦兰贞和沈碧梧也要跟着,被刘恭人叫住了。
“两位小姐留步。”
“刘恭人有何事?”沈碧梧拉着秦兰贞,戒备着。
“沈小姐别误会。这事总归是咱们两家的事,你们二位总要留下来说明情况。我在来之前,已经派人去通知伯爷可。想来他们一会就到。”
刘恭人客气得回道,余光觑了眼越走越慢的季襄,又补了一句:“季小姐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我派人给你寻一寻?”
“哈哈,没有没有。”季襄加快了步子。
“二位小姐,请随我一道去临湖小筑吧。”
秦兰贞面无表情得和沈碧梧一道,跟在了刘恭人身后。
临湖小筑里,刘美已经换好了衣服,此刻正和周姨娘咬着耳朵,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刘芙冷漠得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不屑。
刘恭人进门,刘芙就看了过来,忙上前给她行礼。
“起来吧。”
“母亲,都是我失职,没有做好,才惹出了事,请母亲责罚。”
刘恭人拍拍她的手:“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
她瞥了眼自顾交谈的母女俩,眼中泛着冷意和算计,轻轻笑了笑,坐到了圆桌边。
秦兰贞和沈碧梧走进来,看到刘美,秦兰贞上前问道:“刘姐姐,你刚刚如何掉下去的?”
刘美怯生生得回道:“秦小姐,刚刚不是你推的我吗?要不然我如何能掉下去?”
“可是我并没有使力,你如何会连退数步,还有窗户阻拦,怎么就掉下去了?”
刘美一听,目光闪烁,低下头闷声道:“秦小姐你推了人,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沈碧梧全程看在眼里,愈发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而刘恭人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眉宇含笑,倒是对刘美有些欣赏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大胆得选了一条让人意想不到的路,反应力和决断力都很不错。
刘恭人扫了眼刘芙,暗暗可惜,若那人是刘芙,就更好了。
“你!”秦兰贞气极了,偏偏她笨拙得无力去反驳。
周姨娘上下打量了番秦兰贞,立即便看出她天真烂漫,压根就不是自家女儿的对手,更加不是她的对手。
“秦小姐是吧?明明是你将小美推下水的,怎么反而还怪起她来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这天气冷风吹着,湖水里冰凉凉的,小美有何理由往湖里跳,你倒是说说。”
秦兰贞回答不上来。
周姨娘停顿了两息,继续道:“秦小姐,你年纪小,怕是不懂。你推了人,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补偿我家小美才是。怎么能抱怨小美掉下湖呢!她又不傻,喜欢往湖里跳。”
周姨娘的话句句在理,秦兰贞都觉得自己站不住脚,可她真的真的没有使力,人怎么就掉下去了呢?
“我…你…你们想怎样?”秦兰贞红着眼眶道。
“贞儿——”沈碧梧上前拉了把她。
“我们想怎样?秦小姐,你知道不知道,这种天气掉进湖里,小美肯定受了寒气。这寒气在人身体里聚集,那可是要影响女子生育子嗣的。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为丈夫诞下麟儿。一个女人没了子嗣傍身,如何在夫家立足,你这可是要毁了她一辈子啊。呜呜——”
周姨娘说得可怜,还不忘适时得掉眼泪,想博得秦兰贞的同情。
若是以往,秦兰贞也就信了,可今天的事情,她始终都怀疑刘美故意掉进湖里,对于周姨娘的哭诉,也不如往日同情心泛滥。
秦兰贞僵硬得站着,并不吭声。
刘恭人坐在桌边,轻轻吹了吹茶水,慢慢地品尝着,任由周姨娘发挥,并不搭话。
周姨娘见秦兰贞好似无动于衷,嚎哭起来,抱着刘美一声声得喊着可怜的孩子,苦命的孩子…
秦兰贞握紧了拳头。
门口,秦天勇的声音响起:“刘大人,我女儿才十岁,就算做错了事,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教导。里面那个女人对着我女儿哭,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