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随身携带的妆镜,我看不到现在自己的样子,想必被这道闪电一劈,形象定是凌乱至极。努努嘴,满脸愤恨的对着薛砚:“你故意的!”
薛砚盯着我的脸半晌,默不作声,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觉得对我不起,没有落井下石,心中稍稍不那么生气了:“我,原谅你好了。”
那知我这话说出口,他竟是捂着肚子笑起来:“脸都黑了。脸都黑了。”
谁没有个不如意不顺心的时候,谁没有碰上阴沟里翻船,大街上哭娘的时候?有句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啊,你讥笑我,反正我这道闪电是受完了,等着你的吧。
我默不作声,从怀里掏出手绢擦擦脸上的焦黑,昵了他一眼,薛砚的反应真是灵敏,无怪乎在血石海泡了十四年,也没被浮沉来往的阴官给发现。
头顶上的闪电一道接一道的劈下,薛砚如狡黠的脱兔,左右闪避,十几道闪电一一劈到薛砚前一刻还踩着的土地上,却丝毫没有伤到他。
眼见着云层里的雷公电母都该生气了,我才对着左闪右躲的他喊:“别再躲了,又躲不掉,白白浪费自己的气力惹头上的人生气,到时候劈上你两道,也算轻的!”
薛砚一边躲着,一边回道:“这么容易就被劈了,面子上多不好看,还是再躲一会。”
云层里的电母估计一听薛砚的话急了,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凡间说电母长是‘纁衣朱裳白裤,两手运光’其实电母穿的衣服不过就是白色而已,至于两手运光,只有在施电之时,闲暇时候,没事老拖着两个光球,也是很累的,所以,平常时候,电母是个很温柔的女神。
电母对着雷公咂咂嘴:“我看还是照老方法,不然咱们又得很晚才回去!”
雷公颇赞同的点点头,二人就隐进云层里。不一会,电闪雷鸣早已撤去,晴空万里,阳光甚好,薛砚从远处悠闲地读踱着步往回走,在离我还不到十步之距,头上瞬间砸下三道闪电,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身上,我能看见薛砚的嘴里都有黑气冒出,再下一瞬,头发直立的他倒在地上,喃喃道:“失算了!”
月黑风高的时候,我和薛砚才回到王宫,薛砚没有理我直接钻进砚台里睡觉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宫阶上,从前父亲在的时候总说,墨儿,守得云开见日月,墨儿,你娘看着你开心也会笑。
夜色如水,宫墙的高度高到两个我踮起脚尖也爬不上去,羸弱的灯光透过纸窗投射出来些微亮光,窗户上的木格照在地上的光斑斑驳驳,还未入夏,草丛里就有好些不知名的虫儿吱吱簌簌的乱叫,我突然玩心大发,撩着裙摆跳下石阶钻到草丛里仔细搜寻者,将草丛一一拨开,却并未发现虫儿的影子,正灰心丧气准备回去的时候,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摸索很远了。不过以我的体质飘回去是件很简单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在这偌大的园子里晃上一圈。
前方有个昏昏暗暗的院子,弧形的院门有些残破,却并未有匾额挂着,也辨不清这里是王宫的哪方,没有细想就提步往里走去,我不需要蹑手蹑脚,这个园子昏暗空荡,即便是人山人海,我也不需要蹑手蹑脚,这就是灵的好处。
本以为这应该是一座废弃的院子,肯定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入得院中我才发现,这里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格局似是按照玄学阵法而建,若是不懂八卦之人,只怕是有进无出,好赖我跟父亲和舅舅从小接触,还不至于迷途在此。
八卦讲究‘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一数坎来二数坤,三震四巽是中分,五数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
寥寥观看数眼,此乃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六和加圆心,两仪分二,四相七星阵法。按照玄武为北,我是应该向左走。
微微点了点头,提步向着左边方向前踏七步,后退一步,再踏三步,果然挡在前面的树木移至右边去了,前方霍霍然出现一条小道。我隐进小道后,身后的树木有合作一拢。
又向前行了两三步,突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有些迷茫。这时竟然发现前方十步以外竟然出现了一栋宅邸,有些虚幻缥缈,很不真实。
又忽听殿内似是有人说话,嘀咕半晌,声音抬高许多:“门外的客人,进来喝杯茶吧。”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房内之人是在叫我,应承一声,也没多想就进去了。
推门而入的瞬间,我看到了让我惊奇的景象,屋中竟是雾气茫茫,看不清晰,浓雾慢慢散去,我才看清坐在地上的老者,须发尽白,却透着一股飘逸脱尘,房中一无事物,只有老者的身前摆放着两盏茶杯,和一方锦盒,锦盒上似是加有符咒封条。老者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到他的容貌,却听到他的声音很嘶哑。
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门边注视很不礼貌,将门掩在身后,向前走了两步,极是尊敬“尊者是?”
老者的头垂的很低很低,没有回答我的话,我以为他许是睡着了,就加大一些声音:“伯伯,你是谁?”
老者的头依旧垂着,只是这一次他似是从梦中醒来,悠悠道:“我是守护锦盒的人,姑娘今夜来此,是与锦盒有缘,就将这方锦盒带走吧,到时候了,锦盒也会寂寞的。”
我听不懂他的话,傻傻问着:“锦盒里面是什么?”
老者这一次又没有回答我的话,我试探着向前走走,又问了一遍,老者却充耳不闻,我干脆走到他身边,轻轻摇了摇他,老者的身形随着我的手晃晃,依旧没有动作,我转到他的身前,撩起他挡在脸上的白发,轻轻道:“伯伯?”
依旧没有回话,手指轻轻探上他的鼻息,按理说,我虽不是鬼,却也不算人,是没有理由该害怕的,可是当我感觉的他的鼻息里没并没有气息传出来时,还是本能的害怕起来,夺门而逃了。
后来在回来的路上,因为惊吓很是仓惶,薛砚来寻我,我还没有看见他,只顾着一个劲的朝回跑。
早上才从玄墨里探出头来,就看到了摆在子藤书桌上的锦盒,正是昨晚那个阴森古怪的宅邸里的锦盒。登时是一个激灵,险些带着墨汁从砚台里跳出来,薛砚将我按住,指指门口的子腾,淡淡道:“你要这么跳出去,他非得以为他这出了鬼怪不行。”
我压下内心的恐惧和冲动,回道:“盒子怎么来的?”
薛砚看看我,神色很凝重:“这里面的东西,是夏朝时候遗留下来的,据说,应该是‘褒国之君’交合的沫液。”
我纳闷的问道:“那是什么?”
薛砚这次一点也没有开玩笑,他说这锦盒的符咒上写的是:‘玉几玄珠,留降心田,百神拱卫,万圣临轩,飞梵纲轮,通幽达灵。’是封印神物的符咒。
那照这么说,这锦盒之中是无上神物?我问薛砚。
薛砚笑笑:“算是吧,不过在我看来,说它是污秽之物,到更贴近些。”
我呐呐:“污秽之物?那又如何称之为无上神物。”
正在我与薛砚说话的空晌,外面有侍从来请子腾,我与跟上看个究竟,薛砚却说要带我去看个更有趣的。
我便跟着薛砚一起出了王宫,宣王登位后加固了分封制度,现在洛邑已经归属镐京,属于正宗的周朝政治中心。
我问薛砚是要去哪,薛砚只笑,却不答话,跟着他一路辗转,到了现在的府地,看上去不是个大宅,却还算富实,抬头望向朱门,竟是写着乐府,我笑笑,对着薛砚道:“你拉着我来听曲子?”
他依旧保持着神秘的笑,:“是听曲子不假,不过,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看着他一脸的神秘状,突然好奇心变得很重,但是他还不容我多话,就拉着我穿门而入。
经过林荫翠道,我才发现,这里跟晋朗的侯府格局很像,心中也约摸猜出几分,薛砚是来找晋朗的。
直到看到坐在亭中的珺翾,我才恍然大悟,薛砚这是带着我来访旧人来了。
基于我们二人现在的样子,见了也是白见,不过我还是坐在珺翾身边听她弹了好长时间的曲子,珺翾的右边坐着一个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我想这是他和晋朗的孩子吧,长的可真像他们俩个,眉眼像珺翾,脸型却长的颇似晋朗,继承了他们二人的优点,很是美貌。
从晋朗府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有很多官兵在巡逻,随转身问问薛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镐京有混进来的奸细?”
薛砚摇摇头,近几日,没听到有什么事情。
突然看到前方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正被官兵追赶着,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
我心道:“宣王登位以来,体察民情,怎么有纵容军士胡作非为?一时气不过,伸手撩起一些沙尘,官兵们被迷了眼,堵在原地,才让那对夫妇有幸逃了。
回王宫的路上,听到路人们议论,才知道个中缘由,原来宣王体察民情之时,路过民坊,听到有孩童再念童谣,就打算去听上一听,谁知不听倒好,一听就听出了麻烦,孩童念得童谣是什么呢?只有八个字:“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这个谣言直指周王的兴亡,事关重大。于是,宣王听到之后,立即下令,天下凡是有这工具的都可以被视为妖,逮而杀之。正好那对夫妻,他们就是靠卖这种檿弧箕服为生的,宣王知道后,就派人把他们抓来准备杀掉。谁知半路上碰到了我,阴差阳错的把他们救了。
看来,实是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