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白丹不明所以,本来她是想着杀了汗王再自杀的,却不想这洵赫竟是说了一通她听不明白的话。微微有些怔愣,倒是一时忘记动作。
绵诸洵赫将她的毡帽摘下,在她的身边轻轻坐下,声音温润如玉:“孜白丹,我不会强求你的,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乌里图的儿子乌苏。”
孜白丹登时是身形一颤,似是有些发抖,不敢置信道:“你都知道?”
绵诸洵赫轻笑着点点头:“我即是喜欢你,自然会派人调查的,我知道你和乌苏已经早有婚事在前,也知道乌苏为了你被乌里图关了起来。”
孜白丹听完这话,有些震怒,说着就从床上站起,怒道:“你既都知道,为何还要拆散我和乌苏?你既都知道我的心不在你这里,为何还要拿敛狁来逼迫于我?”
绵诸洵赫也不急不恼,慢慢从床上站起,道:“犬戎早晚要把敛狁合并的,以后就算史书上有记载,那敛狁也是犬戎,跟你没有关系,至于你和乌苏,乌苏根本就保护不了你,我只不过是说要娶你,他就无能为力了,真正的戎国男子,应当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半点伤害,乌苏,不配拥有你。”
孜白丹简直觉得绵诸洵赫不可理喻,说的话更是让人无法赞同,心道:‘有几人能征战草原?又有几人能坐上汗位?你可以有铮铮铁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草原上多少人都是在你的铁骑之下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难道王者,就是天生的王者吗?’
孜白丹冷冷道:“你是汗王,你有本事有能耐,可是我们普普通通的人,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不想征战,我们只希望和平。”
绵诸洵赫听完孜白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道:“你还太天真,我也希望和平,可,我是从刀尖上幸存下来的,我知道,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会争取到更多生存的权利,才能更好的保护身边的亲人和心爱的女子。有些事,并不是我愿意做,而是我不得不做。天晚了,你好好歇着吧。”绵诸洵赫说完便走出帐篷,显然并没有要与孜白丹同房的意思。
待绵诸洵赫走后,孜白丹死死攥紧袖口的手才松了下来,常常吐了一口气,心中却一直想着绵诸洵赫的最后那句话‘很多事,并不是我愿意做,而是我不得不做。’有谁知道,坐在高高的汗位上,他就有了保护臣民的责任,多了让整个部族能好好生活下去的责任。
薛砚和红馥转进帐篷,孜白丹看到红馥与薛砚,抬手试了试眼角,道:“红馥姐姐,你来了?”
红馥点点头,嗯了一声,坐在桌子边欲要喝水。
孜白丹又对着薛砚唤了一声薛大哥。薛砚额首算是应了,道:“孜白姑娘,我看那绵诸洵赫倒是个好汗王,相信敛狁归了犬戎,是好事。”
薛砚刚才听完那绵诸洵赫的一番话,觉得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汗王,坐在那个位子上,知道利弊,知道该怎样对待自己的臣民,如果厉王有绵诸洵赫这般为民着想,又何至于落到逃亡的地步。
孜白丹微微一愣,茫然的看向一边的红馥,道:“你们方才”
红馥放下茶杯,回道:“我们方才一只隐在帐外,怕你会有什么不测,或是那汗王若是伤害你,也好能帮帮你。”
孜白丹瞪大了眼睛,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薛砚和红馥一愣,彼此对看一眼,都是有些不明所以,心想莫不是孜白丹怪他们在外面偷听?可这也着实是无奈之举啊。
薛砚问道:“孜白姑娘是不是怪我和红馥在帐外偷听你们说话?”
孜白丹方才还是有些嫃怒,先下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不是的,你们,我是说你们怎么可以站在帐外那么久,竟不告诉我。徒留我自己一个人,心惊胆战的。”
原来孜白丹是为这事,确然刚才也是够让人捏着把冷汗的,如果这绵诸洵赫不是这么通情达理,而是如薛砚想的一般五大三粗,胡子邋遢,还不懂得怜香惜玉,那孜白丹可就要吃亏了,可这绵诸洵赫的样貌太过清婉,甚至是有点阴柔,通晓物情,是以薛砚内心倒是有些佩服的。
红馥在一旁笑笑,道:“方才我一看见这绵诸什么的进来,就想,得了,这个什么汗王,指定是个君子,也就没有我和薛砚什么事了,正想拉着薛砚走,却不想看到你紧张的直攥紧了袖口,就怕你一时沉不住气,把人给刺伤了,所以就留下来看看。”
孜白丹面露讶异之色,道:“你们,都护着他?”
薛砚点点头,道:“孜白丹,我与红馥都知道你心系乌苏,只是你既然能为大局着想,肯定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愚笨,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这绵诸洵赫是个英明的君主,你若是因为个人私情,把他杀了,就算你为赎罪也自刎,但是自此,敛狁和犬戎,以致于整个草原将会腥风血雨,再无太平,到那时候,你又安心吗?”
薛砚的一番话,说到了骨子里,孜白丹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道:“薛大哥说的是。”
出了帐篷薛砚和红馥在荒地上并肩走着。
草原上风光好是自然的,夜色里草丛处时常飞起一些萤火虫,星星点点,如梦如幻,薛砚缓步走着,并未说话。
红馥轻轻随在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一丛萤火虫,道:“你觉得孜白丹能想通么?”
薛砚点点头道:“我觉得孜白丹会是一个好汗妃,敛狁能有这样的汗王和汗妃,是福气。”
继续朝前走着,二人不再说话,夜色如水,月华辉辉,就在薛砚和红馥回到营帐之时,听到一阵吵嚷声,二人急步向前方火光出走去,却不想是看到了被抓的乌苏。
红馥急忙奔向前去,对着持刀的护卫道:“发生什么事了?”
护卫指着被押的乌苏叽里咕噜一阵说话,红馥听完点点头,又道:“你们惊动汗王没有?”
护卫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后,红馥脸上的神情就有些着急,薛砚提步走过去,对着红馥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红馥着急道:“护卫说,他们已经派人去禀报汗王,说是有闯进营地行刺的刺客。”
薛砚微锁眉头道:“你可想好什么办法救乌苏?”
红馥摇摇头,道:“没有,谁知道他会这么毫无忌惮的就闯进这里,看来,他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薛砚绕过眼前的侍卫,走到乌苏身边,道:“乌苏公子,你是何苦呢?如今你若还放不下她,那就是把她朝死路上逼,若是你还希望孜白姑娘活着,就放手吧。”
乌苏听完薛砚的话,隐着的怒气瞬间就爆发了出来,嘶吼道:“你懂什么?我和孜白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跟她的情意,你们外人懂得几分?孜白丹早已经和我私定三生了”
“住口!”乌苏的话硬生生背着一声断喝给阻回去,薛砚和乌苏几乎是同时抬头向着声音望去。
绵诸洵赫站在火盆前,眼中充满了寻味,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薛砚在心中暗叹,这绵诸洵赫不愧是汗王,尽管之前在帐篷里是那般的温柔,但是出了帐篷,没了红帐佳人,他站在兵卫的面前,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王。
一声断喝之后,绵诸洵赫站在了乌苏的面前,乌苏俊是俊朗,可是当和绵诸洵赫站在一起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之前薛砚一直觉得绵诸洵赫是阴柔,乌苏算得上是阳刚,可是这么一对比,倒显得乌苏没有那么阳刚,下一刻,薛砚想揉揉自己的眼睛,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红馥站在一旁,看着立在不远处的三个男子,尽管薛砚的右手已经断去,尽管那空空的袖管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但是这个青衣男子站在另外二人中间,显得那么超然脱俗,如果不是红拂与他相处了很多时日,差点到以为薛砚是神人。
绵诸洵赫看着乌苏,缓缓开了口,:“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连你的父亲都说服不了,也没有能力拯救你的部族,你觉得,你还有资格站在孜白丹身边,保护她吗?”
乌苏说不出话来,脸被憋得有些泛红,半晌,终是开了口,道:“可是,孜白丹她不爱你!”
听了这话,绵诸洵赫轻轻笑笑,道:“以后,她会爱上我的,也会把你忘记。”
没有哪个男人,可以这么有自信,即使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征服一个部族,或是整个草原,但是要征服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让她心甘情愿的爱上他,是不可能的事,除非,这个女子不再记得以前。
薛砚不知道绵诸洵赫会不会用这种办法,但是他觉得眼前的男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那么做。
许是帐篷里的孜白丹听到了风声,就在乌苏还要说话的时候,孜白丹已经一个箭步挡在他和绵诸洵赫的中间,对着绵诸洵赫道:“汗王,请你放了乌苏吧,我答应会好好呆在犬戎,呆在汗王的帐篷,做汗王一辈子的女人。”
红馥心道,这个笨蛋丫头,现在去求情,不是火上浇油嘛,怎么着顾虑着后果,也得给绵诸洵赫说她跟乌苏已经情断义绝的话,那,绵诸洵赫才不会生气。
正想着,却没料到绵诸洵赫已经伸手去扶站在他面前的孜白丹,将孜白丹顺势带到自己怀里,对着孜白丹道:“孜白丹,我说了,以后你就叫我洵赫,你没记住吗?”
孜白丹有一瞬竟然是在绵诸洵赫温柔的注视下红了脸,这个反应一漫上来,孜白丹的心里登时是‘咯噔’一跳,不禁问了一下自己,她是怎么了?
虽然脸上的红晕只停留了一瞬,又因为是夜晚,周围的火光也是透着红色,她的脸红就显得不是那么显眼,尽管不那么显眼,还是落到了敏锐的两个男子眼里,不同的是,绵诸洵赫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乌苏的眼中却透着丝丝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