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府院内杀气腾腾,阁楼上并无琴声。
金捕头、王元霸、李墨迪、宋员外、风无、冰岩六人站在一边,另一边是整整三十六名捕快,站成一个方阵。
“出发!”金捕头一声令下,浩浩荡荡奔向城东南湘子所居山洞。
“风大侠,您今日可千万不能杀了这贼人,我们官府定要生擒之。”
“当然,他是我师弟,我不会下杀手。”风无这下心安了许多,本来还担心官差取师弟性命。
“风兄弟,让我先会会他!”冰岩满脸怒火,想报当日毒针暗算之仇。
“嗯。”风无没有多说什么,脑中不断思索着今日如何行事。待会到山洞,自己一人进去,和师弟见面。先问清楚其中缘由,再做打算。
“诸位英雄,宋某今日特意跟过来,只因小女前日失踪,想来是在南湘子这里,英雄们若看到小女,可千万不要伤害她!”
“那是自然,员外放心,宋灵的安全,我们绝对不会伤害。”金捕头握紧腰间佩刀,郑重向员外承诺。
“宋灵失踪?”风无眼前闪过一丝阴霾,“难怪这几日听不到琴声,失踪……”他转头看了冰岩一眼,见冰岩也在看自己。是啊,这烟雨楼守卫森严,连自己都进不去,南湘子如何能进去偷人呢?
冰岩把一切疑惑,都压在心里。反正已经开始抓捕行动,把人擒来一问,便全部明白了。
行至离山洞口,四下一看,却是清幽之地。门口藏数名捕快,见金捕头前来,急忙起身。
“在里面吗?”
“在,昨晚回来的。”
“好,这次他插翅也难逃!风大侠,拜托了。”
风无走在最前,刚一进洞,便深吸一口凉气。这洞中机关却是师门所传,如果不懂破解之法,蛮闯乱撞,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引光为进,遇暗为退。履错之敬,以辟咎也”念着口诀,一步步向前探着。
官差们屏气凝息,不敢发出杂音。不出片刻,门口符咒便被找出,尽数破去。一行人往山洞深处走去,期间再无陷阱,也无人暗算。只是这山洞之中,别有洞天。顶部悬下来的钟乳石,一排接着一排,倒向是卫兵列队欢迎。隐隐有滴水之声,洞穴幽暗,捕快们举起手中火把,帮助照明。路越走越窄,光线早已看不见,全凭火把照明。继续走下去,竟然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躬着身子,慢慢往前走。
“若是把这里堵住,怕是饿都饿死在里面了。”李墨迪偷笑道。
“不可胡说!”金捕头厉声呵斥,转而对风无道:“风大侠,待会可千万别伤南湘子性命啊,我们只生擒,决不杀人!”
“好。”风无应得爽快,心下放松几分警惕。只道这石洞当真蹊跷,若将此处一堵,怕是插翅难飞吧?
缓缓而行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只见阳光从顶部渗透下来,落在一个方圆数百平米的巨大空间。这洞府像是有人悉心打磨,刻意建造。正中摆着些许、石桌、石凳,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石壁,却显得十分干净。顶部虽有阳光,可石壁光滑,无着力点,根本无法攀爬。捕快走上前去,四处探寻南湘子踪迹。
正是山洞幽静,正直心无旁骛。风无隐隐闻道一丝幽兰清香,只是这清香不是花香。香味略有刺鼻之感,却又令人向往。
“毒!”风无心中一惊,这是幽兰剧毒,唤作孔雀幽兰。中此毒者,四肢酸软,任人宰割。这些毒不是从山洞传来,而是从捕快身上!风无看向捕快们的佩刀,心知刀口必是浸了毒液。可这南湘子只有一人,这刀口之毒,又是为谁准备呢?
“不好!”李墨迪锤了一下手心,“中计了!”
“什么计?”冰岩中过阴招,此时心底慌乱。
“宋员外还在洞外!如果南湘子藏在过来的路上,现在冲出去,不但自己逃之夭夭,还能杀了宋员外,该如何是好?”
“不好!”冰岩惊呼,适才入洞探寻,员外不会武功,自然在洞外,身边没留几人。如今一众好手都进入洞中,员外岂不是……。想到此处,冰岩叮嘱风无小心,急忙带着十几名捕快原路返回。
“有劳!”金捕头抱拳行礼,继续带人往前探寻。
洞中石壁光滑,并无机关,且布置简陋,不像能藏人。众捕快忙活半天,也不曾寻得南湘子踪迹。唯有风无心知肚明,这南湘子就藏在自己左边七步之遥的石壁之后。原来洞中石壁皆天然形成,唯有这块石壁,乃是幻术。这本是凹进去一块,能藏熟人,南湘子以艮卦符咒悬于其上,幻化为石壁之形,若是用手指轻轻一戳便原形毕露。风无看他使这一招,不下数十次。这幻术虽精妙,但风无已了然于胸。
“敲敲这石壁,看有什么蹊跷!”金捕头一声令下,捕快们迅速用佩刀敲打石壁。这么一来可大为不妙,这幻术眼看就要被拆穿。风无此时却异常冷静,只觉身侧杀气骤至,但不知何人所起。心下迅速思考最近的所有异端,仿佛一切线索,都在悄悄凝结成为一处。
“啊啊啊!”几声惨叫响起,数名捕快双手捂脸,尽是鲜血。只见南湘子从石壁中闪了出来,一块大布扔在一旁,右手执萧,左手银针齐发,身边环绕铁索,上下飞舞。顷刻间,十几名捕快尽数倒地,哀嚎不止。
“喝”的一声,王元霸举枪冲了上去,李墨迪也执萧冲了上去,三人瞬间缠斗一处。风无忽觉身后杀气腾腾,下意识侧身一闪,却晚了半秒。“砰”的一下,左肩结结实实中了一掌,直接摔到在地。“哇”的一声,口吐鲜血。来不解多想,右手一撑,翻身而起。凌空之时,抽剑护身。“铛”的一声,刀剑相对,风无借力后撤一步,方才看清——偷袭者,正是金捕头!
“好功夫,不亏是风尘剑,天下无双啊!”金捕头阴笑道,抽刀便攻。风无左肩重伤,整条手臂似乎不听使唤,只能一手持剑,左右格挡。动作不敢太大,怕左臂飘在空中,被金捕头直接砍了去。
“师哥小心!”南湘子的声音传来,风无心底一暖,师弟此时居然还在关心自己,目光虽不敢移开战斗半分,却心知南湘子以二敌一,怕是撑不了多久。
只见这金捕头,快步单刀,上下翻飞,招招攻击要害。风无自恃“风尘快剑”,却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虽说自己左肩受伤,招式大打折扣。可金捕头的武功全然不似当初比武时羸弱,单这刀风便足以伤人。过四十余合,风无身上、腿上衣物已然残破。心知其刀上有毒,不敢受半点刀伤,剑招小心护着身体。金捕头招招相逼,一刀快似一刀,风无斗的气血上涌,逐渐入境。只觉对方招式越来越慢,破绽频出。金捕头挥刀斜砍一瞬,风无抓住破绽,使一招奔雷剑法,自下而上,一剑刺向对手手腕。这一剑角度刁钻,招式凌厉,避无可避。金捕头心底吃了一惊,竟是自行运气毁招!“铛”的一下,本来砍向风无的刀变了方向,被风无一剑刺在刀面上,金捕头整个人被打的后退几步。“哇”的一声口吐鲜血,原来强行毁招,内力相撞,手臂炸开一般。手腕却躲过了一劫,没有被风无刺中。
这一招过后,金捕头后撤一步,引刀护身。风无凝气疗伤,眼角望向师弟所在之处。这一看,心惊肉跳——只见南湘子以一敌二,全身皆是伤口,鲜血染满了青衣。手中招式愈发缓慢,这刀上幽兰之毒已渐渐生效。唯独身边环绕的铁链,像是有意识一般,护着南湘子,将致命招式尽皆格挡。王元霸、李墨迪两人似乎也颇为忌惮铁链,只寻空隙刺向敌人。王元霸手中一杆黑铁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招招霸道无比,皆是硬招式,倘若中其一枪,骨头必然粉碎。李墨迪洞箫却是阴狠至极,腋下、脖颈、耳垂……招招只攻要害,并不硬拼。南湘子逐渐力竭,丧命只在顷刻。
风无脑海迅速思索破解之法,若是自己前去救援师弟,金捕头快刀自会偷袭,将自己砍为碎片。若任由情势发展,师弟很快就会每没命,到时候以三敌一,自己断然不是对手。
“师哥小心!”听得南湘子惊呼,风无忙执剑护身,只见金捕头跃至空中,自上而下一记重刀劈下。风无凝气于剑,硬吃这一招。“铛”的一声,风无直愣愣的摔了出去!忙一个雀步起身,却见金捕头也是口吐鲜血,刚刚一招两败俱伤!
风无定神,手中挽一个剑花,右脚在前,斜对着金捕头。右手紧贴左颌,剑尖直对金捕头。“仙人指路!”金捕头惊呼,这一招自己可是亲眼见过。当初一招制敌,将冰岩的傲气直接打没了。自己苦思冥想许久,也想不出怎么破解这一招。当下双脚运足了内力,只待这招使出,自己尽力躲闪。
“嗖”的一声,风无出剑来攻,金捕头一个翻身便后撤十数米,全力避开。刚要窃喜自己躲得快,却见风无这一下乃是虚晃,其直奔王元霸而去。
“不好!中计了!”金捕头忙提刀赶上,对准王元霸大喊“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风无身形好似一道闪电,“唰”的一声便冲到王元霸身后。王元霸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剑刺向其面门。黑铁长枪虽霸气十足,但迅捷不足,这一下,避无可避,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王元霸满脸喷血,直愣愣的摔了出去。
“啊啊啊,我的眼!”王元霸在地上来回翻滚,双手捂着脸,撕心裂肺的喊着。李墨迪抓住风无刺剑的空档,一萧刺向风无右肩。这一萧与南湘子有异曲同工之妙,萧中藏剑刃,招式凌厉。“噗嗤”一声,风无右肩中招,鲜血喷涌而出。
“噗”的一声,南湘子运起最后的气力,手执洞箫对准李墨迪咽喉而去。剑刃闪着寒光,穿吼而过!李墨迪双眼瞪得老大,没想到自己一生善使剑箫,竟然死于剑箫。
电光石火间,两名高手毙命,风无双肩重伤,两臂均已残废,提不起剑。南湘子伤口处,幽兰之毒愈发严重,也是无力再战。被他杀死的十几名捕快,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原本安静清幽的山洞,顷刻间变成地狱般景象。
金捕头阴笑道:“不亏是天机老人的高徒,着实厉害,只可惜,今天也要丧命于此了!”
“卑鄙小人!”南湘子口中怒骂,那铁索绕着师兄弟二人护了起来。
“这铁索连我也能护?”风无一惊,“这是什么法宝?”
“嘿嘿,师兄有所不知,我当年前往昆仑山脉,寻得一千年玄铁,将其带回山门,求师父一起,铸成这绝世法宝!”南湘子眼中颇为骄傲,“这玄铁链,师父让我起名。我一生敬重你,便取了‘风’字,明明为‘风玄链’。师父却说不可,风字不可位于玄字之前,便取谐音,改名‘风千链’。”
“风千链……”这玄铁长链,环绕周身,仿佛真有数千节。“没想到,我们二人要靠这长链苟命。”风无眼中甚是不甘,自己任性一世,如今却如此窝囊,被这奸诈小人算计。
“风大侠,哈哈哈,你怕是从没想到,会死在我金某人之手吧?”金捕头目露凶光,边和风千链缠斗,边挑衅二人。这风千链虽是法宝,却终究敌不过金捕头攻势,光芒越来越弱,似乎要暗淡下来。
“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杀我。”风无双眼微微闭上,似乎等着命运的安排。
“那你就到地狱中去想吧!”金捕头一刀重重砍下,风千链瞬间落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哼,破铁链也敢称作法宝,去死吧!”金捕头一刀重重看下,眼看就落在风无头上,风无失血过多,已无力闪躲。
只见金捕头一刀奔着风无脑袋劈下,风无缓缓闭上眼睛,自知天数已尽。可这一刀,却是久久没有落下。
风无睁眼一刻,被眼前怪异的一幕吸引住——金捕头的刀就在风无头顶,可是落不下去。金捕头此时已经憋红了脸,牙齿咬得咯嘣作响,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刀能被空气挡住。
只见南湘子站在风无身后,左手持“巽”符,右手轻捻,口中念念有词。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这法术正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金捕头,你想好陪葬了吗?”南湘子邪魅一笑,眼神中尽是鱼死网破的觉悟。金捕头只觉整个山洞都在颤抖,“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入口处,已有碎石渐渐填满。这山洞本来就小,且四下无别的出口,若这入口被挡住,自己无论如何是逃不出去的。
“妈的,算你狠!”金捕头急忙奔向入口处,飞一般的闪身出去,其身形消失不到一秒,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入口被落石塞满,紧接着,狭长的小道也尽皆崩塌。
“哇”的一声,南湘子口吐鲜血,脸色白的像纸,再无一丝血色。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师弟!”风无想托住南湘子,可双臂使不上力。
“夫君!”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风无转身一看:只见从南湘子藏身之处,又跑出来一妙龄女子,正是那宋员外之女——宋灵!
宋灵奔至南湘子身旁,一个劲的呜呜痛苦,抱着南湘子的头轻轻说着:“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离开金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