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火夏时节比以往还要漫长炙热,隐没于托尔大森林的第九营本部虽没有如往年那般凉爽,但也还不是太糟。
而第九营的内部食堂,却是比以往还要吵闹许多,年轻充满朝气的学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着,不难听出,全都是在谈论那两个新来的“插班生“。
“听说了吗,那个从奥斯丁来的嚣张公子哥昨日又惹事了,他跟桑卡在练习场决斗,竟然把桑卡打成重伤!“
“你这资讯太落后了,今天早上桑加才去帮他弟弟教训对方,谁知道连桑加都败给那个公子哥,被打的鼻青脸肿,这不,连三天才發放一次的“血食“都没有来领取。“
这名学员一边跟旁人说着,一边不满地四处张望其他人碗内的“血食“,他觉得自己这份好像比别人的还要小份一些。
“那兄弟俩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啊!“令一人讥笑道,显然对桑卡和桑加这对兄弟没什么太多的好感。
一个刚来,就将实战成绩前几名学员痛揍一顿,如此嚣张的行径还没让这位公子被赶出去,除了因为听说此人背景深厚,下手又懂分寸之外,他还给了就算是已那几名贵族子弟来说,也算地上庞大的一笔“医药费“。
对此,第九营的执教们都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他们认为适当的内部斗争有助于激發学员的成长。
这一届可能就是第九营最后的学生了,所以就算稍微胡闹一些,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如果执教们知道某些出身相较普通的学员甚至还没出息的希望,那位既嚣张又有钱插班生也来找自己麻烦,只要挨打一顿,便能够领到一笔不斐的医药费的话,执教们可能又会恨铁不成钢地叹息几声。
刚才那个一直比较“血食“多寡的学员低声道:“听说那位公子哥每次在食堂用餐,都能拿到脸盆大小装的“血食“,相比之下……。“看向碗内比手掌还要略小的血食,他的神情有着些许扭曲。
“人家有家世背景,有实力,被第九营看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位女学员语气听似平淡,眼神中却藏着一股迷恋的崇拜。
“这倒是,不过那另外一个……“
话还没说完,随着一位少年走进食堂后,原本有着喧闹的学员们纷纷安静下来,眼睛直盯盯地跟着那位少年的脸庞,有些人则是看着少年空荡荡的右臂,面露鄙视跟不满。
而这种情绪随着少年站定在领取“血食“的地方后,便逐渐放大。
满脸鬍渣,像是怀胎数月的胖厨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笑问道:“还是老样子?“
独臂少年摇头道:“最近有些吃撑了,稍微帮我减量一些。“
“还懂得节制,不错。“厨子大叔笑咪咪的看着沉诚,这裡的哪个学生不是想着“血食“能够越多越好。
他回头进了厨房,没过多久后,便端了一大碗鲜热的“血食“。
虽然这些学员不是第一次见着,但此时看着那ㄧ大碗“血食“,在对比一下自己碗中那可怜的份量,学员们不满的情绪达到了最高峰。
就算是某些较资深,成绩突出的学员,也没有一个能够享有这个待遇,能够每天“血食“随意吃到饱,吃到撑,这是执教才有的待遇。
自从来到第九营已经两个月了……沉诚不管在哪项第九营的课程中,都表现得极为平庸,在某些方面甚至还缺乏常识性的知识,就连所有学员最重视的格斗演练课程,他都没参加过几次。
平庸,懒惰,不思进取,却又佔走了其他人数倍的资源,理所当然地,沉诚被所有学员敌视着。
“唰。”
寂静的食堂中,突然有个情绪激动地学生忍不住站了起来,眼睛通红的盯着他看,皮肤下壮厚地青筋显而易见,愤怒地彰显自身的存在。
而沉诚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默默找个无人的座位,闷声地吃了起来。
那位情绪激动的学员见自己被无视,呼吸逐渐加重,皮下的青筋血管越發张狂明显,好似随时会破体而出。
但最终,他还是冷静下来,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这裡是食堂,并不是在实战演练的课程上,也不是在练习室裡面,如果發生斗殴,轻则禁闭几天,最严重的会直接被赶出第九营。
当然,这并不妨碍这名学员用着择人欲噬的眼神盯着沉诚猛瞧。
食堂其他大部分的学员虽然没有表示出这么强的敌意,但很明显地都对沉诚没有半点好感。
显然,这裡的所有人都把他当成那种自身没有实力,却又有着深厚背景的纨绔少爷。
“……“
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乎所有学员的目光,都随着另一名长髮少年的出现而转向。
与沉诚刚出现不同的是,大部分男性学员都对这个人投以敬畏的目光,女性学员则是一部份痴迷的盯着他看,一部分在整理自己的颜容。
厨子大叔见来的人是他,表情不悦道:“老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说这句话。
“还是少一点吧。“长髮少年看着其他学员碗内的“血食“卖相,表示没有太多的食慾。
胖厨子粗鲁的将一大盆“血食“丢在他面前后,便气忿忿地走了。
端着一盆明显外观不佳的食物,少年就这样坐在了沉诚的对面。
周遭冷漠与热切的目光交在他们身边交会,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
随后,长髮少年用着随意的语气道:“我叫南九。“
突如其来地,这位把第九营闹得沸沸扬扬的俊俏少年毫无理由的向沉诚打了个招呼。
“我叫沉诚。“
沉诚基于礼貌,他也向南九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沉诚继续安静地吃着碗内的食物,南九安静地看着碗内食物,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开始有些死沉,有些尴尬。
“……“
“你就不好奇,我找你有什么事吗?“南九还是没有忍住,率先开口。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沉诚反问道,面露无奈,像是被亲戚家的小孩吵着讨要糖果。
南九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竟然有人敢这种态度跟他讲话,就连第九营的执教也不敢这样轻视他。
南九神情冷了下来,用不容质疑的口气:“今天下午的练习赛,你来当我的对手。“
还不等沉诚开口,南九立刻又道:“先不用忙着拒绝,也不必隐藏,我知道你的实力并不像这些白痴说的那么不堪。“
“这裡的血食虽说品质低劣,可你食用如此大的量,深渊因子却还没有“饱足“的迹象,这说明你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废物。“南九鄙视的看着沉诚:“这种扮猪吃虎的把戏,我几年前就玩腻了。“
“那些蠢蛋忌妒你能够天天吃这么多“血食“,却不知道以他们的资质来说,如果天天这样吃的话,早就把自己撑死,变成“失序者“了。“
沉诚嘴巴微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并不认为自己在玩甚么扮猪吃虎的游戏,第九营的课程内容有半数都是关于深渊方面的基础知识,其他学生早在入营之前都倒背如流了,不像他要从头开始苦读。
至于平常的实战演练,在安全的环境下带着护身的防具,用着无法致对方性命的武器,这些对于生活在边陲镇最黑暗的角落,失败就意味死亡的他来说,就像是小孩子扮家家酒一般无趣。
在那个地方,哪怕只是几岁的孩童,都会将叉子磨利之后带出门。
总地来说,沉诚的成绩确实不怎么样,对练时也老是有气无力,许多执教已经跟阿库斯反应过这一点,决定要剥夺沉诚的福利,要不是阿库斯是高级执教,在加上安德森的身分摆在那裡,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说。
照理来说,对于南九的约战,沉诚没有任何理由会接受,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反过来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要证明,我是最强的!“南九推开桌前的血食站了起来,倨傲的看着他。
第九营所有成绩排在前列的学生,全部无一例外,都败在南九手下过。
学生中唯一剩下,除了那个神出鬼没,总是找不着的“野人“之外,就只剩下这个跟他一起转学过来的断臂少年让他感到一点兴趣。
沉诚不以为然,轻笑地指了指旁边道:“那你应该去找其他执教们打才对。“
“……那能一样吗?我说的学生裡的最强!“南九恼怒地拍响桌面,“开化者“面对“拓荒者“可以说是没有丝毫胜算,他觉得沉诚是在嘲讽自己。
周围的学生们由于离得有些远,听不清楚这两个问题“转学生“在说些什么,为何發出如此大的动静,纷纷向他们投视好奇的目光。
沉诚摇了摇头:“既然你说想要证明自己是“最强“的,便不应该只限于学生,而是以全人类为目标才对,不管在任何时候,什么地方,对方是什么人,能够坚持自己的意念到最后一刻的人,才有资格称为“最强“。“
“在自己划设的范围内打败自己划设的敌人……不过是普通的自我满足,跟“最强“什么的没有半点关係。“
见沉诚这个只是稍微有点资质的小小平民竟敢出言教训自己,南九出奇的没有继续發怒,只是眉眼冰漠道:“那也只是你的认为,跟我没有半点关係。“
“确实如此。“沉诚脸上带着笑意,一边吃着剩下的“血食一边道:“不如这样吧,我答应和你决斗,不过得等我的手长回来之后。“
南九皱眉,他看出来对方只是换个理由拒绝自己,以他的背景跟手段,有一百种方法能够让沉诚不得不跟自己打。
不过不知道是否因为沉诚方才那席话的关係,南九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默默道:
“我会等着你。“说罢,就将手中几乎没有动过的“血食“倒在一侧的厨馀桶内,缓缓走回自己宿舍。
只留下众多学生惊愕的目光,和胖厨子愤怒的咆哮。
“兔崽子!下次再敢浪费食物,信不信我噼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