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望了望苏慧稍显苍白的脸色,眉间布满担忧。
苏慧的身体较前愈发显得虚弱,阴郁难解,再这么下去,不能及时找到有效的调理之法,恐怕命难长久。
如今之计,唯有依《天方》古卷,找到多宝龙鱼,摘取其纯阳之身上的鳞甲,辅以闪火蠕虫晶囊结石,两种纯阳之物共同抵御阴郁,方有可能根除病根。
苏秀次日便只身出了壁障,再次离开了村庄。
一个月后,苏秀从森林南沼之地出来,腰间挂着一瓶收集好的闪火蠕虫的火囊结晶,瓶身灸热发烫,缠满灰色铁片辅助散热。
火囊结石数量已经准备充足,而重要的新的迁徙之地也已经查探完成,这次出来进展颇为顺利,只剩下多宝龙鱼鳞甲未取来。
但多宝龙鱼极为罕见,潜藏极深,轻易不出现。只是它们喜欢潮湿气侯,如今多半聚在南边广阔的黑木林地带,想要找到,可得费一翻工夫才行。
只是南边一带,随时会有不明物体从天上坠落下来,稍不留神便难逃脱,若被砸中十死无生,乃南区最大的安全隐患。
就是不知南区哪来的特殊之处,竟将整个诡深黑林陨落的不明之物,都吸引到了自已的身上,地面几乎到处砸得坑坑洼洼,遍布一个个大小陨坑,凹凸不平,一些较早时候砸出的坑地,已然早被植被重新覆盖。
苏秀思虑片刻,摸了摸滚烫的瓶身,眼神变得极为坚毅:“为了慧儿,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走一遭。”
身影一晃,径直往南区深处茫茫林海疾奔而去。
而身后南沼之地,因为这次苏秀的光临,闪火蠕虫失去了体内的火囊晶石,无法抵御天敌,倦缩在了洞穴,数年未出,森林南沼因而得以安宁,百兽纷纷赶往迁徙,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像。
苏秀如一抹闪电黑影,身形灵巧,腾挪闪避,半天时间,便到了南区黑木林地带,此时天空上方正是艳阳晴空,疾风从空旷的天空中降落,拂过无边无际的森林,堆起层层波浪,远远卷向天际,一浪接一浪,似无尽头。
在这摇曳的波浪下,却是另一番与外面迥异的景象,昏暗,潮湿,毒嶂,黑沼,悬崖,陡壁,奇山,峻岭,诸形诸色的凶禽猛兽和毒虫邪蛊栖身其中,危机四伏,罕有人迹。
苏秀在这样的林中行走自如,来去如风,丝毫不受限制影响。在黑木林地带搜了三天三夜,已将整个南部搜索范围,缩小到了眼前方圆十里之地。
地底隐隐传来焦躁的震动,龙鱼似乎感应到了苏秀的存在,开始变得不安定,在地底游移变动,一时难以确定方位所在。
苏秀坐于中央的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靠身体来感应地底微弱的震动。
坐了半日,抬头往头顶偶尔因风吹露出的树冠缝隙,见上头云淡风轻,晴空碧蓝,并无异常出现。
微微松了口气,正待闭目,突然身下传来一道强烈的震动,苏秀眼中立即露出神光,忽的一下已从石头站起,冲了出来,十几个呼吸的工夫,已到达数里之外。
地下震动越来越复杂凌乱,一声巨大的怒吼声从前方传出。
苏秀速度不减,中途身体硬生生九十度向上弹起,“嗖“一声冲出树阴遮蔽,带起大片纷飞的绿叶,迎面冲上了一座石峰,沿着一道破石山脊继续上攀,其速更疾,几个上下翻腾间,双脚已稳稳停在了石峰顶尖之上。
苏秀一袭灰衣,后腰带左边上别着一个蟒皮袋,右边挂着一根幽黑的短铁棍,正抬手遮阳,向着下方的密林观望,举眉的手掌下,两眼炯炯有神,嘴角边勾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微微露出侧边的一颗小虎牙。
下方黑木林深处,再次传出一声巨大的怒吼声,其声如象如犀牛又如虎啸,惊得林中飞鸟四散逃去,树冠出现微弱的震动。
苏秀居高临下,视野极佳,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此刻闻声心喜,身体一松,从悬崖边左摇右摆摔了下去。
坠落中,风声呼呼怪啸,苏秀双手接连伸出,极速往岩壁突起的尖石上轻轻搭去,往往一碰便即松手,下坠的速度缓了缓,巨大力道倾刻卸净,头凌空翻转,脚尖轻轻沾在了地上,竟没有扬起一丝尘土,亦无一丝声息。
苏秀如一只飞鸟,极速穿入林中。正前远方,一堆长得尤为密集的大树堆里,中间有一棵更大更高,树冠震动尤为剧烈。
大树震动间,地下根部突然炸出地面,连同树身哗啦啦翻倒,露出地上一个深深的树坑,土块石屑不断从泥坑内喷飞而出,四溅而开,“噼里啪啦”山响。
树坑内凌空跃上来几尾幽黑的大鱼,肥厚的鱼身上铺满密密的磷甲,乌光游动,如同精钢打造,头顶双角,颊旁一对龙须,眼中闪动灰白荧光,双唇开合蠕动不休,冲上半空发出虎啸之音,一个回身又坠回树坑内,挤成一堆,齐齐钻进泥土里,向后游动而去,溅起满坑灰尘。
苏秀一见大喜:
“终于找到你们了!多宝龙鱼,休想逃走!”
前方龙鱼们游动速度极快,地表下阻挡的坚硬石块纷纷被撞碎,弹飞出了地面,打得树枝哗哗作响,叶落如秋。
苏秀如一根离弦之箭冲入上去,循着地面动静,一路追赶黑鱼不放,时近时远,不徐不慢,约两个时辰的光景,竟不知不觉到达诡深黑林南部峡谷边缘。
抬头便见一道参天的连绵山堑,自左往右贯通南北,无比雄伟,硬生生隔断了前方天地的交接。
远远的一处山堑腰上,数条河流由白皑皑的山头上湾延而下,到山脚低洼处冲积成一汪小湖泊,景像甚是怡人。
多宝龙鱼闻得水气的气息,游动加快,半途中已冲出地面,“扑通扑通“跃往湖中去。
只是在鱼群的身后,苏秀一只手已紧紧跟随而去,手掌柔韧如同鱼身,无声无息摸入黑鱼群中,黑鱼竟未察觉丝毫。
苏秀单手掌一收,五指如同钢扎一般,已稳稳抓住最未尾的一尾大鱼背脊。
此尾龙鱼跃至湖面,头部已然沾上湖水,身子却猛的一紧,被硬生生拉出水面,似有狂怒之意,猛烈挣扎中,一对龙须摆动,向后缠在苏秀手背上,传出一道微弱的紫光。
苏秀顿觉全身如被巨石撞击,眼中金星乱冒,全身竟已布满了细小的紫雷。
“好利害的雷电。”
手上麻痒之致,五指力道不由一泄。
龙鱼摆脱束缚,性情更显乖泣,全身磷甲嗡嗡张开,边缘寒光闪动,显得极为锋利,身子旋转,要将拑制自已的手掌割成肉条。
苏秀眼中精光闪动,全身一层九色光华浮现而出,将身上缠绕的雷电冲散一净,手掌松开,迅速往后腰摸出了那条短铁棍,向上挑去。
这根铁棍乃是三年前,同在南区另一边,从天上掉落下来的,正好被苏秀拾获。
铁棍材质非铁非木,地上难找,且通体幽黑,铁身凹凸不平,像被铁锤敲打无数遍后留下满目印痕。其一端直钝,另一端却偏尖,尖头露出一道锋利的白脊,穿石破土极为锐利。
苏秀无法知晓天上为什么会掉这么件东西下来,百思不得其解,心中迷惑忌惮。但铁棍使用起来却十分称手,在林中与一些凶兽相斗时,凭添许多威力,故而一直贴身而带,又因其长相形似撸直的大香蕉,苏秀唤之为“蕉牙玄兵”。
此刻“蕉牙”点在下坠的龙鱼腹部,向上一挑,龙鱼吃痛,张开大口。苏秀眼明手快,另一手迅速插进腰袋,掏出早已备好的一粒小小的团状之物,食指一划,弹进张开的鱼嘴里。
龙鱼吞入小团之物,“叭“一声摔在地上,立刻安静下来,似有醉意,一动不动。
苏秀收起“蕉牙”,将多宝龙鱼软软拿在手里,沉甸甸,直有三十余斤重,单手翻转鱼身,见左侧鱼颈位置有四片略显黄色的鱼磷。
拇食二指伸进去,拨弄片刻,感觉龙鱼身上通体磷片冰冷似铁,唯独这四片黄鳞片却传出温热。
苏秀用上巧力,两指将四片黄鳞一一掰离出来,并未伤其血肉,多宝龙鱼已稍有恢复,鱼眼滴溜溜地转动,望向苏秀满是悲愤神色。
苏秀见之,不禁呵呵大笑道:“多宝龙鱼兄,请原谅苏某无礼,为了救治慧儿,不得已取你四枚鳞甲。你吞了我的麻丸,三十息后身体自可恢复如常,虽无礼,但非如此不能制服于你,望龙鱼兄见谅。“
苏秀打开腰间蟒袋,将四枚磷甲紧挨着里头的一对血红蠕虫袋好,甩手将龙鱼扔入湖中,见其在水中摆了摆尾巴,片刻已能活动自如,一转眼沉入湖底不见了踪影。
苏秀见事情已然完成,拍了拍蟒袋,得意道:“这回不但慧儿要的药材备好,连李好医要的其他珍奇药材都一一备齐了,族人顽疾可待克治。出来一个多月了,是时候回去了。”
苏秀转身,循着来时的路,急急回赶。其速一如林外的疾风,偌大的南部峡谷,纵横百余里,不消半盏茶功夫便已翻越。
出了峡谷,苏秀忽然身子一震,四周空气迅速变得闷热起来,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威压,正从头顶上方以泰山压顶之势倾泄而下。
“不好,看来是怕什么来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