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口大厅是石洞的最深处,空间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大厅中间赫然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大裂口,将大厅分为左右两侧。
裂口大厅的上方已是千疮百孔,每次测试无敌材质时,威力巨大的粒子束都是向上折射。之所以海水没有渗漏进来,就是因为兆义在裂口大厅上方岩层中,用土之契原理挤出一层细沙。颗粒大小由上而下逐渐减小。这样每次打穿的孔,都会及时堵住。
裂口大厅的左侧,雏皿氘静静地坐在石阶上,黑色的长发披肩,一张冷清的面孔,一团粒子左手倒右手,右手又换到左手,认真的分析着无敌材质的损耗情况。
而裂口的右侧,兆义看到一个天蓝色契魂衣女子走了进来。他认得出是横山爱。
雏皿氘站起,准备跨到右侧上前迎战,却被兆义拦下。
19年前,溶血之战后。雏云峰惨死,轩辕晓夜失踪。兆义来到地球主持修正会议。在此期间,他对地球上年轻一辈逐个进行了观察,雏皿氘毋庸置疑,是5个人当中最强的。天生皿类契魂,勤奋刻苦,又有其母晓夜指导,当时那个年纪,便成为同辈人中唯一一个可以打出粒子束攻击的契魂人。
雏皿氘之外,第二强的便是横山爱了。她天赋并不出众,但后天的努力,比起雏皿氘,有过之而无不及。边缘族本身就稀少,兆义更是垂涎三尺。但其是算法派世家,而算法派与韧法派分道扬镳已是大势所趋,兆义也就放弃了。只好将能力一般的希尔编成自己第二个门徒。再加上新招的拜锋,三个新生,已满足实验需求。
“竟然是兆义大人。自己定的规矩,自己破坏,你有愧为反征军领袖。”
横山爱佯装出惊讶,实则是早有预料。
当初的确是兆义自己下的规矩,规定契魂韧不能在地球以及阿拉尔丽居民区域使用契源,保留“水蓝早域计划”的可能性。但是要想测空间曲率对“内层无敌材质“稳定性影响,裂口大厅这个位置环境是最佳选择。
“地球当然是一个很不错的备用文明,前提是我们的‘无敌材质’不可靠。但是现在经过实验,我发现空间距离对无敌材质的影响甚小。”
兆义没有正面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破坏这个规矩,反而将自己的研究成果诚恳地告诉了这个“算法派”的年轻人。
横山爱直言道:“你一定是想靠一己之力,独自压缩无敌材质的损耗率,所以带着新生一个人偷偷跑到这里做实验。如果成功,你便可以一个人独自反攻丰岚,独享‘慧之契’。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听到耳朵里是很刺耳的,其中也不乏策反雏皿氘的意思。但坐在左侧的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兆义明白,此时如果自己动手打伤或者杀死横山爱,那算法派的所有人都将与韧法派不共戴天。但是如果自己不除掉横山爱,万一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算法派,那么对于自己“树立反征军领袖地位”极为不利。
可就在自己犹豫的时候,横山爱突然主动发出攻击,一个水之契粒子束直接打了过来。紧接着,她发动水之契,霎时间大量的水蒸气从气态变成液态,一个个带着‘冻结算法’小水滴,攻向兆义。
兆义见此清景,并没有契出‘韧盾’,而是用自己本征的源力,掀起石洞里的岩石进行阻挡。
可这只是佯攻,兆义的背后已经有另一股寒冰打来。这是水之域的熟练运用,兆义则不得不躲闪。而此时,横山爱以脚下为中心,不断向石洞周围结冰。冰霜沿着石洞的顶端从右侧一直结到了左侧。
而石阶上的雏晓氘丝毫不动声色。她一边分析实验数据,一边发动火之契在自己周围形成了一个火域,阻止了冰霜向自己脚下的蔓延。
兆义却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冰霜。他现在双脚不能离地,契魂的源力调用的速度开始急剧减缓,这便是边缘族的厉害之处。
但兆义毕竟是兆义,他发动土之契源力,将自己双脚踩的石面从地面破开,从而使自己的身体依然保持自由活动。同时,惊讶的说道:“你很聪明啊。”
横山爱没有理会兆义的赞叹,而是继续用新的招数对抗兆义。
另一端,杨羡庭与雏晓氚正在苦恼怎么攻破这铁栅栏。
见雏晓氚如此的沮丧,杨羡庭便劝说道:“不如我们返回去从另一侧进入裂口大厅。横山爱应该已经进去了,我们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雏晓氚摇了摇头。
“拜锋说的没错,如果攻不破这铁栅栏,说明我们能力不行,进去也是送死。是的,这铁栅栏内侧是凝聚态的物质,能够在这种温度下隔绝分子热运动,让分子处于同一基态。我的火焰刀无法对其解算。”
话说火焰刀是恒族最基本的契魂术——沿手掌向外形成高温高速等离子流,形如尖刀,状如火焰。雏晓氚很明白此时的困境。
杨羡庭则也学着她,契出一把火焰刀,他照着铁栅栏一通乱砍。
他每一劈都没有发出声响。但火焰刀所到之处,栅栏,皆被砍断,掉了下来。
雏晓氚惊讶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砍断?”
“我···我就用凌晨你教的火焰刀···”
杨羡庭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也是一脸迷惑。
“你这火焰刀火光昏暗,威力却如此巨大?”
“我不知道啊,是不是因为我刚刚纳入了拜锋的小部分风之契?”
雏晓氚仔细观察着“火焰刀”,终于发现了猫腻。
“杨,你把火焰刀缓缓的收起来。只是降低源流速率。”
杨羡庭当然是照做。
这却让雏晓氚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在火焰刀的位置上,有一个块和火焰刀形状差不多的“黑色平面”,薄的看不到厚度,但其周围透着神秘的昏暗。
雏晓氚指着这黑色平面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啊,我是从你体内抽出的契魂,你问我···”
杨羡庭越发解释不出来。这就像一个大学生拿着一张考研卷子,对刚识字的小学生问问题。
两个人看着这黑乎乎的平面,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杨羡庭并不知道,这是神秘银白发女子那天打在他体内的“无之空”。由于杨羡庭成功的收纳了雏晓氚少量的火之契,有了契魂,他便能够以其为介质,控制“无之空”。
“我刚刚在海岸上我就奇怪,为什么你打出的火焰一点都不亮丽,原来是这东西作祟。”
杨羡庭也收回了这黑色平面,“我们赶快走吧,也不知道你姐姐是否在里面。”
自从红桥市体育中心相遇,两人都有太多太多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发生。雏晓氚也已经习惯了,不想再问。她只想找到失散多年的姐姐。
两人继续行进,不久便从左侧来到了裂口大厅。
一进到这里,杨羡庭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他没想到在海底竟然有这样大的石洞。
另一边,兆义和横山爱也不再是算法攻击,而是进行最直接的源力能量对冲,粒子流流到处飞溅。星星点点的,见到了杨羡庭的身上。他体内微弱的火之契也在帮忙抵挡,并不轻松。他这才发现,原来契魂人的战斗,竟是如此的惨烈。
雏晓氚并不在意裂口右侧打斗的兆义与横山爱,因为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坐在石阶上的姐姐。
眼泪已经止不住了,眼前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顾一切的向雏皿氘跑去。
而雏皿氘停下了手中的实验工作,表情冷若冰霜。杨羡庭明显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自己离妻子已经有一段距离。
就在雏晓氚快要抱住姐姐的那一刻,皿氘唤出一把蓝紫色怪异的细剑,直接插穿了雏晓氚的腹部,大量的血液流了出来,将雏晓氚身上鲜红色的婚服染成了血红色。
杨羡庭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不是说契源可以保护自己吗?
他没有时间犹豫,立即发动风之契,向雏晓氚飞了过来,却被雏皿氘一股火热的气流打的撞在了墙上,顺势一个火牢套在身上。
雏晓氚无比心痛,“姐姐,你···为什么?”
雏皿氘冷冷地说道:“把你的‘开之源’给我,赶快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雏晓氚的内心泛凉。“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你就杀我···”
皿氘不敢与妹妹对视,说道:“我是为了你好。”
这把蓝紫色怪异的细剑,粗细如同筷子一般。其神秘的算法,可以暂时将契魂人的源力封住,如同电脑关机一样。
杨羡庭看着两个长相基本一样的双胞胎姐妹,一个银白色头发,一个黑色头发。和自己想象中的久别重逢,完全不一样。
受伤的是雏晓氚,他不能再忍。可是自己想发动契魂,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雏晓氚难以接受自己的亲人这样对待自己,她渴望亲情几乎荡然无存了,反问道:“契魂如果给了你,我的伤口怎么办?”
雏皿氘顿了顿,冷笑道:“那你自己想办法。或者让你的新郎官帮你。”
一听新郎这个词,雏晓氚终于反应过来。
她转头看了看被困住的杨羡庭。抬头对姐姐说道:“对不起!姐!我不能死!”
“把你的‘开之源’要给我!”
雏皿氘带着怒气,一掌推向妹妹。
雏晓氚只能下意识的抵挡。但受了伤毕竟是受了伤,姐姐紧接着就是一脚,将自己踢开,同时抽出了石剑。
“你中了我这石剑,契魂源力在短时间内是发动不了的。”
雏晓氚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解开了困住杨羡庭的火牢,说道:“姐姐,我不怪你。虽然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与做法,但我能体会到你的痛苦。等我伤口好了就把我的火之契给你,好吗?你放我们走吧。”
她是想明白了。打也打不过,但如果活下去,至少算是对杨羡庭负责。
杨羡庭看着妻子楚楚可怜,哀求的样子,一股怒火从心中燃起。但他选择靠自己的习惯,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这个火牢。同样是凝聚态物质,内侧超导极寒,外侧坚硬刚强。想起‘法拉第笼’的原理。虽然呢,他不知道契魂源力与四大作用力是什么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不难推断出,这是基于契魂源力而非电磁力的反向‘法拉第笼’式屏蔽场。所以困在火牢中的人很难调用契魂源力。
天生明媚气魂的出名刀,已经将火之契与雷之契结合,发挥到了极致。那么眼前只有一个办法:在不使用契魂源力的情况下,必须契出或者说是打出“黑色平面”。这样才能离开这火牢。
而此时皿氘咄咄逼人的怒道:“我现在就想要!把‘开之源’给我,你死不了!”
雏晓氚歇斯底里的嚎叫:“你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雏皿氘不想再回答什么,又一次拔剑而起,飞身刺来。
雏晓氚见状,准备发动火墙进行阻挡,不料自己一发动火之契的源力,就疼痛难忍,无法凝聚力量。
就在这时,杨羡庭看到手持细剑飞来的雏晓氘,硬生打出“黑色平面”,并将自己挡在雏晓氚身前,又下意识的抬手遮挡,将这窗户大的方形“黑色平面”挡在两人身前。
只见飞来的细剑接触到“黑色平面”后,不断的没入。直到细剑,手,以及上雏晓氘的臂膀也相继没入“黑色平面”。
雏皿氘发出了“啊”的惨叫,向后撤去。但她身体没入黑色平面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断臂伤口上鲜血直流。衣服的袖子与伤口,断得十分平齐。
这种场景谁都没有见过,杨羡庭被这黑色平面吓到了,很快收了起来。
雏晓氚不禁上前抱住姐姐。
“姐姐,你的手臂···”
虽然看起来是兆义和横山爱在打斗,实则是他在测试横山爱的战力。当听雏晓氘的惨叫声后,他朝左侧看去。只见自己的爱徒被雏晓氚扶着,右臂已经消失不见。这种情况他也没有料到,关键是这奇怪的伤口,让他不得不琢磨,接下来要不要杀死横山爱。而横向爱正斗得酣畅淋漓,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雏皿氘体内的契魂源力在他的断臂处疯狂的修复,耀眼的粒子光芒让雏晓氚仿佛看到希望。
但断臂毕竟是断臂,伤口再怎么愈合,终究是少了一条手臂。
姐妹契魂同源,雏晓氚也试图用火之契帮皿氘疗伤,却发现自己中了封契剑,什么源力都试不出来。
皿氘似乎没有想要疗伤的意思,她叹气道:“也许这是天意吧,看来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心灰意冷的她无奈的留下泪水。而雏晓氚紧紧抱着姐姐,将姐姐的左手紧紧的握住。
杨羡庭一看,皿氘可能并不是真心想伤害自己的妹妹,毕竟他没有动用任何契魂源力。于是连忙致歉道:“对不起,我也这不知道那黑黑的东西是什么,情急之下伤了你。”
而雏皿氘看到夫妻二人这种默契的感觉,心里也生出一丝欣然。自己从小就十分优秀、聪明、刻苦,众人都看的见。
但天赋往往伴随着孤傲,当优秀成为一种习惯时,这种习惯也会悄悄庇护内心中潜伏的脆弱。当这种脆弱在万分之一概率下爆发的时候,命运便折向了地狱。
“我放弃了···放弃了···”
雏晓氚用力抱紧雏晓氘说:“姐姐,我们离开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而皿氘冷冷说道:“我就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宁愿抛家弃子?也要执着于她自己的事情。先做人,再做学问,她到底懂不懂?”
雏晓氚眼含泪水。
“我从来都没有当她存在过,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你,姐姐。你从小学什么都比我快,你会饮水之焰,现在还会炼铸“封契”力量,你不需要在意她。你的断臂会好起来的,我带你走。”一边说着,雏晓氚一边抱起姐姐。可裂口大厅的另一侧,横山爱根本无法抽身,更别说将他们三个从这海底带出去。
皿氘勉强起身,走到裂口边沿,“氚,你跟我过来,姐姐有话和你说。”
雏晓氚中了刚刚的封契石剑,伤口迟迟不能愈合,踉踉跄跄地走去。新娘服上浸着的写字血渍,一半儿都是皿氘断臂上的。
杨羡庭看着这两个鲜血淋漓的女子,心中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好像暖红的夕阳即将落到地平线下一样。
姐妹俩走到了裂口边,停了下来。
雏晓氚以为是纪念品什么的,就把手伸向了姐姐。
这时,雏皿氘突然将自己仅剩的一只左手握住了妹妹,从身后贴在雏晓氚的背上,头靠着她的肩膀上,在耳边轻声说道:“你我同源,我的契魂给你吧。出去以后,忘掉母亲,好好生活。”
话一说完,她将自己全部的契魂(自身横族的火之契、拜锋换予的风之契、希尔换予的雷之契)一并打入了雏晓氚的体内。
火之契是同源相传,收纳很快,但这风之契和雷之契的收纳,却让雏晓氚像杨羡庭当初一样痛苦万分。雏晓氚身上还有封契石剑的伤,收纳契魂时伤口愈加的破裂。
“皿类契魂,无所不纳,替我活着。”
本以为告别之后,雏皿氘会从这裂口跳下。可谁曾想到她却顺势将正在收纳契魂的妹妹推下了裂口。
杨羡庭甚是一惊,立即发动风之契跟飞了下去,费尽全力将妻子抱住,也只是勉强利用周边的气流将身体推靠在裂口崖下的墙上。
而就在杨羡庭吃力救下雏晓氚之时,裂口边,雏皿氘微微笑道:“我一生要强,无非是拾万千痛苦武装自己罢了,人生最狭隘的想法,就是拿‘弱肉强食’的想法,去判定人生的成败。说白了,我也是不懂体谅亲人,我与母亲大人一样。”
说完便向大裂口纵身跳下。
见此情形,杨羡庭才明白自己误判。抱着妻子已是勉强,这时根本无暇顾及这纵身跳下的皿氘姐。但情急之下,他还是用力飞上了裂口边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要立刻再跳下裂口赶救雏皿氘,却被在疼痛中挣扎的妻子一把揪住。
杨羡庭回头看到妻子两眼通红,泣不成声。
“我已经失去了姐姐,我不能再失去你。”
自知风之契刚刚收纳,熟练不足,恐怕跳下这裂口也于事无补。他望着深渊,就像深渊也望着他一样,来到地下之前的那种积极的劲头已经荡然无存,内心充斥的全是对死亡的恐惧。
雏晓氚强忍疼痛,并用姐姐的火之契解开封契石剑的魔咒,而后又发动自身的火之契,将伤口快速愈合。
在收纳了新的火之契之后,雏晓氚她的体貌特征,从母亲那边的轩辕氏变成了父亲的炎阳氏,银白色头发随即也变成了黑色头发。她站了起来,眼神带着强烈的杀气,对大厅右侧喊道:“兆义!你百般蛊惑皿氘!今天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