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两人买了两瓶白酒和些许的下酒小菜。
一进门,雏晓氚连门都没顾上关,直接坐在床边,打开一瓶白酒,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杨羡庭关上门,回头却看到这副景象,赶紧把酒瓶夺了下来。
“氚,我知道你难受,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吧,酒要慢喝。”
雏晓氚已经哭成了泪人,嘴里嘟囔着,声音不能完全发出来,只能认听到“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用向我道歉。”
杨羡庭还没说完,雏晓氚直接吻了过来,顺手把他按到在床上,自己拼命的脱去衣。
但杨羡庭并没有顺从雏晓氚的意思,他抓住她的手,虽然力气上吃亏,但他还是挣扎的阻止了,说道:“不希望你觉得,你雏晓氚欠我什么。我只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我这次去北海,大概就回不来,实话实说。”
雏晓氚一边说着,一边喝了一口。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契魂源力的保护下,根本喝不醉。于是她双手反向合起,停于胸前,将契魂闭于体内,暂时回归普通人的身体状态。
杨羡庭问道:“为什么你回不来?”
雏晓氚猜疑的说道:“那个叫兆义的,是反征军的首领,我的姐姐在他手里。除了母亲,没有人打得过他。可我的母亲却是个疯子,她杀了我的父亲,至今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边说着,她一边哭了起来。
杨羡庭这才发现,雏晓氚原来经历了这样的家庭。
她继续哭诉道:“我痛恨母亲,我痛恨契魂人的身份,我痛恨契魂人的一切。所以这些年来我都没有修炼我自己的契魂。现在要打架了,要救我姐姐了。一切都要完蛋。”
说着说着,雏晓氚又大饮了一口白酒。
杨羡庭应道:“万一,你姐姐只是暂时降服于那个叫兆义的人,兴许她现在安然无恙也说不定。”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劝降我姐姐吗?他就是要威胁我母亲,那是他留的一手。我明天去了,要么就是被他杀掉,要么也是被他抓起来,管控起来。”
“那你的那个同伴,今天那个波波头女生,叫什么爱的那个,她能保护你吗?”
雏晓氚又闷了一口,说道:“我们俩,那就是小孩跟大人打架,但是她有能力逃跑,我没有。”
“那咱能不去吗?”
“不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听说算法派和韧法派越来越走向敌对。拖时间也是没用的,我逃不了。他们需要找到我的母亲,他们需要我的母亲大人妥协。只要我母亲还活着,我们俩就永远会被跟踪和追逐。”
此时的杨羡庭,那种无助感,那种类似上一次分手的无助感,又一次袭来。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爱的人,这是一种能够痛到内心深处的绝望。他抓起另一瓶白酒,也闷了几口。
“契魂人的事我不懂,但你有什么委屈和不快,今天都要说出来。”
雏晓氚不再想掩饰自己的情感,哭着扑到了杨羡庭的怀里。
“杨,我这一生,真的好孤独。在阿拉尔丽,很多人嘲笑我是没有教养的孩子。”
杨羡庭抱住雏晓氚,紧紧地搂在怀里。杨羡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雏晓氚抽泣了几下,红扑扑的脸庞,转哭为笑,说道:“不过我遇到了你,不,是小时候的你。你让我明白:人,无论经历多少痛苦,只要我不服于命运,就可以勇敢的活下去。”
说着说着,雏晓氚又端起酒瓶喝了起来。
杨羡庭这才明白雏晓氚为什么前几天,要勉强这场婚姻。想起小时候的那一天,自己走在路上,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阿姨抱住。那阿姨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对自己又亲又抱。话说小时候的自己真是机灵,这是典型的人贩子的表现,故意装作是自己的亲人,然后将小孩直接抱走。幸好自己当时挣脱开来,情急之下跑到了一家游戏厅躲着。躲着躲着就玩得起来,玩着玩着就输了好几关。遇见地震,老板拔电。自己带着一肚子的气,无意间走到一所破平房,发现脾气之余,却救到了小时候被困的雏晓氚。
缘分总是这么不经意之间。童话说雨后会有彩虹,却不曾说过它转瞬即逝。
杨羡庭冷笑:“你知道一开始我把你当成什么了吗?“
“不知道!”
“我把你当成了一个诈骗犯,骗钱的诈骗犯。”
雏晓氚喝的都是白酒,头发乱糟糟,属实已经不成样子了。反驳道:“钱!钱!钱!钱没用!不过我小时候的确被困住过。那时候我在地球上是怎么活的?你知道吗?我耗尽了源力,我以为我会饿死,我偷包子铺里的大肉包子,得手后就快去冲出店门,却被行驶的摩托撞在腿上。掉在地上的包子脏了,我还捡起来吃。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杨羡庭不知道自己对雏晓氚是同情还是怜悯,他下意识的将她抱紧紧的抱在怀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觉得雏晓氚安全,可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并没有能力保护雏晓氚。至少这次去北海,他保护不了。
雏晓氚也感觉杨羡庭更用力的抱着自己,便问:“你小子是不是忍不住了?嗯?说实话!是不是想干坏事?刚刚你不顺势而为,现在没机会了!”
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但杨羡庭根本无暇去想入非非,马上就要面对危险,哪有心情想这些。
“我想很想保护你,很想!”
雏晓氚坐起身来,继续发着酒疯。她锤了杨羡庭一下,说道:“那么腼腆干什么,咱们是什么关系,知心朋友啊。来来来,朋友之间,今天我请客!”说罢,她又将自己的上衣解开,将杨羡庭拉到自己的身上。
“今天不成,以后没有机会了。”说完,便昏睡了过去,没了声音。
杨羡庭缓缓地挪开雏晓氚,在她身上搭了一张薄被,而后关掉大灯,有气无力地走到沙发那里坐下,一直呆坐着。
皎洁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子,使这里看起来并不那么黑暗。楼下广场舞的音乐虽是嘈杂,却传不进杨羡庭的耳朵。他沮丧的埋着头,不想看到月光,不想看到于雏晓氚的生离死别。
很多理想主义的年轻人,都会幻想自己拥有超能力,这不代表他不相信科学,而是说明他急切想证明自己,却没有找到理想的捷径。
这时候自己体内那个奇怪的意识体-魅,发出了声音。
魅:你不必沮丧。
杨羡庭:魅?你醒了吗?真的是你吗?你帮帮我,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她。雏晓氚说她这次去北海恐怕是回不来了。
魅:你真的那么想帮她?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必须成为契魂人。
杨羡庭:我?我可以吗?
魅:但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你收纳契魂的时候,可能因疼痛而休克,甚至死亡。
杨羡庭平时上班久坐,身体素质并不好。
杨羡庭: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孤独无助的。
魅:雏晓氚体内有火之契。刚刚为了自己能够醉酒,她将契魂从自己的经脉中抽出,闭于体内,这就是机会。
杨羡庭:那我该怎么做?
魅:将她的身体平展,手心向上。在将你双手与她的双手相合,保证的彼此无名指相对即可。
杨羡庭按魅所说,扶起雏晓氚,握住她的双手,四只无名指两相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处在毫无光线、完全黑暗的空间中。而就在这时,由雏晓氚双手无名指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就像一道道能量在不断涌入杨羡庭的身体。
半分钟后。
魅:足够了!收纳的契魂越多,你的身体越是承受不住。
杨羡庭睁开了双眼,无名指间的光芒也消散不见。杨羡庭满身的汗水,此时他感觉自己很热,由体表有强烈的力灼烧感。
魅:你已经汲取了雏晓氚大约5%的火之契,这个量的契压已经是极限。你赶紧到户外,找一个空地,但在室内,会是周围的气体膨胀,房屋塌陷。
但此时灼烧感越来越强,杨羡庭痛苦不堪,他强忍着,刚好在找到了一个空着的建设用地。
魅:希望你能成功。
杨羡庭的状态已经接近崩溃。
杨羡庭:我不后悔!一直以来,我找不到热爱生活理由。直到她的出现,我才明白我存在的意义。没有那个男人不想体面的爱自己想爱的人,我也一样。只要有机会,我是不会放弃!
魅:双手合十,无名指相对!
杨羡庭照着魅所说将双手并拢,而就无名指碰触的那一刻,耀眼的光芒从指尖溢出,流动于全身。杨羡庭却是剧痛难忍,不断倒地打滚,撕扯衣服,一直痛苦地嚎叫。他身上的皮肤开始迸裂,血液不停的溅出来。衣服被染红
魅:所谓契魂,实质是靠“某种作用力”凝集,并执行相关算法的“智能粒子团”。相比于自然界中的四种作用力(强作用力,弱作用力,电磁力,万有引力),“契魂源力”可以在时间维度进行叠加,即“基于时间膨胀的宇宙本真预算”功能,借此调配其他四力,这是契魂的根本。
而此时杨羡庭体内混乱的“源力”正不停地破坏他的身体,体表皮开肉绽,内部脏器开始碎裂。
魅:19年前,我开始寄宿于你的身体。我不能直观地活在三维空间中,就像你们无法活在二维平面中一样。一直以来,我以你的情绪为食,帮你以智慧,扶你于人性,为的就是今天。我只是一座桥梁,这个桥梁需要契魂。你体内的“无之空”,会改变的你的命运,它与契魂人的“契”并不是一个概念。当你拥有契魂后,你即可控制“无”。不要以你认知的空间形状去理解宇宙,人类认知事物时,习惯循其规律,这是捷径,也是局限。我在契魂人的身体里,是无法‘出灵’的。暂别了。记住!一切从“无”开始,一切从“无”结束。
魅就这样在杨羡庭的脑海里留下了它最后的一段话。而杨羡庭因为疼痛,绝大多数都没有记得太清楚。
片刻后,契魂收纳完毕。杨羡庭也终于轻松了,体内的契魂便开始帮助杨羡庭恢复惨不忍睹的身体。
他缓缓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才看清自己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件血衣。他能感到自己身上很多处都是破裂的,但主要是顾不上这些,顺势发动体内的火之契。果不其然,一道火焰,燃于手掌之中。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虽然只有雏晓氚5%的火之契,但杨羡庭还是怀揣着侥幸心里,觉得自己能帮雏晓氚一臂之力。
回到家中后,他脱下破败不堪的上衣,扔到垃圾桶,在沙发上躺下。他想起了魅刚刚说的告别之言,但又太多记不清。只记得最后一句:“一切从‘无’开始,一切从‘无’结束。”
地之殿中,步湘琳把自己在民族广场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步琴忧虑地说道:“兆义在地球做实验的事情如果被横山爱发现并且泄露,将会引起韧法派与算法派激烈的斗争。当然,身为反征军首领的兆义必然地位不保,自己立下的规矩又被自己破坏,韧法派的人也将不会信服。在这个节骨眼上,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拦横山爱。必要时,协助兆义将她处死。”
“是!母亲大人!”
步琴又咳了几声,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差。
尚生颜赶快上前扶住。“母亲大人,这件事交给我们。您一定放心。”
此时的步湘琳攥着拳头,眼神满是杀意!怒道:“我一定要找到轩辕晓夜,报了这个仇。”
步琴虚弱地的劝道:“报仇不需要,我们不是晓夜的对手。重要的是阻止横山爱。兆义如果出了事,你父亲作为反征军的副官,19年来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你现在还想着他,他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在阿拉尔丽星球,已经就不和他说话了。”
“傻琳儿,反征丰岚是必然,为的就是要夺取‘慧之契’。”
步湘琳质问:反征丰岚星就那么重要吗?夺取了‘慧之契’又能怎样?
步琴喘着气,将女儿叫到身边,解释道:“慧之契是量子文明的顶尖力量,涡轮代谢,长生不死。契魂源力虽能调节人体细胞,延缓衰老,但终究扛不过分裂极限。你体内智能粒子之间的‘涡轮势能’老化了,就需要慧之契。”
步湘琳不与母亲的眼神相对,依旧一副不屑的样子。
步琴则继续解释:“我们这些人,跟着兆义从丰岚星出来,就是要重整旗鼓,反杀回去。在赛王眼皮之下,我们没有机会。但现在不一样,反征军中,无论哪一个派成功,都将使我们迎来胜利。我死后,你一定要听父亲的话,随他远征,夺取‘慧之契’。”
耐心听完母亲直言步湘琳摇了摇头,说道:“母亲大人,才是琳儿最赞在乎的人。我永远听您的。但如果有一天母亲大人走了,我将不再信任任何人。”话后,她眼神呆滞的走出地之殿。
尚生颜追了出去。
“湘琳姐!”
步湘琳被他叫住,但是没有转身。尚生颜绕到身前,深吸了一口气,一副鼓起勇气的样子,说道:“湘琳姐,我是个孤儿。我小时候,特别羡慕那些有母亲的人。母亲对你嘱咐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嘱咐你,她渴望你变得更好。我们已经长大了,更多的事情都是由自己做主,叛逆父母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站在理解父母的基础上,再决定是否叛逆。步琴大人的意思,就是要你明白,她遭受的痛苦,是属于她自己的。她放弃报仇,也是她自己命运所属。而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的父亲又是反征军的副官。你跟着离桑大人,夺到慧之契,那便是你自己的美好,也是属于步琴大人的美好。你明白吗?”
这是尚生颜从小到大第一次对步湘琳阐述自己的相反观点,所以不敢与她对视。却不知不觉中,发现她已经流出两行泪来。
步湘琳抽泣着,说道:“所有…所有反征军的契魂人都在健健康康的修炼自己。只有母亲大人病殃殃地窝在这个石殿之中。你说凭什么?你们只知道‘晓昭’和‘晓夜’是神级才女。难道母亲大人比她们差吗?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尚生颜争道:“这是母亲大人的命运,你没有必要卷进来。”
步湘琳怒瞪眼睛,“从孤儿院把你领出来养大,给你契源,让你成为最幸运的地球人,你今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尚生颜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过身,低声低气地说道:“湘琳姐,你误会我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报仇是自私的。希望你能够加入反征军,你需要一个团体!”
“我不需要!”
说完,步湘琳回到自己的房间,留尚生颜一个人站在原地,傻傻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