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云战刀让武俊星给小虎崽儿寻了些吃的,在觅它山洞所在,便给放了回去。
武俊星临走前,这小虎崽儿似乎还有些不舍,站在原地,目送武俊星离开。
过了几日,云战刀将武俊星又领至内室,与他促膝长谈。
云战刀意味深长地道,
“徒儿啊,洒家这一身本领,你学得是一精再精,已经超过为师数分了,本领,为师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给你的了。但,你现在还有其他东西,要与为师学习。”
“师父请讲,徒儿一定毫不松懈,勤学苦练。”武俊星作揖道。
“这江湖之道,为师也只是参悟了个大概,现在较那时已过几十年之久,江湖瞬息万变,不知洒家这一套,还能不能行,不过,万变不离其宗,理应好使,你且好好听为师讲述吧。”
“徒儿必定洗耳恭听。”
云战刀便与武俊星讲述他当年经历的江湖险恶,各门各派的恩怨,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那些江湖道儿道儿,全都掏心掏肺的讲述给了武俊星。
如此讲述了数月之久,云战刀老想着再说些什么有关江湖的,但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以为他了解的,就那么多。
而后,云战刀又道,
“徒儿,你现在神功刚成不久,根基不深,再在此巩固三年,再出山才好。”
武俊星一口答应,终日巩固武艺武功,日渐精进,根基越发地深固。
到了武俊星二十四岁,云战刀弄彩研墨,将刺青针拿在手,在武俊星的前心后背,刺上与自己一样的金翅大鹏雕与赤金麒麟。
“徒儿,愿祝这纹绣,保你一生稳妥,平安无事。”
武俊星起身,对照着铜镜,左右观瞧,这纹绣比云战刀自己身上的更加生动、活泼,而且面积更大!
他便当即叩拜云战刀,
“多谢师父!”
又是数月过后,某日,武俊星在院落中练功,忽闻一声虎啸,只见一只斑斓吊睛白额大虫,朝门口走来,口中还叼着一头小鹿。
武俊星一挑眉,握紧拳头,警惕起来,然而就在这时,那只大虫如猫般坐在门口,舔着舌头,就把那鹿,放在门口,似是等人来取。
武俊星转了转眼珠,一拍巴掌,
“哎呀!原来是你啊!哈哈,都长这么大啦!”
于是奔跑过去,与这大虫相拥,这大虫直舔他的脸庞,又在他怀中蹭来蹭去的,很是温顺。
云战刀看罢,走出来,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都说万物有灵,可通人性,洒家还不信,今日得见,原来猛虎也懂报恩之情,何况人哉?但,曾几多时,人却连兽也不如。徒儿,你今日可给为师上了一课啊。”
武俊星听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道,
“俺...俺也没什么,嘿嘿,哪儿有师父明白得多啊。”
当日,二人一虎,摆了一顿宴席,师徒二人畅饮一番,武俊星这些年也没少陪云战刀喝酒,今天是喝得最痛快的一天。
时光飞逝,转眼,第二年,到了平历1349年2月冬,这是武俊星与云战刀过的最后的一个年了。
这天,云战刀与武俊星开怀畅饮,并又交代了许多事情。
云战刀问道,
“徒儿啊,你与为师学艺,也有十五年了吧?”
“回师父,十四年零三个月。”武俊星回答。
“哦,你记得真清楚啊。为师老了,脑子糊涂了,就像你常说的,又懒又笨,哈哈哈...”
“俺...俺哪有常说,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说的么,师父您还说糊涂呢,这记得多清楚,嘿嘿...”
“哈哈哈,你啊,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聪明伶俐,为师可不行啦,今年九十了,老头子糟得不能再糟喽。”
武俊星忙劝道,
“师父可不糟,也不老,师父能活一百一千岁!”
“去!可别扯了,那洒家不成王八精了?唉,好啊,哈哈哈,好,这辈子,洒家年轻时有江湖朋友和寸心陪伴,余生有你这高徒送终,洒家这辈子活的,值啊,太值了,阿弥陀佛。”
说完,云战刀起身奔内室,拿了三个包袱,递到武俊星面前,并打开了前两个。
第一个小包袱里,装的是武俊星的第一次来这里时,带的箱子,云战刀一直给好好保管着。
第二个是个大包袱,里面有一条黑色锁链,一把漂亮的长剑,似是女人用的,一个装酒的大葫芦,可装四升有余,一个拉绳束口袋,沙包那么大,里面好像装的是豆子一般的东西,两个小巧玲珑的瓶子,一个红布封口,一个白布封口,不知装的是什么,另外,还有两封信。
云战刀一一给介绍,
“徒儿,这是你自己的箱子,其中的东西,对你十分重要,出行时定要带在身上。这条锁链,叫【陨铁链】,当年为师打造乾渊,还剩下五十斤陨铁,便拿出四十四斤,打了这条宽一寸半,长一丈四尺的锁链,另外六斤,用作修刀之用。锁链这一端有绷簧,可扣在这一端,可用此锁敌束贼。”
武俊星接过锁链,仔细观瞧,这锁链每一环都有手指般粗细,环呈中空椭圆,一环一错,衔接几乎没有缝隙,他用力扥了扥,非常结实,就是自己用上八九成力也不一定能拉得断。
“好锁链!多谢师父!”
“嗯。这四尺长剑,乃是你师娘生前的随身之物,名为【中岳寸心剑】,已经为师之手重铸过,吹毛利刃,削铁如泥,不成问题,也可为名剑之列,你带在身上,以后遇到心上人,便赠予她吧。”
武俊星接过长剑,拔出来瞧了瞧,只见剑身亮银闪耀,可照面目,花纹之美,犹如仙女之裳。
“好一把宝剑!徒儿定当好生保管!一日一擦,绝不懈怠!”
“酒葫芦不用说,当然是给你装酒的,不过,切记,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以免误事。对了,【无极玄气诀】的逼气法门,也可用作逼出酒气,必要时可以一试。还有,你食量极大,切莫要吓到旁人了。”
“嗯嗯,弟子明白。”武俊星连连点头。
武俊星十几年来练的这些功,都是金刚硬功,威力强悍,消耗也大,虽然有【无极玄气诀】支撑,但也需及时补充,他的一顿饭,十几二十个人也不一定吃的完,云战刀也是一样,不过每他那么猛,这么多年师徒二人算是把这山给吃了个遍。
随后,云战刀把那拉绳束口袋拿过来,打开,露出了一堆铜蛋子,椭圆形的,枣核儿大小。
“这是为师给你准备的‘明器’。哈哈,就是相对于暗器说的,实际上也是暗器。你可借助【大力金刚指】弹射此铜丸,以你的指力,三百步之内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不过,不要常用,对付奸佞小人,逃亡之辈时,可以此一击毙命。这铜丸一颗三钱重,一百二十多颗都在这袋子里了,如果用光了,你可按照尺寸自行打造。这两个小瓶儿里,红布的,装的是治疗内伤的药,白布的,是金疮药,虽然不多,但都是好药,必要时你可用得上。”
武俊星全都接过,再次拜谢。
“这两封信啊,是洒家要你转交给信中人的。这一封,是给俺那师侄道全,他比洒家小十几岁,当年在少林寺时,与洒家玩得很好,而且自洒家离开少林寺后,洒家也与他常有交往,他是个好和尚,一心向善,颇有佛缘,不知道先今如何了,有机会,你把这封信给他,并且你要和他好生来往,遵他一声师兄。”
“徒儿遵命。”
云战刀又拿过另外一封信,想了想,还是交给武俊星了,道,
“这封信,是给恒山掌门妙语师太的,妙语...她...唉,这么多年了,不知她过得如何,如果她尚在人世,你且把信交给她,并且说,为师负了她,对不起她。”
“这...徒儿知道了...”武俊星有些为难。
那恒山派全是女子,这种事让一个年轻小伙子去办,有点难为情啊!
最后,云战刀把那第三个包裹打开了。
唰!一道金光从中闪出,武俊星定眼一看,呀!
这里面,都是金子!各个都是花生大小,一粒一粒的,另外,在金子旁,还有一条乌青的绸缎长筒拉绳袋,一副牛皮刀鞘。
“江湖之中,用钱之处多之又多,这里是黄金三百两,是洒家当年用剩下的,另外,后院地窖中,北角处挖开,还有两千多两。钱带多了不方便,你就先带这些,如果以后不够,可回来再去地窖中取。这刀鞘和袋子,是为师专门为【乾渊】设计的,拿着这样一把神刀,太过张扬,你且用这遮掩起来。记住,能少用刀便少用刀,不然,若有人提起洒家与你的关系,可是会烦煞你的。”
“嗯嗯!多谢师父!徒儿记住了!”
“还有,为师,要告诉你几句话。”
武俊星洗耳恭听,云战刀正襟危坐,郑重其事道,
“欲杀我者,必杀之。遇不讲理者,能治一服,不治一死。打仗征战,七分靠气势,三分靠实力,斩先锋则胜一半,斩主将则胜八成。江湖险恶,当察言观色,机警待人,多交良善友,明善辨是非。最后,洒家告诉你,人习武,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生存,而不是所谓的强身健体和那些虚无缥缈的境界,阿弥陀佛。”
武俊星翻身下地,连扣十个响头,道,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俺这辈子能遇上您这样的得道良师,徒儿三生有幸!今后,徒儿定当不辱师父之名,定尊师之意愿,为苍生谋福!”
云战刀欣慰地点点头,
“嗯,起来吧,等过了正月十五,你便出山闯荡去吧。”
“好!”
武俊星激动不已,这么多年来,可算能出山闯荡,杀敌报仇了!
激动归激动,武俊星脑筋一转,望着云战刀,问道,
“那,师父,您呢?您怎么办?还在这里吗?”
云战刀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小子,到时,洒家自有安排。”
转眼,年过完了,到了正月十六,这一天,武俊星稍微偷了点懒,平日卯时便醒,今日辰时才起,想到今天该走了,便去云战刀那屋想要道别。
武俊星跨进屋内,之间云战刀端正地盘腿坐在床上,穿了一身鲜亮黄色僧袍,披大红袈裟,双眼紧闭,身旁还放着个包袱,上面有封信。
武俊星双膝跪地,三叩首道,
“师父...俺今天...该走了,俺,俺是来向您道别的,您...您老保重...俺会常回来看您的...俺...”
说到这儿,武俊星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心中甚是不舍,但还是要离开。
云战刀对他恩重如山,养他长大成人,教他绝世神功,处世大道,他怎舍得离去?
这时,武俊星抬眼看了看,见师父云战刀毫无动静,以为云战刀是在和他开玩笑,便起身,伸手在云战刀面前晃了晃。
“这...师父?师父?师父!”
武俊星连叫三声,一声比一声大,但云战刀还是没有反应。武俊星仔细观瞧云战刀,见他已是面无血色!
武俊星顿时体如筛糠,哆嗦着手,试探云战刀的鼻息,再抚上颈部之脉,这才知道,老师父,已经绝气多时了。
武俊星的脑内嗡地一声,好似打了个晴天霹雳,眼泪顿时夺目而出,如瀑布泉涌般流下。
“啊!!!师父啊,师父...您怎忍心就这样离去啊,师父...师父...”
武俊星抱着云战刀的尸身哭得哑然失声,面目都变了形。
他算是武俊星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有十几年的感情和养育之恩,连招呼都没打,就这样离开了。
此时此刻,武俊星的眼前,浮现起这些年与云战刀相处了场景,皆历历在目。
他恨,自己没能与师父多相处些时日,他恨,没能多和师父喝一顿酒,再泡一次药浴,他恨,那时不懂事,顶撞老人家...
哭了不知多久,武俊星才缓和了些,于是将恩师扶正,连磕十个响头,道,
“师父,您对俺恩同再造!俺武俊星,无以为报!如果有来世,俺定好生孝敬您老人家!您对俺的期望,俺绝不辜负!否则,天诛地灭!”
轰!
这一头,武俊星将地面都磕碎了。
待武俊星起身后,想将老恩师埋葬,扭头看了看那包袱和信,那信封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他便打开来看。
上面写道,
“小子,俊星啊,洒家走啦,感谢老天在洒家这辈子最后十几年,把你交给了洒家,洒家这辈子无怨无悔了。其实洒家早些年便活够了,有了你,洒家才能活到九十岁。洒家先去寻佛祖,只因洒家一生杀戮无数,该在他老人家面前好好忏悔才是,然后寻俺的寸心去,她说了,不管多久,她等洒家来。洒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啊,江湖复杂,你虽有绝世本领,但切不可被奸人利用,一定要以心观人才是。这包袱里边,是给你准备的行头,洒家仔细瞧过了,穿在你身上绝对好看。对了,洒家也是老糊涂了,之前没和你说。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今年好像是第九届了吧,举办日期在十月十日,具体地点,你可向江湖中人打听。可得去给洒家争光啊!洒家指望你再把神刺之名托起来!如果你胜了,当了盟主,便要多做好事,如果不想当盟主,便把那盟主令,交给俺师侄道全,他是个良才,能造福武林。最后,在后院,为师已经把棺材准备好了,你且将洒家送入棺中,与你师娘葬在一处,这是洒家最后的心愿了。洒家要说的,就这么多,徒儿你好自为之。——师,宗化,云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