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耿靖抓了,木离气得晚饭都没吃。
“本王的王府,你逃不走。”耿靖端着晚饭进了木离的房间,“你的朋友刚刚来过了,本王已经警告过他们不许再来了。”
木离瞪了一眼耿靖,躺回床上。耿靖笑一笑,放下晚饭,转身离开了。
木离孤单了二十年,不知道父亲是个什么玩儿应,木离身边的那几个做父亲的没一个像样的,商旭泽高高在上,总是说什么皇权大于亲情。陈念有俩儿子,一个管不了,一个管不到。林东封更别提了,将陈念、易云和彭大奇的一生都搞得乱七八糟。
这父亲到底是什么,若是让木离给父亲个定义,木离除了嗤之以鼻,什么都不想说。如今,一个陌生男人竟然要挟自己喊父亲,木离从了才是怪事。
木离带着怒气在耿靖的府邸待了三天。第四天夜里,木离刚出了房门,四个人就站在了院子里看着木离,漆黑的院子也亮了通天的灯火。
木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掉,只能搏命赌一次了。动了手,木离的心凉了半截,而且是哇凉哇凉的,木离跟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哪一个都可以碾压木离。可是木离怎么肯认输,从珠钗里倒腾的毒全都用在了那个用鞭子的人身上,木离破釜沉舟总算是折腾到了个武器,虽然用着不那么顺手,但也总比赤手空拳强上许多。
木离拿着别人的鞭子心里美滋滋的,别人不动杀心,可木离却是拼了命,以至于木离有那么三五次差点跑出院子,可惜实力相差悬殊,木离又没有各种毒药的帮忙,木离只能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
不知打了多久,木离的衣服都被汗湿了,木离扔了鞭子,坐在台阶上喘气,心中数月来堆积的那些阴郁也因为刚刚的宣泄少了很多。
能与自己身边的人打上这么半天,足以说明了木离的优秀,耿靖的嘴角翘上了天。
耿靖问木离:“寒山夜是你什么人?”
木离看了耿靖一眼,“半个师父吧,我跟他学了几年鞭子。”
“你的鞭子确实用的不错。”耿靖从下人手里拿过茶杯递给木离,“小口喝,免得伤肺。”
木离此时嗓子都快冒烟儿了,哪还顾得上自己正与耿靖对抗的事儿,拿过耿靖手里的茶杯一连喝了三杯茶。
耿靖在木离的身旁坐下,“认我做父亲就这么难么?”
木离弯弯嘴角,哼笑到:“我活了二十年,不知何为父亲。青山宗、暗影在江湖行走多年,从未得知千金阁在找着什么人,也从未听说西秦的靖王爷在寻妻找女,靖王爷怎么就成了我的父亲?”
木离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耿靖的心上。
“你母亲出事的那年我刚好被你的皇爷爷抓回去逼婚,我被关了三年,等我回到千金阁的时候你娘音讯全无。这些年我都在找你母亲。”耿靖叹气,往事历历在目,每每闭上眼睛,耿靖都能看见柳絮的微笑,“师兄自从娶了蒋兮心,千金阁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自然不会再找你母亲。”
“往事已过,何必解释那么多?”木离也曾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又怎知耿靖不曾无奈过呢?
“木离,叫我一声父亲就那么难么?”耿靖活了半辈子,突然知道了自己还有个女儿,那种对女儿的渴望日夜折磨着耿靖。
木离不屑的说:“有没有我这个女儿对你有何妨?”
“木离,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耿靖看着木离,那种期待让木离觉得难过,“我以为这一生就那么过完了,没想过还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喜从天降,耿靖怎么会轻易放弃。
“你确定我就是你女儿?也许我娘离开千金阁以后遇见了什么人呢?”木离比耿靖冷静,木离说完,转身回了屋子,留下耿靖一个人在原地沉默。
木离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小丫鬟叫醒了木离,“小姐,王爷在偏厅等你,请你过去。”
木离被吵醒了心情极其郁闷,披了件衣裳就去了偏厅,一边进门一边打哈欠,不修边幅的模样像极了街边的乞丐。
“这是苗疆的认亲蛊虫。”耿靖打开了桌上小盒子的盖子,“我们各自喂它一滴血,若我们是血亲,蛊虫便会活着,我们若不是血亲,蛊虫就会死。”
木离想自己从小就泡在各种毒虫草药中,会不会直接把蛊虫给毒死了。木离拿起桌边的银针扎了自己的食指,挤出一滴血滴在盒子里,很快,蛊虫就吃光了这滴血,耿靖也滴了一滴血给蛊虫,蛊虫吃完在盒子里爬着,像是继续在寻找食物,木离又挤了两滴血给蛊虫,蛊虫又喝光了木离的血。
耿靖眼里含着泪光,“木离,我是你父亲。”耿靖那笃定的模样刺痛了木离的眼睛,木离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明早它就会死的。”木离转身就走。
“木离,认了我这个父亲吧!”耿靖跟着木离,语气里满是恳求。
“我不缺父亲,只想要自由。”耿靖若是拦住木离,就能看到木离滑落的泪。
“你若不认我,我便不放你走。”为了认回女儿,耿靖绝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耿靖守着蛊虫一直到天亮,蛊虫像个懒虫一样睡在盒子里一动不动,耿靖的心像是塞满了棉花,软得像棉却透不过气。
耿靖拿着蛊虫给木离看,木离不屑一顾,转念,木离拿过小刀抓起耿靖的手割了一道小口子,蛊虫闻到血的味道醒了过来,木离挤了一滴耿靖的血喂蛊虫。木离拉过丫鬟的手割了一道小口子,木离又挤了一滴丫鬟的血喂了蛊虫,丫鬟的血还没吃完,蛊虫就不动了,蛊虫的嘴边还留着丫鬟的半滴血。
木离瞪着蛊虫半晌,蛊虫一动也不动,木离面无表情的扔了小刀子,一边转身往卧房走一边说:“把这个丫鬟换走,她的血有毒。”
耿靖看着木离关上的房门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自己的女儿怎么看都顺眼。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月,木离的时间越来越少,心也越来越烦。耿靖对木离很好,除了自由,木离要什么耿靖就给什么,耿靖每天就像请安似的,来木离的院子许多次。转眼,又过了十天,距羽皓睿的婚期还有不足半月。
木离问:“是不是我认了你这个父亲,就可以走出这个宅子?”
“是。”耿靖每日看着木离,有时候竟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可以每日看到女儿。
“父亲。”木离冷着脸说:“这回我自由了么?”
“嗯,自由了。”耿靖的泪就那么滑落了脸颊,这二十年来的苦思终于有了寄托。可是木离心急如火,顾不得激动的耿靖,一溜烟的跑走了。
耿靖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下人回报说木离骑着快马离开了秦城,原来木离不是心甘情愿认自己这个父亲的,耿靖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
木离一路赶回临安,趁着夜色偷偷进了羽皓睿的王府。
“木离小姐?”许默看到木离很惊讶,“王爷在书房里,我带你去见他。”
“我想沐浴更衣,帮我安排一下,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来了这里。”羽皓睿即将大婚,木离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越少人知道越好。”
许默命人备了餐食和热水在羽皓睿的房间里,待丫鬟退去了,木离才出现在房里,“麻烦你去请蓝洋。”
木离沐浴更衣后,蓝洋已经等在了门外,木离穿好衣服,来不及梳妆,就请了蓝洋进来。
“师祖。”蓝洋进门行了礼。
木离懒洋洋的坐在桌边,“青山宗都解散了,别给我行礼了。”
木离拿起碗筷开始填肚子,“你家王爷最近怎么样了?”木离不用问想也知道羽皓睿好不到哪里去,可蓝洋是最清楚羽皓睿情况的人,木离担心自己会遗漏什么重要的信息,还是得问那么一问的。
一抹浓郁的愁色爬上蓝洋的脸,蓝洋支吾了半天说:“药引只用了七日,王爷就发现了。”蓝洋想着羽皓睿要滴血的眼神就胆战心惊,若不是木离要求蓝洋这么做的,羽皓睿说不定还真要扒了蓝洋的皮也说不定,“王爷不肯再喝你的血,不知……不知还能撑多久。”
“知道了。”木离瞬间对眼前的佳肴失去了兴趣。
“师祖,王爷可还有救?”蓝洋请了师父柯斌,羽皓睿不愿见,蓝洋也是无奈。
“我试试。”木离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在羽皓睿大婚之前离开。
深夜,羽皓睿回了房间看到木离,笑得像是大尾巴狼看见了一只肥兔子。木离连日奔波确实累了,连羽皓睿回来也没什么察觉,一觉睡到了天亮。
木离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羽皓睿躺在自己身边,拳头支着脑袋正在看自己。
羽皓睿笑问:“怎么?回来抢婚么?”
木离看到羽皓睿整个人瘦了一圈,颓唐了许多,心里难过,借机转了身用背对着羽皓睿,“把这个院子借我住几天。”木离的泪落在枕头上。
“好。”羽皓睿躺下,一只手揽着木离的身子,将头埋在木离的颈间,两个人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却又是仿佛说了许多。
木离让羽皓睿清了院子,只留了蓝洋和若安、许默这几个熟人。木离两夜没合眼,总算是配好了药方。
这两日,木离不许羽皓睿打扰,羽皓睿像只随时会咬人的狮子,木离端着药碗出现时,羽皓睿心情总算是好了那么一点儿。
“喝了。”木离把碗递给羽皓睿,羽皓睿听话的喝光了汤药。
自盛京一别,羽皓睿再没有收到丁云传回的任何消息,“丁云呢?”
木离恍然间想起丁云,“那个……那个……”木离偷瞄了羽皓睿一眼,“让谢天、谢地把他抓走了。”
“谢天、谢地怎么抓得了丁云?”丁云虽没有上过江湖榜,但是实力绝对是在谢天、谢地之上的。
木离低下头,小声说:“我和轩辕思清帮了个小忙。”丁云与若安不同,身手好不说,心思敏捷,木离若不是跟谢天、谢地演了一出戏,还真抓不住丁云。木离出马,哪里还有搞不定的丁云。
“我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你身边,让丁云跟着你,我放心。”羽皓睿揉了揉木离的头,“别让我担心你。”
木离问:“丁云能打过西秦的靖王么?”被耿靖关了那么久,木离心里特别不爽,木离特别想跟耿靖较量一次。
“你又打西秦什么主意?”羽皓睿皱着眉说:“西秦的皇帝很喜欢耿靖这个儿子,只可惜靖王一生未娶,无儿无女,所以也不肯接帝位,太子想在老秦王那儿挣得一些恩宠,所以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天启,每次都是西秦的太子找事儿,天启真是烦不胜烦。”羽皓睿看着木离特别正经地说:“靖王的母妃是西域的人,西域以毒术、蛊术为尊,你若万不得已,不要惹上靖王。靖王虽不管朝事,但在西秦,以至于在西域诸多小国都颇为有威望,手底下能人异士很多,你啊,尽量别惹上他,很麻烦的一个人。”
木离努嘴道:“还没听你夸过什么人。”
“前些年在战场上有缘见过一次,我拼了全力才勉强活下来,若是他用了毒或者蛊,我估计死无全尸。”那一战,羽皓睿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在那之后靖王直接让太子收了兵,西秦数年未在边境闹事。
木离笑笑,踮起脚拍拍羽皓睿的肩膀,“没事,你还活着,以后会活得更久。”
“嗯,还活着。”羽皓睿把木离拽倒在自己的怀里,木离红着脸挣扎着起身,躲得好远。
羽皓睿喝了药,没有什么异常,木离也算是得到了些许安慰。羽皓睿死皮赖脸的与木离同床共枕,木离想着分别在即,任由羽皓睿无理取闹非要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只不过羽皓睿除了拥着木离入睡,什么也没力气做。
羽皓睿喝完了木离准备的七副药,木离确认了好多次,羽皓睿的毒都解了,只不过还需要很多时间恢复,毕竟那毒在羽皓睿的身体里住了那么多年,清的太过彻底反而会伤了根基。
转眼,距离羽皓睿大婚也就三天的时间了。
若安悄悄在羽皓睿耳边说了什么,羽皓睿顾不得与木离说些什么匆忙离去,木离叫了蓝洋将几张纸递给蓝洋。
木离将羽皓睿接下来的要用的药方都仔细地整理了出来,详详细细地记在了纸上留给蓝洋。
“师祖,你要走?”蓝洋尴尬的说:“王爷已经把王府封了,你出不去的。”羽皓睿并没有打算让木离走,这一次羽皓睿已经做好了留下木离的准备。
木离蹙着眉问:“他想干嘛?”难道还想抓着自己不放么?难道真要让自己看着羽皓睿成婚么?木离不想说得那样直白,转念说:“我也算有始有终了。”木离说的轻松,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王爷他……”蓝洋还想说什么,木离却说:“若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师父,他很惦念你的。”
木离带上面纱,说:“我走了。”
蓝洋着急的说:“师祖别走,王府被西秦的人围着呢!王爷去处理了,师祖要走也得晚点儿了。”
“西秦?靖王?”木离的眉难得的拧在了一起。
蓝洋忍不住在心里夸赞,师祖果然厉害,什么都知道,“是靖王,昨日西秦已经来送过了贺礼,今日靖王带着人又来了,请他进府他也不肯,正站在王府门外。”
耿靖竟然真的从西秦追到了这里,今天天启瑞王和西秦靖王这局看来一定是要木离出面才能解的。木离叹气,抬腿向王府的大门口走去。
“师祖,别去,王爷拦不住靖王的,你还是别去了。”蓝洋叫也叫不住木离,又不敢死命的拽住木离,蓝洋只好跟着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