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
初升的朝阳有些慵懒，圆圆的挂在云上。
长长的石阶沿山而上，一直没入绿林的深处，淡泊的云气缭绕在石阶上，绒绒的青苔在石阶两侧铺展。
两个看上去只有十岁不到的少年从石阶尽头漫步而下，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许是嫌这周围太过安静，左边那个年纪轻轻就是一头白发的少年，随手摘下路边一朵指尖大小的蓝色野花，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哥，你知道今天谁要来吗？”
右边的少年一双眸子灿若点星，一头乌发披散着，闻言摇了摇头，平静道：“不知道，师父并没有和我透露。”
白发少年伸着手指，野花被一缕真气包裹着，蝴蝶一样，在他的指尖飞舞，少年忽然起了玩心，屈指一弹，一抹剑意荡开，漫山古树飒飒而鸣，柔弱的野花宛如利剑，眨眼间直刺十丈之外，嵌在树上时，犹自嗡鸣如龙吟。
“小庄你这一手剑意已是不俗，该是入了四品吧。”盖聂转头看向卫庄，眼中有一缕很淡的欣慰。
“那是，师哥你可要早点加油，要不然下山的时候，我可不带你。”卫庄少年心性，不经夸，得意洋洋的背着双手，很嘚瑟。
“好，师哥会努力的。”盖聂不与他争，少年人的面庞俊秀，熹微的阳光下，透着春风一般的温醇。
卫庄得了夸奖，乐呵呵的快走几步，折了树上细枝，也不管还带着露水的嫩叶，唰唰几式剑招使出，收剑立身，向着盖聂轻轻一挑眉毛。
盖聂便同样折了细枝，拎在手中随意的颠了颠，忽然就是一剑刺出。
卫庄不慌不忙的以手中细枝相抗，两个少年剑客便在石阶上斗起剑来，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两人且战且行，斗到山下时，同时收剑，盖聂提枝在手，卫庄负枝而立，微风流过两人的发梢，少年剑客的眼角眉梢都飞扬着朝阳一般的自信。
两人正在对峙，一片巨大的阴影忽然笼罩下来，盖聂和卫庄同时抬头看去，登时被头顶上盘旋的巨大木头鸟吓了一跳。
卫庄看了两眼，立刻被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吸引住了，啧啧称奇道：“师哥，我曾听师父说，墨家最得意的事物就是他们的四件造物，以四灵为名，难道这就是四灵中的朱雀吗？”
盖聂也有些好奇，却不像师弟那样，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摇头道：“不，来人并非墨家弟子，墨家朱雀，以赤砂着色，通体赤红如火，这只木鸟却是黑色，看样子倒像是秦国的玄鸟。”
“说不定他们看腻了红色，换个颜色而已。”卫庄大笑，身体却向后飘去。
盖聂避开头顶玄鸟的阴影，丢下手中的树枝，垂着双手，等候在一边。
来人最显眼的就是脸上的那道伤疤，然后就是他的眼睛，盖聂从未见过这般深沉的眼睛，像是漆黑死寂的深渊。
盖聂的眼神没有遮掩，韩松从玄鸟上跃下，一眼也看见了那个直视着自己的男孩。
两人对视一眼，盖聂微微低下头，欢迎道：“在下盖聂，贵客远来，师父命我与师弟二人前来迎接，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韩松颔首，很自然的转头看向一边的卫庄，卫庄要比盖聂更自然，盖聂确认了韩松的身份以后，他心里唯一的紧张也就烟消云散了。
韩松的实力没有隐藏，三品境界的真气已经有了自己的特质，卫庄能够感受到，韩松体内的真气蕴藏着无比的死意。
微微挑了挑眉，卫庄心中的好奇更深，世间百家，没有任何一家会修出这般冰冷无情的意境，因为百家求道，求治世，求超脱，如果修炼的是这种死寂的意境，那么修道修到最后，难不成是求死吗？
“小庄！”卫庄走神的时间有点长了，盖聂不由得提醒了一声。
“哈，抱歉抱歉。”卫庄挠了挠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下卫庄，师从鬼谷门下，于此欢迎阁下到访。”
.....
秦国，咸阳
三千里老秦，名册在录共计五十万带甲悍卒，其中有五万人驻扎在咸阳周围。
名义上是拱卫秦国，但是大家心里明白，这是为了威慑那些武力超群的百家弟子。
当代法家司律卫殃，一向厌恶武夫，他直言，他在秦国一日，武夫便需低头一天。
这条规矩立了二十多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不服，然而不服的人，都被这个表面上文质彬彬的青年扔进了虎山。
后来大家都服了，因为有一天，咸阳的百姓忽然看见这个眯眯眼的司律大人，笑呵呵的拎着一个被打的浑身是血的家伙。
等到那个人也被扔进虎山以后，才有人后知后觉的认出那个人的身份，那是名家辩师的二弟子。
半步迈进宗师的高手。
赵行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中有一丝快意。
“喂，小子，认真听好吗？”赵行勇随意地敲了敲陈旭的脑阔。
自从一开始讲了个故事，赵行勇好像就和陈旭熟了起来，态度也随意起来，一路上和陈旭聊了不少东西。
一直在云上飞行的玄鸟忽然开始降低高度，透过逐渐稀薄的云层，陈旭隐约的看见了那座辉煌的城市。
巨石为墙，铭刻着鎏金一般的纹络，长宽各有百里的城市规划整齐，数万悍卒护卫着咸阳，血气滚滚已经显化出了狼烟一般的气象。
陈旭的修为低下，他身边的赵行勇看的更加透彻，秦国的气运汇聚成了巨大的玄鸟，玄鸟展开双翼，整个城市都被它的羽翼庇护着。
士卒的血气为玄鸟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坐镇皇宫的至尊为玄鸟点睛，这尊玄鸟虽然是气运之身，却被人通过城墙上的大阵，赋予了真实存在的力量。
老韩，你孤注一掷想要对抗的，可不只有眼前的这座城市，这片天下，像这样的城市，还有六个啊。
赵行勇倚靠着玄鸟的支架，忽然有些郁郁。
比起眼前的这座城市，陈旭倒是发现了，身边的这位赵大人，怎么就这么容易抑郁呢？
玄鸟的高度还在降低，然而并不是直接飞向咸阳。
“城中有禁令，法家定下的，现在法家势大，面子还是要给的。”赵行勇解释了一句，开始动手操控玄鸟。
越发的临近地面，陈旭才对这座城市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一国之首，天下莫能与之相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