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杨和依柳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生在血流成河生灵涂炭那一夜的之前三年。
她们的母亲名叫馆薇,是馆国公主。馆王膝下无子,只有先皇后留下的两个女儿。馆王是个深情之人,当初与先皇后二人情投意合,再无意这世间其他的烟红柳绿,后来先皇后去世,他便把自己全部的感情都寄托在两个女儿身上,对她们极为宠爱,说什么也不愿意接皇族旁支子弟或者其他宗室子弟入宫当养子,未来继承皇位。只不过后来,馆王还是熬不过群臣抗议,国朝天下怎可出现女子当权?文臣以死相逼,武将卸甲归田,最终迫使馆王答应,若两位公主将来为馆国皇室生下孙儿,则将皇位直接传给孙儿。
这似乎就合理多了。当然,孙儿长大之前,自然是父母辅政,历史上有类似先例,大臣们再无誓死抗议的支撑,馆王也满意,自己最看重的皇位皇权算是没有落到外人手里。
馆国的这两位公主,长姐名叫馆沐,样貌清秀,温柔敦厚;小妹馆薇,美貌惊人,心智无双。两位公主在天下人的注目下长大,享尽世间所有的尊荣富贵,无忧无虑,自在洒脱,直到她们到了婚嫁之龄。而两位公主成年后的择婿问题,也是馆国上下最为重要的朝堂政事,但凡皇亲国戚名门世家,无不希望公主能下嫁本家,这不仅是身份和尊贵的象征,更是未来家族由奴变主的机会。那些人心里只有皇位和权力,根本不在乎公主是什么样,哪怕是娶个木头,只要未来能有机会让自家孙儿当上皇帝,他们也都是趋之若鹜。可惜馆王下令,公主选婿,自主抉择,凡是相貌端正人品优良且一心疼爱公主者,不论出身,不论门第,只要公主倾心,便选为驸马,再者无他。
此令一下,满朝哗然,“公主倾心”是个什么标准?
当权者最重要的本事是懂得“制衡”,制衡的核心要领就是做到“君心难测”。
而馆沐馆薇两位公主也因此有了时常出宫四处游览的机会,她们要看遍这世间所有的男子,只有视野开阔了,才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欺骗。
一日,馆沐馆薇二人来到云崖山,此处乃馆国和依山国的交界,既不属于馆国国土,也不属于依山国国土。传说这云崖山中聚集了世间许多奇异之人,因为云崖山不受任何管辖,山中之人无需耕种,无需缴税,无需征兵,饮食自有清泉野果,爱恨全由心性而为,不论阶级,不分种族,无争端,无权谋,一代代人长此以往,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个个样貌举止神情言谈自于外人不同。
馆沐馆薇走到半山腰,突然看见山顶隐隐约约有座小庙,庙的上空好似闪着佛光,馆薇十分好奇,便拉着姐姐朝山顶跑去。说来也奇怪,那座庙总是时隐时现,馆沐馆薇走百步一现,走百步一隐。馆沐见状,心中起疑,困惑自己和妹妹两人是不是游玩一日过于疲累,那闪着佛光的寺庙不过是幻觉,便想转身下山。然而馆薇不乐意,她坚信自己的眼睛不会出错,况且走到现在,即便是幻觉她也要爬到山顶看真切了才安心。馆沐一向拗不过妹妹,于是两人便忍着烈日和山路飞扬的尘土,来到了顶峰。
馆沐馆薇两人同父同母,从小一同长在皇宫里,同一个奶娘养大,同一个嬷嬷教导礼仪规矩,同一个师傅传授史书道理,却长成了十分不同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是妹妹馆薇更显骄纵,聪慧机灵,个性也更加跳脱,说一不二,认定的事情谁也劝说不了。馆王曾私下与下人们感叹,馆薇若是个男儿,得众人悉心教导,多磨练磨练心性,将来必定是个当帝王的好苗子。
果然,那是一座真实存在的庙,只是因为长久无人光顾,庙体破败不堪,四处杂草丛生,远不如在山腰处遥看时那般辉煌。馆薇走进庙中,正位有一座大佛,奇怪的是,这座庙的外观给人一种年久失修无人在意之感,这座佛像却是光彩如新,非得有人日日擦洗维护才可得此样式。馆沐看不懂佛语,只是无聊地在四周转来转去,此刻已是傍晚,站在山顶眺望远方,烈火浮光紫红相间的山间云海瞬间吸引了馆沐的全部注意力,她望着眼前的美景,不由感叹:“都说黄昏云崖海是世间绝美景色,世人很少得此机会一饱眼福,也算不枉费我陪着小妹筋疲力尽灰头土脸的跑这一趟。”
而馆薇却不在意这些,她虽然也看不懂佛语,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便无暇顾及美景。馆薇绕着大佛来回地转圈,每转一圈她都感觉大佛身上的某处发生了变化,于是她不停地转。不知多久后,馆薇突然看到大佛右侧的墙壁上出现一个棋盘,,棋盘上方写着四个大字“云崖棋局”,棋盘上摆着许多棋子,馆薇看出这是一个阵法,却不知道如何破解。正当她迷惑之时,从大佛身后传出一个声音,馆薇一惊,顺着声音望去,一个驼背和尚朝她走来,耳垂肥厚,长眉及地。驼背和尚看了看馆薇,面露笑容,叹声说道:“这云崖山风景闻名四海,且没有任何清规戒律,自由自在,世人都写诗作赋,赞叹此处乃现世人间极乐世界,可实际呢,极少有人能真正看到云崖海之景,发现我这云崖棋局。”驼背和尚喘息数声后接着说道,“世人大多破不了虚,渡不过败,戒不了贪,胜不了无,遥看寺庙虚隐时现便不会坚持,发现庙前破败不堪便不会踏入,看到云海美景贪念便不会停止,得知此佛并无特别便不会探究。”
“大师,这云崖棋局,可有破解之法?”馆薇一直盯着那盘棋问道。
驼背和尚听后不语,只是笑了笑。
“那这世间可还有人曾看到过这云崖棋局,不知是否有幸相识?”
“见此棋局之人少之又少,且大多自在随行,云游四方,不知何来,不知所往,有缘自会相见,施主不必强求。”
“大师所言有缘自会相见,而我看来,是有缘定会相见。”馆薇看着这棋局入迷:“想来见过此局的必定都是同道中人......这世间规矩太多,我就是想活得不一样。”
驼背和尚定睛看了看馆薇,眉头微皱,叹了口气说道:“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无阴枳盛。施主千金玉体,心智过人,万不可执念太深。”
馆沐馆薇出了寺庙后,馆薇才终于发现这山间美景,果然名不虚传。走到山脚下,几个下人骑马赶来,说几日后有依山国使臣来访,请两位公主尽快回宫。此时馆薇才想起打量一番自己,蓬头垢面,衣袜尽湿,不由地惊叹:
“那和尚神了,这样糟蹋的打扮也能一眼看出我是千金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