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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匣子与白光

A012快步穿过走廊,两边不时有分叉的巷道,巷道内要么是堆满了杂物,要么是在尽头处耸拉着紧闭沾灰的铁门。

这些走廊没有稳定持久的光源,所以显得昏沉沉的,只有隔个十几米就布置在左右两边的小型灯泡,勉强保证了视野。

刚进据点的时候,A012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通讯装置瞬间失去了信号,这表明这座据点内用的是局域网络,隔绝了所有外部的电磁信号,再加上只有一扇门可以出入,对于闯入者来讲,这里就如同一个阴气沉沉的坟墓。

A012的心不禁提起来,在这里他将孤身一人,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空气中充满血的腥味,混杂着雨水,汇成一个个殷红的小泊。

到处充满着吵闹声,崩溃的哭喊、绝望的哀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整个列车变成了饕餮们狼吞虎咽的餐桌,碎骨残肢横七竖八,在它们眼中,活着的都是肥美的肉块。

狼型堕种们撕扯着食物,甚至为了争夺最肥美的部分而相互斗殴起来。

与之相反地,还活着的人们把自己锁在还保存完好的车厢内,紧闭着车门,祈祷着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几个人小声啼哭起来,抽噎着自言自语着。

为什么遭遇这些的非得是他们?他们怀着憧憬与兴奋,奔向城市,在那里,他们本可以为生活带来转机,他们本可以重新拥抱生活,他们本可以开开心心的和亲人爱人团聚,他们还有很多可能。

但现在,他们就如同即将被洪水冲淹的蚂蚁,绝望,无助。

“嘎啊啊啊”就在头顶,传来巨型堕种震慑人心的巨大咆哮声。

巨型堕种扬起巨大的副肢,向着车厢砸下。

又一节车厢被压成铁皮,鲜血像是牛奶盒挤压胀包后,飞溅出的牛奶般四处泼洒。

狼型堕种们一拥而上,登上被血沾染的废墟内,伸长鼻子嗅着铁板缝中透出的血腥味。

“队长!”浑身是血的干员蹲坐在地上,搀扶着另一个已经重度昏迷的干员,他大声冲着对讲机哭喊道“队长,我们逃吧!我们逃吧!啊啊啊,逃,逃啊!”

他的双眼在刚刚的交战中被堕种的体液腐蚀,已经失明了,所以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辨认不出方向,而他搀着的干员,被咬掉了前臂和一整条右腿,全身已经散架了,伏在他肩膀上如同一滩烂泥。

所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的,他的嘶吼泛滥着不甘和害怕。

过了好久,对讲机中才传来杜杰的声音,他的声音虚弱微小,却异常冰冷。

“逃啊”杜杰在另一头吃力地说道“逃吧,逃,如果你能逃脱的话,就逃吧。”

“只是”对讲机里,杜杰咳嗽了几声,接着紊乱地喘了几口气,许久,他才接着说道。

“我们,逃得了吗?”

说完,对讲机另一头就传来数只狼型堕种令人胆寒的吼叫声。

“队长!队长!呃,呃啊啊啊啊啊”

难掩的绝望和悲痛,满溢在眼角放肆溢出的泪水中,一切不甘与悔恨,都顺着眼角流淌出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例行出勤,检查信号塔的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全军覆没,如同家人般的同伴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就被单方面虐杀殆尽,连身体都残缺不堪。

杜杰甩手扔掉了对讲机,他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下半身早已失去知觉,他的左眼已经被划瞎,左手也骨折了,一根巨大的骨刺戳在他的右腿大腿上,一直钉到身下的铁板里,让他动弹不得。

而他唯一还在的右眼里,数不清的狼型堕种正慢慢围将上来,他根本无处可逃。

过半的人生,即将迎来终结了吧。

“呵”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扯开制服,又扯开内衫,摸索着掏出一个微型的酒瓶。

杜杰看了眼瓶身,上面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字。

【爸爸,再喝我就生气了】

他苦笑着拧开瓶盖。

“最后一次了,原谅爸爸吧——”

据点比想象中的复杂得多,A012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期间还做掉了两个巡逻的希德手下,但最终,他还是找到了目的地。

一个白色的负压密码门。

A012拿出匣子,吸附在密码盘上,他自己半靠在旁边,监视着四周,等着匣子破解完成。

这个匣子是茉莉交给他的,除了带着比一般破译工具更效率的运算系统,还附带单向屏蔽的功能,可以在不被检测的情况下接入电子设备,茉莉自己也说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这个东西的,只是交给A012后,A012就随时携带着它,并且用它完成了许多任务,是他最喜欢的装备之一。

[咔哒],一个什么东西划断的声音传来,接着门边传来短暂的泄压声,随着声音翻滚出一团雾气,门自动弹开,露出一条缝隙。

A012收回匣子,确认了没人后,侧步滑进门内。

房间里漆黑一片,基本看不见什么东西,A012拉下自己的夜视仪,才能勉强辨认出室内的情况。

这个房间空空如也,哪怕是一张桌子也没有,就只是一个空壳子。

A012靠在门边,仔细环视整个房间。

“真的是这里吗?”A012不禁小声疑惑道。

“当然不是了”就在A012起疑心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几乎与此同时,几枚子弹闪着火光划过黑幕,射向A012!

“叮”骨刺手臂与短刀在雨中交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洛和直立型堕种逐渐施力,交碰处咬合摩擦着,发出一长串刺耳的噪音。

然而即便凭借着增强义肢的助力,洛依旧无法与眼前这头怪物巨大的力气抗争。

直立型堕种加大力气,将骨尾刺进铁板里固定自己,同时手臂上的骨刺也迅速繁殖增生,越过洛短刀,像节肢动物般一层一层爬向洛。

眼看就要被骨刺刺中了,洛跳起来,踩着直立型堕种的布满刺的手臂借力向后弹步。

这时一直处于弯曲紧绷状态的骨尾此时发挥了作用,如同一只弹簧般瞬间绷直,将直立型堕种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抛到洛的面前,直立型伸出双爪,爪上锋利闪光的骨刃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破风声。

洛立马用短刀挡下爪刃,直立型堕种遭到格挡后迅速向后闪避,洛掏出电磁枪,对着它连开数枪,但被一一躲过。

直立型堕种落定后死盯着他,同时绕着他缓慢地移动,拥有了些部分智慧的直立型堕种与一般的狼型或者虫型堕种不同,它们更加沉着,更加狡诈,俨然是为了战斗和狩猎而生的,直立型堕种加快绕行的步速,为了降低洛的防备,再从死角出其不意地偷袭。

洛没有迟疑迅速迎上去,尝试切进弧线,但直立型堕种此刻突然扭头,骨尾支撑着地面,借力将自己弹向洛。

洛一瞬间向后蹬步同时对着直立型堕种再开出几枪,直立型堕种左右闪避,子弹全部打在铁板上,迸溅出一连串的火花。

只是短暂的几秒钟,直立型堕种已经拉进了一大段距离。

见势不妙,洛只得用力一挥,飞出自己的短刀,直立型堕种挥动右臂,把洛的短刀弹飞,短刀闪着银光在翻转几圈,落下了列车。

可即便如此,直立型堕种的突进动作也并没有受影响,反而此时洛因为甩手的动作,自己露出了巨大的破绽,意识到这一状况后,直立型进一步加快自己突进的速度,扬起巨大的紫黑色爪刃!

洛已经近在咫尺!

“嘎啊!!!”直立型堕种兴奋地吼叫着。

“洛!”

伴随着江崇的呼喊声,跃起的直立型堕种与洛剧烈碰撞在一起。

接着——

“嗞”传来一阵像是无数油泡裂开时发出的声响。

一道赤金色的刀光划过,同时两人之间猛然间冒出一阵雾气,直立型堕种只凭借着本能向后跳闪,但刀刃依旧切开了他的胸部骨甲,从直立型的左下到右上,划出一道幽深的伤口,伤口处紧接着喷出一片黑色的油状物,溅在洛此刻冷静平淡,却宛若罗刹一般的脸上。

直立型堕种向车头飞去,摔进了第二节车厢的碎骨血海中。

刚刚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因为速度太快,一直在远处目睹这一情景的江崇,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在瞬间,有一道亮光在他们中间闪了一下,接着那只直立型堕种的身体就想被划开口子的水球一般,不断地向外冒着脓一样的体液。

再仔细看,原本洛右手拿着的电磁手枪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棱面分明,却又像是西洋剑一样带着护臂的金属部件,只是没有剑刃只有剑把,并且周身还在不断涌着淡蓝色的微型电丝。

直立型倒在染血的行李堆上,一动不动。

洛紧绷着神经,慢慢走向它。

没走几步,洛感受到左脸一阵麻木,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在脸颊上流淌,顺着下巴滴落,他左手扶上脸部,才发现自己的脸被切出一道伤口。

就在这时,直立型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

洛来不及多想迅速向后跳开。

直立型用骨尾刺向地面,支撑着自己站立了起来

嘁,切的太浅了吗,洛心想,刚刚应该再等几毫米的,那样就能直接切到他的髓柱了。

“洛,洛!”江崇慌张地喊道“它们过来了!”

洛寻声望去,十几只狼型堕种已经不知不觉地围了上来。

它们挤瞪着眼睛,牙间滴着带腐蚀性的粘液,不断地发出低沉的鼻息。

如果被包夹的话,他们三人一定会死,而且尸骨无存。

A012向右边闪避,子弹打在地面,打出几个漩涡状,碗大的窟窿。

军用级?A012看了眼弹坑,这个弹痕和破坏力他还是记得的。

同时,房间内的灯同时被打开,亮起了刺眼的白光,A012还佩戴着夜视仪,被突如其来的光恍出一阵眩晕感。

A012迅速拨开夜视仪,眯起眼睛,这时,一股风压已经侵袭到他的左耳边。

A012来不及多想,向右翻滚,在地面上滚了几圈才调整好身姿,他看到刚刚自己待着的位置,地板上出现一道破开的巨大裂口,碎石散落一地。

他视线上移,发现眼前正伫立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身体覆盖着战斗用的蓝白色轻甲,戴着闪着紫色光泽的切面头盔,体型瘦削,腰肢很细,脑袋后面绑着一条齐肩的单马尾,看身材应该是个女性。

那个人左腿绷直,侧着身子,右腿还保持着收招的弯曲动作,刚刚的突袭毫无疑问就是她发动的。

A012正视着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此时,铠甲女的身后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长着胡子的中年人,A012在资料库里见过,就是希德本人。

而另一个看起来却很年轻,和喽啰以及希德不同,穿着一身和周围环境不搭的休闲便装,冷峭的脸上看不出感情。他弓着背,一双死鱼眼侧目盯着A012。

“这就是你说的老鼠吗?看起来还挺俊的”希德环抱着双手说道。

“呼”戴眼镜的斯文年轻人轻吐一口气“还用问么,当然是的。”

“哦,这这这不得了”希德嘴角上扬“居然能躲过我的地堡里那么多摄像头和人的眼睛,我真想好好夸夸你”

希德挺直了腰,双手摊开说道“不过都是徒劳,最后还不是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A012没有回答,他密切注视眼前这三个人,除了希德,另外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可疑,眼前这个铠甲女还好,主要是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浑身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深邃。

“小桃子”希德看向穿着轻甲的女性“你怎么看?”

“哼”透过头盔,铠甲女发出一声轻蔑,“一只臭虫”

“哎呀呀,小桃子还是那么毒舌,哈哈哈哈”希德不知道被什么戳中了笑点,哈哈大笑。

但对A012来讲,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也笑不出的,他拼命回想自己的思路和行动,因为这种情况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

“很惊讶是吗?”眼镜男正过身来,死鱼眼和A012对视“但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你的套路已经被我全部看破了。”

“你暗地里散布的东西,是我让希德全部收集到这里的,只是为了把你引诱到这里而已”眼镜男冷冰冰地说道,“这里可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不过明天”希德向前走了一步,抢话说道“这里将会多一具尸体,但在那之前——”

“A012是吧”眼镜男说道“你和你的组织为什么会盯上希德?”

“是谁指使你们的?”

“喂,白溪,不是说这些事情不能说的吗?”希德制止道。

“哦对,这件事不能说的来着。”

“你这家伙。”

“没事,反正他今天也逃不出去了。”

A012没有讲话,但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五味杂陈,汗毛倒竖。这个叫白溪的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和组织的事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狐狸般的气场。他心里的预警器告诉他,他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全部失败了,而现在自己陷入了敌人为自己准备的全套,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想尽办法脱身。

“不打算说是吗?那么”眼镜男说着转过身。

就在此时,A012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去,目标直指白溪。

“!?”白溪似乎察觉到风压一样回过头,但似乎为时已晚!

“咣!!”一个尖锐的声音瞬间炸响,A012挥出去的左拳打在了迅速赶到的铠甲女招架起的右腿甲上,碰撞出四溅的光粒。

铠甲女右腿使力,横向一扫,A012向后跳开,带着刀刃的右脚跟擦过A012的下巴,划出凌冽的破风声。

“这,这小子!”希德也被这突然袭击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嘴里骂道。

白溪向后跌坐在地上,眼前站着帮自己挡下攻击的铠甲女。

“这个人不简单”铠甲女说道“你们离开,让我来对付他”

“但小桃子,你能行吗”希德说。

“赶快走”铠甲女说道“你们在这里只会碍事。”

白溪吞了口气,恢复到平稳,他站起来,扭头转向门口。

“希德”他说道“还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在这里只会成为靶子。”

说完,他和希德就从侧门离开。

留下铠甲女性和A012对峙。

一道裹着热浪的白光,从洛的头顶呼啸而过,将黑夜照亮得只剩黑白两色。

接着,身后袭来一股猛烈的气浪,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型堕种的惨叫声,以及巨物摔塌的声音。看到

洛可以感受到头顶还残留着热量,他回过头,巨型堕种垂着副肢,倒坐在地上,它的四周,还扬着一层泥烟。

围绕在洛和江崇他们周围的堕种们,动作全部停了下来,直立型还没从刚刚的伤势中恢复,它拔出自己的骨尾,一步一步踉跄地向着洛靠近。

“喂!混账玩意儿”列车的车头,亮起一道强光,强光中隐约透出一个人瘦削的轮廓。

“看这里”那个人影说道。

直立型停下脚步,扭过头。

就在这时,人影中有道蓝光连闪了两下,接着两枚光弹就击中了直立型堕种,一枚打穿了它的喉咙,但巨大的冲量使弹头嵌进了铁板里。

而另一枚射进了直立型堕种的胸口,并在直立型堕种的胸腔内引爆了。

直立型堕种粉碎的骨甲混合着被炸裂的胸腔碎块,像烟花一样四散,然后它就仰面倒在了地板上,不再动弹。

其余的狼型堕种们见到这番情景,纷纷后退了一步,它们沉着头,警惕地观望着。

“队长!”那个人影又说道“发现还有幸存者哦!”

“哦?”从灯光下,又冒出一个人,这个人的轮廓很大,看起来很壮实“居然能从母体群的袭击下死里逃生?”

“是啊,貌似还是个小年轻!”

“哪呢?我看看”

说罢,两个人影一起从第一节车厢上跳下来,洛看到他们壮实的那个穿着制服,留着一头海带,而更在他后面的那个瘦削一点的,穿着紧贴身体的作战轻甲,歪着跨,手里拿着一把洛没见过的巨大单手枪械。

“小伙子”海带头队长走到洛的面前,他瞥向一旁,看到了江崇和昏迷的童羽。

“你的朋友?”

“恩”洛回答道,还没有从战斗的余温中回过神的他,说话有了一点结巴“是的”

“了不起”海带头队长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不过接下来”

“接下来就交给专业的好了”穿着轻甲的人把武器扛放到肩膀上,说道。

“没错,你们,干活了”

话音未落,从海带头的后面,陆陆续续有全副武装的人走了出来,他们一声不响地绕过伫立着的洛,向他身后的堕种群们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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