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年龄加起来都快赶上一个花甲老人了,居然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堤上路过的行人,看着这一对年轻男女在海边嘻戏,男的身形高大,女的长裙飘飘,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伫立一会儿,就连灰蒙蒙的天空,都因这欢快的笑声清亮了不少,乌云似乎都羞愧的躲起来了,渐渐露出太阳的笑脸。
玩累了,两人肩并肩的坐在沙滩上,许佑的衬衫和裤子湿了一大片,安安的裙摆也湿了一大截,最后干脆让它飘在水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水珠都还没擦干净,“噗嗤”一声,安安先笑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打水仗居然是跟你?”
许佑也笑了,最近头发有些长了,头帘沾到水垂到额头上,他边甩头发边说:“别惊讶,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女人打水仗。”
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味道迎面吹来,安安靠在许佑肩膀,屁股下面是暖呼呼的细沙,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唉,早知道要来海边,应该把泳裤带来的。”许佑遗憾的说。
安安闭着眼,嗓音慵懒的回他:“天气凉了,现在不适合下水。”
“这个气温还叫冷?我上大学的时候,十月份还去游松江呢,那才是真的冷。”许佑和安安讲起他的光荣事迹。
那里的十月份可是要穿棉衣的温度,安安皱起眉,“就你自己?”
“不是,还有几个室友。”
“你们是疯了吗?冻坏了怎么办?”安安想想都直起鸡皮疙瘩。
“都是当地有经验的同学带着,不会有事的。”
安安看着许佑熠熠生辉的脸,感慨着:“你的大学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不像她,按部就班的做了四年学生,“而且,一提到上学的地方,你的脸上都放着光。”
“那里的人性格豪爽,广交朋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许佑望着远处的灯塔,感叹道。忽然想到了什么,直直的看着安安,语气里带着兴奋,“以后我们去那里定居怎么样?”
安安看着他满带希翼的脸,笑了笑,“好。”
下午的海滩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玩,偶尔也见牵手的情侣走过。不远处几个小朋友玩起了堆沙子,为首的是个看着偏大的男孩,带领着两个小男孩和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的女孩。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顾着自己玩,哪想的到照顾别人,但是那个大一些的男孩却是处处帮助小女孩,其中一个小男孩失手把沙子溅到女孩身上,大男孩看到后严厉的呵斥了那个男孩子,俨然一个护花使者。
安安看的津津有味,心里默默的猜测着他们的关系,许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看着她,“小时候没玩过堆沙子啊?”
安安没有回答,反而问他:“哎,你说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是什么关系?”
“哪个?”
“就是大一些的那个男孩,”安安指给他看,“穿白衣服的那个,看着虎头虎脑的。”
许佑观察了一会儿,笃定道:“兄妹呗,你看他多照顾小女孩,肯定是家里人教的。”
安安摇摇头,“未必。”
刚开始她也觉得像兄妹,可是小女孩一声哥哥都没叫,男孩也是喊她的名字,而且女孩全程酷酷的,专心在堆沙子这件事上,而男孩都没怎么玩,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如果是兄妹,总感觉少了些亲情的味道。
安安玩心大起,囧囧有神的看着许佑,跃跃欲试的说:“要不要赌一把?”
“怎么赌?”许佑也有了兴致。
“我就赌他们不是兄妹关系。”
“好,我赌是,赢了的人有什么奖励?”
安安想了想,“赢的人可以对输了的人提一个要求,只要在合理范围内,输的人必须答应,怎么样?”
这个赌注听起来还不错,许佑点点头,“可以。”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去问还是我去问?”
跟她打赌都已经够幼稚的了,让他去问小鬼头,想都不要想,“你去问。”
“我去就我去。”安安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沙子,往孩子那边走去。
“小朋友,你们在干什么呢?”安安走到他们旁边,弯下腰看着那个惨不忍睹的沙土堆,轻声问道。
“我们在搭城堡。”年龄相当的两个男孩中,穿黄色套头衫的那个回答她,手里也没停下,继续拿铲子往上面盖沙子。
“可是你们的城堡怎么没有窗户呢?”安安说出她的疑惑。
所有孩子听完都是一愣,她的话提醒了他们,真的没有窗户,没有窗户的房子怎么住人呢?穿白色衣服的男孩仰起头,“阿姨,你能帮我们造窗户吗?”
这话正中安安下怀,她高兴的说:“当然可以,我可会造窗户了。”
就这样,三言两语便顺利的加入了造城堡大军。大家干的更起劲了,运沙子的,找材料的,连安安都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和堂兄堂妹一起玩耍的景象。
突然,她咦了一声,看着女孩的胳膊说:“妹妹的胳膊上好多沙子哦。”
其他两个男孩像是没听到,该干啥干啥,只有白衣服男孩移到她旁边,帮她把沙子拍落,还细声细语的嘱咐她:“祎祎,你拿铲子少运一些,我们男孩子力气大,我来运。”
安安拿着小木棍在量尺寸,看了男孩一眼,随意的说道:“你好有哥哥的样子哦,这么照顾妹妹。”
男孩仿佛没听见,转身继续铲沙子,但慢慢变红的耳朵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不是我哥哥,我有亲哥哥。”一直沉默的小女孩此时说话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沉静的气氛中有些突兀。
“啊?他不是你哥哥啊?”安安表情惊讶的问道。
“我们两家住的很近,我爸爸说他是邻居家的哥哥。”小女孩补充道。
安安看看白色的背影,瘦小的身形透着一股失落,让人心里泛酸。她微笑着对女孩说:“妹妹,邻居家的哥哥也是哥哥啊,你有亲哥哥,还有邻家哥哥照顾你,多好啊,你看我,我一个哥哥都没有。”说着,脸上适时的表现出伤心的表情。
小女孩看着她,指着不远处的许佑,“阿姨,他不是你哥哥吗?”
这个问题问的安安一愣,她很快解释道:“他不是我哥哥,呃,是我男朋友。”
“什么是男朋友?”小女孩一脸纯真的看着她。
安安一脸的纠结,刚才还在讨论哥哥的问题,这会儿怎么又跳到另一个问题上来了呢。
“呃,男朋友就是。。就是将来要一起生活的人,比如,妈妈的男朋友就是爸爸。。。”
“不对,妈妈叫爸爸老公,不叫男朋友。”小姑娘打断她,反驳道。
“生活在一起了就是老公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搭城堡吧。”安安赶紧叉开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不一会儿,城堡终于完工了,孩子们高兴的跳起来,安安拍拍手上的沙子,和他们道别后,回到许佑身边。
许佑冲她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你对哄孩子还真有一套。”
“那当然,”安安自豪的说:“你不知道我天天面对的那些青春期的孩子有多皮,这几个小朋友已经很乖了。”
“那以后咱们孩子的教育问题就靠你了,章老师。”
许佑冲他眨眨眼,安安听得一愣,继而脸红道:“想的美。”
刚才她和小朋友们的互动,许佑看在眼里,她俨然一副大朋友的样子,引得许佑几次差点笑出声来。
“好了,我认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安安认真的想了想,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便说道:“先欠着,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跟你说。”
“好,对了,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我再补充一句,我辅助,你是主力,谁让你更招孩子喜欢呢。”许佑故意大声的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招来安安的怒目而视。
两人玩够了,身上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打算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车子在路上驶了一段时间,最后停在一家餐馆门前。
点完菜,许佑一边往她的杯子里倒茶一边说:“一会儿吃完饭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趟我姐家。”
“好。”
“明天我要去公司加个班,不能带你去玩了。”许佑抱歉的看着她。
“没事,你去忙吧,我也好长时间没去图书馆了,明天去图书馆泡一天。”
许佑满意的拍拍她的头,正好服务员过来上菜,他催促道:“快吃饭吧,你中午都没怎么吃,多吃点。”
吃完饭,许佑送她到楼下便离开了,看着消失在出口的车尾,安安卸下伪装,强颜欢笑了一天,脸已经僵了,身体也疲了,拖着步伐往楼里走去。
许佑到许俪家的时候,杜明泽也在家,许佑喊了声姐夫便进了屋。
“阿佑,怎么没赶在晚饭过来,正好和我喝两杯。”
许佑笑笑,“开着车呢,喝不了酒。”
两人又聊了几句,杜明泽便去了书房,把客厅留给姐弟俩。
“你啊,现在没事根本都不往我这跑,说吧,什么事?”许俪坐下来,揶揄的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许佑搔搔头,很自然的说道。
“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还装,说吧,到底什么事?”
许佑两手交叉,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上次你从我那离开后,跟爸妈联系过吗?”
许俪的表情渐渐凝重,沉默了几秒,语气生硬,“没有。”
“姐,爸妈老了,现在身上也是一堆慢性病,我们做儿女的,就不要跟他们过多的计较了。”
这些话许佑以前是不会说的,许俪奇怪的看着他,“到底是什么事?”
“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看爸在吃降压药,一问才知道,他高血压好几年了,一直没说。”
“你昨天回家了?”
“恩,”许佑点点头。
“应该不只是看到爸在吃降压药,就把你刺激到了吧。”许俪看着相处了近三十年的弟弟,她了解许佑比自己都多,说话的语气再轻松,也掩盖不了眉宇间淡淡的忧愁。
许佑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摇头感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真替姐夫担心,恐怕想藏点儿私房钱都要搞得神经衰弱了。”
许俪白了他一眼,“说你的事呢,别扯上你姐夫,你姐夫可比你让我省心多了。”
许佑伸伸懒腰,故作随意的说:“昨天回家,又把二老气了一通,妈被我气的头晕,爸犯了高血压。”
许俪起身作势要打他,许佑故意用胳膊挡住脸,嘴里喊着:“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打的就是亲弟弟,你是越来越有本事了,怎么?下次是不是要上房揭瓦了。”
许俪瞪了他一眼,重新坐下,其实她哪里真舍得打他,刚才也只是做做样子,有时候姐弟间开开玩笑,两人也是逗来逗去。她既然了解许佑,也就知道他的品性,虽然一个大男人不会刻意的去表现尊老爱幼的品质,但故意气父母的事他也不屑做。
“我也不想啊,”许佑坐正身体,神情落寞。
“还是因为你和安安的事?”除了这个,也只能是这个了。
“姐,你说我的情路怎么这么坎坷呢?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心动的,追了半天终于追到了,结果家人又出来反对。”
许俪沉默了,姐弟俩心知肚明,问题的根本出在哪里,她无力护住自己心中的那道光,又怎么能怂恿许佑去坚持呢?除非是他自愿的,但是现在情况越发复杂,多少儿女不得不妥协于父母的身体状况呢。
二人各怀心事,客厅里一片安静,杜明泽从书房出来,对许俪说:“我出去一趟。”
许俪略微惊讶的看着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反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朋友组了局,非叫我过去。”
“好吧,那你少喝点酒。”
“是,老婆。”
许俪璀璨一笑,“贫嘴。”
杜明泽换了衣服出来,路过客厅时许佑和他招呼了一声,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许佑。
“阿佑,父母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多,听听他们的,对你有好处。”说完冲他摆摆手,留下神情复杂的许佑。
“姐夫最近总是晚上出门吗?”
“有时候会,说是帮朋友办了点事,三天两头的组局。”
“他知道我和安安的事?”许佑又问道。
“我没和他说过,应该不知道吧。”
许佑点点头,杜明泽刚才那几句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估计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许俪打断他的思绪,看他略带迷茫,补了一句,“你和安安的事。”
提到这个,许佑又变得垂头丧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呗,还能怎么样?”
许俪轻拍他的肩膀,“好样的,姐姐还是那句话,永远支持你。”
许佑想了想,忍不住开口:“姐,以后让姐夫晚上少出去应酬吧,他平时总出差,难得在家,还不多陪陪你和小越。”
许俪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眼里有赞许,夸道:“我们阿佑是真长大了,有一点作为丈夫的体贴了呢。”
许佑看着她幸福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们晚上经常出入的应酬场所是哪些地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很容易让人忘记自我,而且面对这样那样的诱惑,没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这也是他提醒许俪的原因。
安安曾经和他深度的探讨过男人应酬的问题,魏扬就是栽在这个上面,所以她格外介怀。她的要求是,你可以去应酬,但是到时间必须要回家,太晚了就干脆不要出去。他觉得这些要求很合理,所以在看到许俪的纵容时,他不免有些为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