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越明早还要去学校,他先把杜同学安抚了一下,让他回房间休息,回来时看到许俪还坐在卧室的床上,低垂着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他撩开一侧的头发,果然看到一个红红的手印,许俪慌忙躲开,侧脸重新被遮住。
“怎么回事?”许佑阴沉着脸站在她面前。
许俪眼神躲闪,“没什么,就是吵了几句,我没想到小越会给你打电话,其实没什么大事,天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许佑长出一口气,果断的戳破她的谎言,“都已经打你了,还是小事吗?你们这不是第一次吵架吧,但只有这次小越给我打电话求助,说明什么,说明刚才发生的事情吓着他了,什么事情能吓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那场面还用我想吗?”
许佑说完,低下头看到有疑似泪水的东西滴到地板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同时传来许俪压抑的啜泣声。
许佑在房间四处望望,找到抽纸盒,递到许俪面前。
“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是你亲弟弟,你不应该瞒我。”
许俪擦擦眼泪,哽咽道:“我不想让你为我操心,我觉得自己能解决。”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管,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俪把鼻涕眼泪擦干净,情绪渐渐平复,长吁了一口气,开口道:“杜明泽在外面有人了。”
许佑惊讶的站起身,瞪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我不知道。”
许佑联想到之前他来吃晚饭,杜明泽不是不在家就是要出门,当时他还挺疑惑,但终究没放在心上,看来是大意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俪讽刺的哼了一声,“今天小三找上门了。”
许佑脸色越来越难看,怒气在胸中积聚,拳头也渐渐握紧。
“杜明泽搞大了她的肚子,却又不给她名分,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工作地点,今天竟然直接去了我们单位,口口声声让我可怜她们母子,把孩子的父亲还给她,完全没有一点破坏别人家庭的羞耻心。”
“杜明泽做错了事,他还有脸打你?”
“我下午去了一趟他父母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爸妈,他爸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了一顿,听说老头子气病了,所以他就回来找我算账,我骂他无耻,一气之下他就动了手。”
“哼,”许佑动动嘴角,“骂他无耻是轻的。”
“阿佑,这件事先别告诉爸妈,我怕他们受不了。”
许佑沉默片刻,问她:“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离婚。”许俪斩钉截铁的说,随后叹了口气,“只是小越那,我还没想好怎么去解释。我不是没有想过为了孩子暂时委曲求全,只是杜明泽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即使勉强在一起,日子也不会太平,那样对孩子的伤害会更大。”
许佑点点头,表示赞同她这种做法。
“有时候父母所谓的为孩子好,不一定是他想要的,放心吧,小越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会理解你的。”
许俪是个理智又坚强的人,现在她的状态已恢复一些,许佑明天一早还有事,和姐姐又聊了几句,许俪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到了公寓,洗漱完上床,定好闹钟,许佑强迫自己放松精神,快速进入睡眠状态。第二天一早,闹钟准时叫醒他,收拾完他便出了门。大约过了半小时,他到了目的地,把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在车里假寐。
昨晚从许俪那得知,杜明泽应该是回了他父母家,估计老爷子就是被气着了,还没到去医院的程度,许佑一早就过来蹲点,堵他。八点的时候,杜明泽从楼里出来,许佑下了车,走在他后面。
“杜明泽!”
杜明泽拿出车钥匙,闻声转头,突然看到迎面挥来一拳,他已躲闪不及,硬生生的接下,然后踉跄着往后退。几秒的发懵后,他抬起头,看到站在他面前怒气冲冲的许佑,紧接着感到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出,他用手背试了下,流血了。
“许佑,一大早你发什么神经?”说着勉强站起身,瞪着前面的人。
“这一拳是替我姐还给你的,只打你一拳,算是便宜你了,我告诉你,别以为许家没人了,你再敢动她试试。”
听到这话,杜明泽瞬间明白了,昨天的事许佑已经知道了。其实当时打完许俪他就后悔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动手,本来就是他没理在先,打人已经是错上加错。
“动手是我不对,我会去跟你姐道歉,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你觉得我姐还会给你道歉的机会吗?杜明泽,你自己做的事难道忘了吗?看来你不光无耻,还是个无赖。”
杜明泽被他说的急红了脸,嘴边一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以为你姐就光明磊落吗?她已经和我结婚了,结果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初恋,连睡梦中都叫着对方的名字。面儿上应付着我,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她更龌龊。”
“我不许你诋毁她!”许佑大吼,“你要是个男人,就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起责任,而不是一味的去指责别人,来寻求你自己道德上的平衡。我不想再跟你说废话,总之,你就等着收离婚协议书吧。”
说完,许佑转身大步的走了,留下一脸懵的杜明泽。
回到家里,保姆先看到了他流着血的鼻子,惊慌的喊道:“您这是怎么了?流了这么多血啊。”
杜明泽没理她,快步走到卫生间,不一会儿便传来流水声。许佑打的这一拳用了十分的力气,他照了照镜子,幸好鼻子没歪,就是血流的有点多。
等他收拾完出来,看到站在客厅的父亲杜兆辉,杜兆辉是被保姆的声音引出来的,儿子做了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他是有些生气,但传言说气病了也只是为了安抚许俪的情绪。
看到杜明泽红肿的鼻子,杜兆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杜明泽不自然的挡了一下,“没事,就是没注意碰了一下。”
杜兆辉眼神犀利,“你当我是瞎的吗?”
杜明泽沉默不语。
“谁干的?”
“许佑。”
杜兆辉哼了一声,“很好,本来我还觉得咱们理亏,这下好了,打平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许佑说许俪想离婚,我想再找她谈谈。”
杜兆辉剑眉竖起,“谈什么?你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再说,建设局局长的千金不比一个快落马的教育厅厅长女儿更有价值吗?”
“可是我和许俪是有感情的,再说小越也那么大了。。。”
“你不是说那个人已经怀孕了吗?将来你还缺孩子?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大丈夫做事要不拘小节,更不能被所谓的感情绊住了手脚,你难道都忘了吗?”
说完,杜兆辉脸色不善的回了书房,留下一脸后悔的杜明泽,他摸摸肿起的鼻子,想了想,拿起手机给科里打电话请了假。
这天下午放学后,许佑去了学校接杜君越,车子停在路边,他没有下车。曾经的一幕幕在眼前刷过,距离上次来学校接安安下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就连她辞职的消息他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现在想想,那段时间他的确是忽略了她,现在想弥补,却找不到人。
杜君越出现在挡风玻璃前,打断了许佑的思索,许佑冲他招招手,示意他上车。来之前他已经和许俪打过招呼了,晚饭他带小越去外面吃,顺道舅甥二人聊聊。
“小越,晚饭想吃什么?”
“想吃章老师做的菜。”
杜同学回答的很直接,他有段时间没看到安安了,给她打电话也是提示关机,趁着许佑在,他竟然暗暗的想让小舅带他去找章老师。
许佑脸色暗了暗,他以为小越知道安安离开的事情,因此在变相的指责他,心里压着怒意,声音也低了些,“你如果不说,那我就决定了。”
杜君越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坚持道:“小舅,我们去章老师家吧,我好长时间都没看到她了。”
如果不是他的表情过于可怜,许佑就真的发怒了,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章老师现在不在家。”
“她去哪里了?我们可以去找她,再忙她也要吃晚饭吧。”
许佑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也在找她。”
杜君越听得似懂非懂,许佑解释道:“她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别的地方。”
杜君越瞪大了眼睛,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这里,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去了其他地方就意味着永远的离开。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走?”
许佑摇摇头。
“你没有拦住她吗?”
“她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怎么会让她离开?”
“小舅,你惹章老师生气了吗?”
许佑想了想,“没有吧。”
杜同学不再做声,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到了餐馆,许佑点好菜,等服务员离开,杜同学开口了,“小舅,章老师离开会不会是因为学校里的事情?”
许佑挑眉,好奇的问他:“学校里什么事情?”
“你知道章老师为什么辞职吗?”杜君越反问他。
之前许佑也问过安安,她的说法是想换个环境,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
“因为受贿,但是我不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次轮到许佑吃了一惊,“受贿?”
“是,她之前给一个学生补课,学生家长为表示感谢就给了她一笔钱,但是她没有收。”
“没有收怎么能算是受贿呢?”许佑问出心底的疑惑
。“可是这笔钱在章老师的办公桌里找到了。”
“什么!”
这些事许佑根本不知道,他从没听安安提起过,难怪她会突然辞职,许佑根本无法想象那段时间她是怎样的处境。
“有一天我听章老师的好朋友,就是那个肖老师,在楼道里和另一个老师聊天。当时已经放学了,我回教室拿落下的课本,他们可能以为教室里没人,就说起了一些事情。我听得断断续续,好像就是说章老师以后都不会再教课了,说有人要整她,其他的我没有听清,然后他们就走了。”
许佑听得渐渐皱起眉头,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他拿起筷子,把这些事情暂时放在脑后,对杜同学说道:“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说着,自己夹了一根菜,可是味同嚼蜡,杜同学也没有胃口,用筷子杵着碗里的米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两人各怀心事的应付了一顿饭,在送杜同学回家的路上,许佑暗自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小越,如果将来爸爸妈妈分开了,你更想和谁一起生活?”
“他们是要离婚了吗?”杜君越平静的问他。
这个年纪的孩子,即使是男生,也有着敏感的内心,与其瞒一时,不如实话实说。
“有这个可能。”
杜同学不再说话,一阵沉默后,许佑听到耳边悠悠的声音,“如果他们离婚,我选择跟着我妈,我爸是男人,未来的日子里我要保护我妈。”
听完他的话,许佑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味道,跟着眼睛也渐渐湿润,他赶忙将视线转向窗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午,他给肖雯打了一个电话,无视对方阴阳怪气的态度,直奔主题。
“安安从学校辞职到底是什么原因?”
肖雯嗤笑一声,“好奇怪哦,你作为人家男朋友,连女朋友为什么辞职都没问过吗?”
许佑不和她计较,耐心说道:“她和我说想换个环境,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相信她会收家长的钱,你告诉我,是谁在为难她?”
肖雯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么多,不像是安安告诉他的,因为她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要告诉许佑真相,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许佑见对方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到底是谁在整她?”
肖雯有些慌张,但嘴上依旧坚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学校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怎么会是有人故意整她?”
“说有人整她的话是你亲口说的,你自己都忘记了吗?”
肖雯一惊,这个事情她只和王老师说过,他怎么会知道的?
“许佑,你别诳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行了,我正忙着,挂了。”说完就急急忙忙的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