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拉什一把扯下上衣,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还未等其他人就位,便迫不及待地跳入角斗场。
角斗的规则其实颇为简单。进入角斗圈即视为角斗开始,角斗中可以使用武器,也可以赤手空拳,可以一对多,也可以多人混战,由双方自行协商。两边人数不必相同,但比赛开始后便不允许增派帮手,任何一方投降、失去战斗能力或被打出角斗场,即视为败北。
第一个挑战者,是个哈比人。
大约在十九年前,也就是吉雅诞生前两年,猩红法师们在经历像吉雅母亲那样的一连串失败后终于撞了大运,勉强造出了哈比人这种半人半鸟的猛禽兽型人。因为其仪态优美,以及他们的制造者肮脏龌蹉的趣味,这一族群自诞生之日起便成猩红法师们的私人玩物。
他们的成功几乎立刻便引起了银色联邦的怀疑。要知道第五次月蚀战争已过去近四十年,而兽型人的制造中,恶魔血液的注入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为探明真相,时任联邦环首法师的塞勒斯暗中委托著名的刺客组织厄瑞彼斯之刃调查。
一切很快水落石出——猩红法师已经自上而下转变为恶魔崇拜者,并开始为它们研发可以自由行走于艾西亚的融合恶魔。法师们将这些离经叛道的同僚视为耻辱,在塞勒斯的号召下,他们组建了声势浩大的远征军,对猩红法师的大本营卡索发起猛攻。
哪怕借用了恶魔的力量,一个小小的城市又哪里抵挡得住整个联邦的震怒?卡索很快随着它们的缔造者在饱和的魔法攻势下湮没,其方圆数十里尽皆化为焦土,不再适宜居住。而一小部分哈比人仗着能飞趁乱逃了出来,离散在联邦与帝国之外的兽人兽人很快发掘了她们得天独厚的侦查优势,她们也由此成为兽人部落骄傲的一员。
从面相上看,这个哈比人至多不过20岁,然而她已年近40,在黑锤部落中仅次于瓦涅克。哈比人的容貌具有欺骗性,这得益于她们的一小部分魅魔血统。有传闻说她们至死都是少女模样,考虑到她们被创造出来的区区十几年历史,是真是假就只有天知道了。
凭借速度与飞行优势,她持续对图拉什身后与侧翼进行骚扰,而图拉什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每图拉什跳起来想够到她,她便凭借高超的飞行技巧迅速抬升拉开距离。
“加油啊,阿黛拉大姐头!把这个秃子打趴下!”部落众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相对于异乡客,它们当然更倾向于支持自己的族人。
阿黛拉受到鼓舞,飞行路径愈发刁钻,令图拉什防不胜防。图拉什被这持续不断的挑逗一点一点地磨掉了耐心,忍不住指着她大吼起来。
“有种下来打!”他说。“看我不把你鸟毛全拔光!”
阿黛拉并未搭话,她自图拉什侧翼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重新来到图拉什头顶,然后兀然收翅降落在图拉什肩上。带利爪的双腿轻轻一蹬,便让这个高大的兽人摔了个狗啃泥。
图拉什吃瘪的模样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而林萧则轻轻摇了摇头。阿黛拉的飞行技术固然高超,但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对于战斗技巧的生疏,以至于磨了这么久也没能对图拉什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而图拉什只是随便挑衅了下,这个哈比人就愤而改变了自己的战斗风格。若是她一直保持这种烈度的骚扰,至少能保个平手,而一旦稍微贪心让图拉什抓到可趁之机,那结果就毫无悬念了。
果然,见图拉什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阿黛拉一时间竟有些信心爆棚,在图拉什倒地的一瞬,她没有选择重新抬升拉开距离,反而顺着这个势头盘旋而下,想伺机在图拉什背上再添道口子。
当两人的距离只剩咫尺之遥,趴在地上的图拉什突然发难。他暴起时的一系列动作活像只感受到危险连爬带跳逃命的深棕色大蛤蟆,难看是难看了点,在这样的距离下,阿黛拉想做出任何规避的动作都是徒劳。她利爪深深扎进图拉什背上糙皮的同时,也毫不意外地与这个大块头撞了个满怀。跃在空中的图拉什翻身环抱住阿黛拉细长的脖子,随后在重力作用下,他拖着阿黛拉齐齐砸向平整过的夯实地面。
背上的小伤对图拉什来说简直是稀松平常。他扯着阿黛拉带着细密绒毛的脚爪一咕溜爬起,将她倒提起来。
“还打吗?”图拉什问道。
“我认输。”阿黛拉回道。“快把我放下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哈比人的力量甚至还不如地精,一旦被掣肘,结果其实毫无悬念。
阿黛拉刚从地上爬起,便用她五彩斑斓的羽翅狠狠扇了图拉什一脸。
“这是为你的粗鲁言行!”她尖叫道。“你妈妈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我说什么了?”图拉什一手托着脸,有些发懵。然后另一边脸又被扇了一巴掌。
“这是为了我的羽毛!”她指着方才坠下时散落的几根尾羽。“你知道我保养它们有多麻烦吗?”
也不给图拉什解释的机会,她发泄完这一通后扭脸便走,那神情与架势,活像刚才的胜利者是她一样。
接下来的挑战者是艾扎与艾克这两个双胞胎兄弟。他们是猩红法师创造的第二批兽人的后裔,这些诞生于第三次月蚀战争的兽人类群比他们的前辈更高,更壮,繁殖能力也更强,因此在重获自由后,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草原与沙漠中最为繁盛的兽人类群。像图拉什这样的岛礁兽人则多半传承自第一批兽人,虽然相对于人类而言也已经足够高大强壮,但跟艾扎与艾克比起来也只是刚好能够到他们肩膀的程度。
从一开始,角斗就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两人上来连招呼都不打便向图拉什发起进攻。他们都使的指虎,而且配合默契,左右夹击。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图拉什迫不得已,在他们闷声连连的拳响声中缓步后退,直至靠近角斗场的外缘。
图拉什瞅准时机,侧身硬撞上艾克的一记威胁较低的刺拳,并借以闪掉艾扎来势汹汹的一发重拳。他反掣住艾克那只来不及收势的手的腕部与肘部,又抬腿猛击艾扎的膝盖窝。
“起!”图拉什大吼一声。趁艾扎底盘不稳的一瞬,无匹的的巨力将他整个扛起,然后像挥舞战锤一样将他整个人重重地甩了出去。
艾扎甚至还没认清自己已被淘汰的事实,他刚爬起就又想回到战团,被裁判伸手拦下。
“你出界了。”这只戴着顶造型夸张的高脚帽的小个子地精站在那条象征着角斗场边界的红色粗线上尖声提醒。
刚才的背摔虽然漂亮,却也令图拉什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艾克眼前。这么好的机会艾克又怎么会放过。他飞起一脚,踹在图拉什屁股上。图拉什立足不稳,眼见得也要扑出场外,裁判正好过来制止艾扎返场。他索性双手搭在裁判肩头,用力一推。裁判当然是尖叫着趴倒在地,图拉什却也借着这个法子重回决斗场。
“你也出界了!秃子!”有人起哄。
“瞎说,我脚还在场内,你哪只眼看到我出界了?”
却也符合规则,只是苦了裁判。
一对一!
攻守逆转,失去了同伴的配合,两人过于依赖对方,从而忽视对身体另一侧防守的弱点便一览无遗,各种致命错误层出不穷。只不过图拉什似乎还没玩够,迟迟没有借机发难。在图拉什狂风骤雨般的进攻下,艾克苦苦支撑。
又一次预判失误,艾克空门大开。这回图拉什没再给机会,一记凶猛的勾拳直击艾克下颌。将他整个人击飞。
飞起来的一刻艾克其实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落地之后便直接晕倒在地。图拉什半蹲在艾克身边,等着裁判倒计时读秒的时间过去,这才将他拍醒。
“配合得不错,不过或许你们可以试着提升下战斗头脑,同时最好别过度依赖对方。”
他搭了把手,扶艾丹站起来。
“有个问题我没搞懂,你们这名字不像是兽人名字,是谁给你们起的?”
“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艾克笑了笑。“我原本是叫昆克来着,而我哥哥叫昆扎,这两个名字是我们父母还在里斯特摩尔当采石奴工时起的。不过瓦涅克酋长觉得重获自由的兽人不应该继续沿用这些有着奴隶字眼的名字,所以我们一合计,想起小时候偶然听说的一个叫艾尔克阿泽的人,就干脆把他的名字拆开,将我的名字改成艾克,我哥哥的名字改成艾扎了。”
“原来是艾尔克阿泽啊,我是说怎么有点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
“他很强吗?”艾克问道。
他轻轻锤了下艾克的肩膀。“非常强,所以确实是个好名字,加油吧,别辜负了它所背负的意义。”
“谁还要来试试手?”
等两人离场,图拉什傲然站在场地中央,问起在座的人。
一只围观的地精被踢了进来。
“哦?你也要玩两把?”
眼见着图拉什面露凶光,一边把骨节捏得噼啪作响一边笑着狞靠近。这个被同伴恶作剧所愚弄的可怜虫吓得手足无措,尖叫着逃离了赛场。
众人哄堂大笑。
“比赛有效,三连胜!”裁判的脸上还留着刚刚摔倒时的挫伤,但仍一丝不苟地执行他的工作,没有给图拉什穿小鞋,当然,也不排除看够了图拉什光亮秃头的可能性。
连胜三场的角斗者可以下场休息至少三场比赛,以便积蓄体力,好冲击五连胜。然而在裁判知会图拉什后,却迟迟没见他离场。
“我还能再打两场。“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为图拉什娴熟的战技与强悍的体力所折服,转而成了他的狂热粉丝。他们山呼图拉什的名字,却无一人敢于上前应战。百无聊赖之下,图拉什打起了林萧的主意。
“来玩两把?老大!”
“你又觉得你行了?”林萧笑着走进角斗场。“也罢,让我看看你最近又精进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