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叫上先生了，以后是不是就要将我给忘了呀？”
“……”
从天宝琉璃阁出来之后，叶萧然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路上一直在调侃她。
顾明晞表示根本没空搭理他。
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她满脑子都是那八个字。
“佳期……无期，梦醒……时……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想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问问菩萨？”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将路带偏，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来到了一座红墙高瓦的庙宇前，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提着篮子，一脸虔诚的香客。
叶萧然也没问她要不要去就拉着她挤进了人流中。
“嗯？你怎么这么迷信啊……喂……”
猝不及防地被人拉进如此热闹的地界，脑海中的八字真言转瞬之间就已经不知被抛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
从庙中出来之后，顾明晞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一次，却是因为叶萧然带她见了一位高僧，指点了她一二之后，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何那天宝琉璃阁的老板不将事情的原委讲给她听了。
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我以前……真的很喜欢那位薛家的公子么？”顾明晞忍了一路，最终还是在快到相府之前支支吾吾地将这话问出了口。
“有些事，你果然已经不记得了。”
闻得此言，叶萧然一边摇头叹息，一边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她。
“不记得……什……么？”
顾明晞愣是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不是他看出来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顾明晞了？
“从前你对那薛明钰何止是喜欢啊，那已经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了好吗。小的时候每晚睡前都要看一眼他的画像才肯乖乖躺下，现在你屋里不还挂着他那副小像呢吗？”
顾明晞：……
“那柳月初也真不愧是人精，竟然将那家伙搬出来，若不是当时我在场，恐怕也要被他蒙骗过去……”
叶萧然正滔滔不绝地向她讲述着小时候的事，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劲，连忙转头看向别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下去。
“幸亏……”
但这一切都逃不过顾明晞两世为人的法眼。
“幸亏昨晚我没有认出他来，否则后来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对吧？”
在她的眼神逼视之下，叶萧然难得的没有开口否认。
虽然他也从未承认，但昨晚发生的事他八成是知道的，不然在她遇到那些刺客时，他也不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夕阳下，少年的身影颀长，火红的斜晖之下，他的影子几乎可以盖过她的整个人。
她的眸中照映着万丈霞光，却不及眼前少年光芒之万一。
“谢谢你，叶萧然。”她很认真地说道。
如果没有你，或许直至今日她对这个世界都会心存畏惧，也根本没有机会领略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更有甚者，她可能已经死了。
“谢我做什么？你应该好好谢谢江兄，他可是……哎，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你，保重。”
少年的星眸中闪烁着，洒然一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离去了。
她知道，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
顾明晞独自回到府中时，一轮弯月刚好爬上梢头，顾府的大门却已然紧闭。
不会翻墙的她只好从昨晚溜出去的侧门重新溜进府中。
萧然居中，四下一片寂静，除了门口的守卫就再也没有见到其他人了。
回到住处的顾明晞先是去院中瞧了瞧。
她出去时虽然交代过了，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天这么冷，可别给他冻着了，不然到时候她的罪名还得加上一条，苛待同族胞弟，这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在见到院中无人时，她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大半。
看来是已经跑了，不过这样也好，那沁夫人她现在可还有些应付不来，今日的事也无法将她完全定罪，倒不如先各退一步。
都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有的是见真章的时候。
回到自己屋中，侍女燕儿正在给她叠被褥，见她一脸倦色地进屋，习惯性地就要上前替她宽衣，被她三两句话给搪塞了出去。
夜晚，顾明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半夜又睡不着，便干脆爬起来找出白日里叶萧然说的那副画像，就着昏暗的烛火看了许久。
这画像据说是出自本人之手，虽然有些抽象，但神韵却在，眉眼间正与那昨晚上她在那戏园中遇到的那位“小生”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她不记得那薛家公子长什么样是因为穿越过来丢失了部分记忆的话，那薛明钰为何也是一点也没有认出她来？
不是说青梅竹马么？就算是多年不见容貌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可看他当日的神态和动作，可不像是哪怕有一丝丝认出她这个“昔年故交”啊。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许是这两日奔波得有些疲累，躺在床上想着这两日里发生的怪事，过了后半夜，她竟是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只是好不容易晴了一日，不知何时起窗外竟又下起了雪。
吃过早饭之后，就有小厮来请，说是顾渊行要见她。
顾明晞知道，这是那柳如沁终于按捺不住要来“问罪”了。
经历过昨日的事，她知道，有些事情逃是横竖逃不掉的，倒不如坦然些，反正她问心无愧。
于是便将那日回府后换下的斗篷又重新披上，打着一把印着梅花的油纸伞，迎着漫天的大雪，边哼着歌边随着小厮施施然来到那昨日初见沁夫人的诸暨园中。
正好与那姗姗来迟的柳如沁打了个照面。
“姑娘真是好兴致。”虽然柳如沁大抵是听不懂她在哼什么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找话茬。
“大冷的天无召出门，夫人才是好兴致。”顾明晞也回礼道。
昨日的事虽然两人都未声张，但私下里都已经把对方当成了不可小觑的对手。
两人在诸暨园前的一番你来我往，就好似平静的海面之上，突然被人投掷了一块砾石，便是无风，浪亦自起。
不多时，两人便一同来到了厅中。
顾渊行已然端坐在了主位之上。
一日未见，比起昨日，顾相看上去竟然憔悴了许多，脸色比她还要白上几分。
见她进来，关切地询问道：
“明儿啊，休息了一日，身体可好些了？”
“谢爹爹关心，已经好多了，倒是您的脸色……”
顾明晞没有说下去就被人打断了。
“老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来人，吩咐下去，让厨房备好老爷的药膳。”
一连串的惊呼让她一点说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本也无意与之争抢，既然如此，顾明晞干脆默不作声地坐了回去。
静静地看着柳如沁摆出自己“女主人”的身份，将顾渊行里里外外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之后，才缓缓开口：
“怎么不见焱儿？他昨日还说要来找我玩，今儿怎么没见着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