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京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时几乎忘了个干净。
依稀记得，梦里的影子在到处屠杀，睡觉前胡思乱想的太多了。
“我抓住了影子。”梁云京脑中始终萦绕着这句话，醒来之后也再无睡意，简单收拾后早早出门。
楼下十分安静，可以听到远处鸟鸣声特别清晰。
梁云京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气，好不容易起这么早，得先到西老冯蒸饺铺看看。
这家老牌早餐店营业早、生意好，去晚了可得排长队。
店门刚开，梁云京是第一位顾客。
坐下后无需多等，两笼冒着热气的蒸饺便送上餐桌。
蒸饺皮薄劲道，馅是嫩儿不松的老豆腐搭配虾米，浓郁不腻，鲜香味美。最后再加喝一碗粘稠的南瓜粥，不要太满足。
吃饱饭，梁云京徒步来到地铁站。
未到早高峰，乘客很少。他扫码乘车，赶到西厂门下车，又是徒步二十多分钟，一路摸了几次戒指盒，来到赵疯子住宅下面。
老式住宅楼没有电梯，这倒无所谓。梁云京喜欢运动，平时也注意锻炼。因为画画的时候，半天都会坐在椅子上。
一边往上走，梁云京心里还一边琢磨，赵疯子之所以误会自己，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感情不顺。
他曾问过林昭：“看起来，疯子很喜欢你，你就没有考虑试一试么？”
林昭蹙着眉，摇了摇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开始时的错误？这句话困扰了梁云京很久，至今也没能找到答案。
想到一起聚餐时，林昭跟自己话题更多一些，所以赵疯子才担心被横刀夺爱吧，今天过来可得好好聊聊，争取打开他的心结。
来到六楼，里面的人应该正在熟睡，梁云京连敲了几次门才听到动静。
女人在里面嘟哝抱怨着。
“不会敲错啊，是602。”梁云京又找到那张贴在墙上，被撕了一半的广告，确定是赵疯子住的地方无误。
那里面的女人是谁？
疯子是家里的独生子，没有姐妹。
屋子里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打开，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子睡意惺忪，被打扰休息脸色不太高兴。
梁云京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林昭？！
怎么可能！
她短发凌乱，模样看起来没错了。
她昨晚还那么厌恶赵疯子，怎么会又住在了一起？
而且还要让自己将戒指归还？
难道是两人故意表演，给自己开玩笑，变着花样撒狗粮？如果真是如此，林昭昨晚完美欺骗了自己，演技足以去竞选奥斯卡最佳女主。
梁云京傻愣愣的站在门口，一直盯着林昭，过了好几秒钟，才在对方不耐烦的眼神中回过味来，“赵……赵远峰呢？”
“这是我家。他怎么会在？”
梁云京甚至以为自己会听到这种答案，比起他俩在一起，还是自己找错地方的概率更大。
“没起呢，进来吧。”她声音低沉，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你没事吧，昨晚……”梁云京话说到一半，无趣的闭上嘴。林昭根本没打跟自己算交谈，她关门走向卧室。
赵远峰租的是小户型房屋，一厅一室、一厨一卫。
和上次时不同，客厅里添置了酒柜、字画和盆栽，满满当当。地上也大大小小一堆礼盒，摆的满满当当。
梁云京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东西上面，他想马上归还戒指，问一下情况。
卧室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次打开门，一脸烦躁的赵远峰走出来，他关上门，扎着腰带嚷道：“老天啊！你可真厉害，七点多就跑过来敲门，让不让人睡觉？”
“软玉温香暖床，是你不愿醒吧”。梁云京不听他抱怨，指着卧室问：“怎么回事？”
赵远峰一脸坏笑，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你说怎么回事！”
“行！”梁云京觉得被戏弄，掏出戒指盒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就往外走。
“发什么神经呢，刚来了就要走。”赵远峰快步上去，将梁云京拦住。
“既然你们俩都走到一起了，我呆在这当电灯泡么？起开！以后这些烂事，少找我掺和。”
“我们俩？”赵远峰眼睛转乱转，一脸的坏笑。
“什么表情。”梁云京有些莫名其妙。
“没事。”赵远峰走到酒柜旁，敲着其中一瓶酒，说，“别人给的好东西，整点？”
“没兴趣。”
“你说你对酒没兴趣，对女人也没兴趣，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滚犊子，我只是没你这么滥情。追到手的女人没多久就换了。”梁云京瞥了卧室一眼，回过头来，“林昭也差不多吧。”
“不可能。”赵远峰躲开梁云京目光，声音也很轻，像是有些心虚。
“待会，我可得告诉林大小姐，不能对你用情太深啊。”梁云京开了句玩笑。
“可别瞎说。”赵远峰有些紧张，拽着梁云京往外走，“走，去吃早饭。”
“我吃过了，屋里还有一个人呢。”
“不用管，咱们下去吃咱们的，顺面聊聊影子。”
赵远峰依旧没停下，反倒走的更快了。
“小点劲，别拽了。”梁云京觉得他好像怕自己发现什么秘密。
来到餐厅，赵远峰特意选了个周围人较少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梁云京眼神古怪的看着赵远峰，“你有事情在瞒着我，该不会为了追女人，借了高利贷吧。”
“我至于么？”赵远峰沉吟了片刻，认真的说，“你必须把今天早晨看到的事忘了，忘的一干二净。”
“做不到，你耍我的事还没追究呢。”
“天地良心，我可没耍你。这件事你必须忘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交换，怎么样？”赵远峰像是有难言之隐。
“没兴趣，秘密就像小三一样。见不得光，守着它太费劲了。”梁云京沉吟片刻，“你跟她神神秘秘的，该不会地下恋，或者有个人当了备胎么？”
“放屁！”
“那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太好说。”赵远峰皱着眉头，“我有时在想，林昭可能喜欢你这样的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先吃饭。”赵远峰胃口很好，吃了两份馄饨，一份青椒肉丝，一份手撕包菜，五个馒头。
“你天蓬转世啊，这么能吃？”梁云京看的都有些饿了。
“去去去，我抓到影子以后，胃口就一天比一天好了。”赵远峰满意的拍了拍腰带，“以后饭量可能还会更大，等着瞧吧。”
“你最近发财也跟影子有关？”梁云京很好奇。
“嘿嘿，那是。你现在给你讲，你可得保密啊。”
“不听，保密太累。”梁云京知道疯子性格，张扬爱炫耀，守不住秘密，直接说想听，他得卖半天的关子。
“咳，不听就不听。”赵远峰差点被一口馄饨噎到，忙喝汤润润嗓子，最后还是忍不住，“我这两年来，总喜欢走发生车祸的那条路。我想把车祸留下的恐惧都克服了。还想……”
“五百块。”梁云京插了一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想两年前的那个深夜，记忆依旧清晰。
梁云京熟睡中被电话惊醒，赵疯子声音醉醺醺的，让他十分钟赶到车祸现场。
也不知他喝了多少，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居然要自己十分钟赶到。
临近目的地，还没见到事故车辆，梁云京就注意到泊油路上清晰的刹车线，呈“W”形。先是撞到道路中央的波形梁护栏，又折返撞到路牙石，前车脸碎片洒了一地。
刹车线再折回护栏，前面留下保险杠，在折回路牙石……
车子停在绿化带上。
梁云京心悬到半空，自己停车后都要反复看后视镜，小心开门。
下车后，他来到事故车前，主驾驶的安全气囊已经打开，赵远峰并不在车上。
梁云京大喊了几声后，赵疯子嬉笑着从灯杆后的阴影里走出，过来拍着自己肩膀蹲在车前，指着面目全非的车脸，“看起来虽然撞的厉害，别担心，五百块就能修好。”
“你喝了多少酒。”梁云京问，车祸那么严肃的事，差点被疯子一句话逗笑。
“没多大点，我的酒量能喝醉么？是影子……咻……咻咻……”
自那之后，梁云京没少提到五百块。
“你这家伙，还提！”赵远峰握住水杯，装作要泼对方一脸的样子。
“不提了，你继续讲。”
“可不能再打岔了。刚才说到……哦，我还想抓住影子。虽然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的酒，但是记忆绝对不会错。”赵远峰目光认真起来，“两个月前，我打算做最后的尝试，在那个地方蹲点，呆个两三天，能见到影子最好，见不到我也就放弃了。”
“见到了没？”
“不是影子。我，见，到，了，人！”
“说说。”梁云京见他两眼放光，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我等那么一天，也觉得自己无聊。谁的影子都盯着，一点头绪都没有。别人要是知道我在干嘛，非得把我当成神经病。”
“差不多……”
“我车在空地停在一天，晚上十点多那会。我觉得这一天没什么戏了，打算回家睡一觉。人啊，成长了，好多事就得慢慢学着放弃。”
“呸，别人都可以谈哲学，你这个疯子不配。”
“你这货！能不能别再打岔？”
“好好好。”
“我开车回去，路上下起了暴雨。水一直往挡风玻璃上浇，什么都看不清。车子不知撞在什么东西上，抛了锚。外面电闪雷鸣啊！卧槽，太大了！我都怕雷劈到车上，把我给劈了，换成你你敢打电话求救么？我那二手破面包子本来就漏风，车里温度下降的那叫一个快啊，我都要被冻成冰棍的时候，有人敲窗户。我看见有个老头站在外面雨里，拿雨衣冲我招手。我打开车门，他让我穿上雨衣跟他走。”
“去哪？”
“去山坡上，那儿有一栋二层小楼。老头一直把我带到客厅里。他给我端了一杯热水，让我坐下休息。好人真的存在啊。我心里感激着朝那老头道谢，发现老头脸上全是皱褶，一点水份都没有，就像长老树皮。他告诉我在屋里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