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完全控制一个人？
除了精神强制以外的方法都存在风险。
如何完全成为另一个人？
恐怕除了欧阳恒面前的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少年，世间再无人知晓。
在任意改变容貌早已成为小儿科的灵能科学时代，唯有灵魂才是每个人独有的身份证明。
欧阳恒不相信以灰羽李家的势力之大，会察觉不出家主的儿子被人调过包。
既然如此，那“李雨齐”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从出生之日起，李雨齐便不再是李雨齐。
那就只剩下了最不可能的答案——
某人的灵魂进入了孕育在母胎中的李雨齐身体，再以李雨齐的身份出生。
“……”
毫无疑问，出现在欧阳恒脑海中的猜测以灵能科学的观点来看就是天方夜谭。
人生时灵魂从何而来，死后灵魂又往何而去？
在灵能科学发展的近两百年间，无数灵能科学家穷尽毕生精力都无法找到其中的答案。
倘若人类可以在死后让灵魂进入新的肉体，那从某种意义上讲，凡人们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永生”！
然而数十年前，在牺牲了无数人的性命之后，以灵魂“转生”为原理的“永生”研究最终宣告失败。
失去肉体庇护的灵魂会脱离与宇宙的联系，归于任何仪器设备都无法观测的“虚空”之中，无论用尽何种方法都无法再与现世中的任何一具肉体产生新的“关联”。
既定规律一般的现实，让灵能科学家们心生绝望。
万事万物的背后也许真的存在着造物主。
神造万物，或许科学的终末就是虚无的神学。
“能源中枢过载率提升中，预计十五分钟后达到自毁界限。”
“……”
“行了，走吧，现在还活着的灵能科学家想要破解我的加密算法，至少要一小时以上的时间。”
“李雨齐”向欧阳恒招了招手。
“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才是正题。”
“什么正题？”
“从这里出去你自然就知道了啊。”
“……”
欧阳恒深吸了口气，还是跟上了“李雨齐”的脚步。
和“李雨齐”打交道总让人有种感觉——
明明很不爽，却不得不按照他所说的做。
帮着顾雪晴把昏迷的守卫抬上升降舱后，“李雨齐”按下了返回地面的按钮。
让欧阳恒有些诧异的是，“李雨齐”没有谴责顾雪晴救助反抗军守卫的行为，反而爽快地帮了忙。
时而毒舌，时而彬彬有礼，时而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时而又显得很会照顾人。
而且这人还满不在乎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
“李雨齐”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他真的就只是想要完成任务，挣取管理局的奖励而已？
直到舱门打开，三人又返回了地面，欧阳恒都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
“话说……我们现在该去哪？”
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顾雪晴显得有些茫然。
通讯器失去信号，“作战辅助系统”失去链接，现在的三人小队好似困入了一片汪洋中的孤岛。
“李……”
“叫我李雨齐就可以了，称呼只是个代号而已，我不会介意。”
“李雨齐”看穿了顾雪晴内心的纠结。
“李雨齐，你有主意吗？”
“之前我就说过，如何行动你们定，如果我认为有必要，自然就会帮忙。”
“……”
无可奈何的顾雪晴只能看向了欧阳恒。
“先返回前线，我们的作战车还在那边。”
欧阳恒皱了皱眉，很快拿定了主意。
“李雨齐，你还能进行‘混沌演算’吗？”
“当然不行，我也是会累的好吧？”
“嗯，知道了，那就快些出发吧。”
欧阳恒也不计较“李雨齐”说的是真是假，率先迈开了脚步。
天空中紫色的光芒已经渐渐黯淡了下来。
用不了多久，能量中枢就会启动自毁程序，离开这里总不会有错。
和来时不同，返回前线的路上，三人几乎没有遇到反抗军的士兵。
诡异的情况让欧阳恒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很快，曾经的战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焦糊的臭气，随处可见的巨型坑洼，还有数不清的尸体……
“顾雪晴，快停下！”
欧阳恒一把拉住了想要从防御墙缺口一跃而出的银发少女。
“怎么了……”
“我们回不去了。”
“……”
顾雪晴也发现了欧阳恒如此说的原因——
在视距可及的丛林边缘来回巡逻的并非是管理局的军队，而是反抗军的士兵。
甚至有些反抗军超越者正在试图破解被他们缴获的作战车。
“怎么会这样？攻坚组的人呢？”
赶紧躲藏起来的顾雪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恒。
“地上的尸体有很多都是管理局的。”
欧阳恒小心翼翼地探头眺望着烟尘弥漫的战场。
“穿着事务所制服的尸体有十三具……也就是说负责A城的攻坚组至少有一大半都被反抗军歼灭了。”
“这怎么可能？！”
“我也认为不可能，但是事实就在眼前。”
“那……”
“我们暂时取不回作战车了。”
欧阳恒的大脑极速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A城中爆发的紫光导致了战场突变，攻坚组不排除被全歼的可能性。
通讯信号失效对于管理局一方而言是极其致命的，如果通讯失效的范围覆盖了整个雨林的话……
指挥中心的混乱情况欧阳恒也不难想到。
现在的问题在于——
局势似乎早已超出了本次“灭国”任务指挥中心的控制。
反抗军目前的战力如何，欧阳恒无法预估。
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残月”行动已经失败了。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反抗军的指挥官，在反抗军整体获得极大的战力提升并彻底摧毁了A城管理局的进攻部队后，应当如何决策？
无论是从减少自身伤亡还是从战略合理性的角度来看，都应当尽快派兵支援仍在苦战的B城和C城。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反抗军必然会动员全军在雨林中找出管理局指挥总部，再加以歼灭，从而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反抗军指挥官无疑已经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这也能够解释A城中几乎没有军队驻守的原因。
留守的人越少，说明反抗军战力的提升就越大……
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进攻永远优于防守，这是战略常识。
“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欧阳恒最终得出了结论。
他们已经完成了管理局分配的任务，在失去和管理局联络的情况下，“残月”行动的结果如何早就不在欧阳恒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我们必须尽快逃离，先想办法和管理局的信息网络取得联系再说。”
欧阳恒看向了紧握着灵能刀的顾雪晴和满脸笑容的“李雨齐”。
“正确的判断，不过如果要逃的话，我建议要快。”
“李雨齐”扶了扶眼镜，神情很是轻松。
“那是当然……”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能源中枢爆炸了。
大地震动着，翻动的地面就像潮汐海浪一般从爆炸中心席卷而来。
“快走！正西方向！”
打开“抗冲击力场”的欧阳恒焦急看了看远处的丛林边缘——
反抗军士兵大多都被震波推得东倒西歪。
而装备了从管理局超越者身上缴获的抗冲击力场的反抗军超越者们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纷纷看向了震波传来的方向。
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傻子都知道，如此剧烈的爆炸只有可能是能源中枢被毁造成的。
反抗军就算不再依靠能源中枢来维持防御体系，派人前来调查清楚中枢被毁的原因也是必然的。
位于敌军的中心地带的尖兵组小队一旦被反抗军发现，便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因此，在反抗军超越者循迹而来之前有多远逃多远，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无需再多说，在抗冲击力场的帮助下，欧阳恒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被爆炸震波摧毁的残垣断壁之中。
与此同时，管理局临时指挥中心已经被反抗军层层包围。
半小时前，遭受反抗军突然袭击的指挥中心启动了应急预案——
所有的作战车全部展开了堡垒模式。
十余台形如数字“7”的堡垒形态作战车，不计成本地喷射出高能灵能射线，将声势浩大的反抗军进攻部队生生阻碍在了数百米开外的丛林边缘。
双方陷入了僵持势态。
随着时间推移，留守指挥中心的管理局一方人员心中也越发焦虑。
作战车的灵能供给还能维持最多一个小时。
一旦失去了作战车的火力压制，恐怕无人能够挡住那些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反抗军超越者。
没有人能够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讯被切断，侦察能力无法向外界扩散太远。
早已习惯信息全面掌控的管理局人员此时都如同变成了瞎子、聋子。
“指挥官，攻坚组组长威廉经过救治，已经恢复了意识。”
“很好，带我去见他。”
整个进攻A城的攻坚组超越者就只有威廉一人逃了回来。
指挥中心内已经是一片慌乱。
满地凌乱的文件无人收捡，侦察系统的超越者们正焦急地操作着通讯设施试图连接管理局网络，却始终没有结果。
指挥官李应倒是显得非常沉稳。
他跟着身前的后勤人员走进了原本不可能用得上的医务间。
治疗床上躺着一位秃头大汉。
威廉全身都显得有些红嫩，他的皮肤显然是经过治疗才新生而出的。
原本的一头金发也尽数脱落，显得既狼狈又可笑。
“汇报情况，说重点。”
李应看了看目光涣散的威廉，向着医务人员使了个眼色。
一枚兴奋剂注射进了威廉的肩膀。
“指……指挥官……”
威廉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说，那些反叛军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他们……紫光，然后……”
很显然，威廉产生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症。
“紫光？”
李应皱了皱眉头。
“是灵种吗？”
“不……不像，不是……我也说不清……”
“把具体细节告诉我，慢慢说。”
五分钟后，走出医务间的李应关闭了便携式多重反侦察屏蔽力场。
“崔行之，你来一下。”
“李所，怎么样？威廉怎么说？”
“威廉已经光荣殉职，还有一名后勤人员和医务人员也殉职牺牲了，你去处理一下他们的后续葬抚事宜。”
崔行之愣了一秒，然后沉默地走向了医务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