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实力远不如对手时应该如何取胜？
答案应该是唯一的。
多年以后，当欧阳恒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人们埋进坟墓时，意识中呈现的景象竟然是这场让他真正踏入超越者世界的战斗。
转向、阻击、封锁。
空气中弥漫着氧气被电离后产生的臭味。
电球试图追击的对象并非被困囚笼中的飞鸟，而是在公牛疯狂追击中悠闲戏耍的斗牛士。
唐明存心想要试探欧阳恒对能量控制的极限——
快、再快、更快。
他的心中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就快因为灵能消耗过度而晕厥的少年有了些欣赏之意。
一个人的能力高低固然重要，但求胜的欲望和顽强的意志却是能否真正成为强者的根本。
唐明曾经“面试”过很多人。
在事务所最辉煌的那段时间。
每逢招聘季，对战室里几乎每天都会进行数十场这样的“面试”。
这是“第三十八事务所”的传统。
在当时的唐明看来，“面试”与其说是对事务所新人的筛选，更像是他作为前辈对年轻的“准超越者”们进行的一种指导。
为此，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亲自参加“面试”。
“天赋异禀，坚毅不屈，灵魂就算弱些也可以慢慢培养……”
唐明深知在超越者的各种天赋中，灵能控制力的天赋是最难拥有也是最有价值的，对于欧阳恒这样的能量系统超越者而言更是如此。
他甚至有些不明白，出身平民的欧阳恒为何会有如此之强的灵能控制力。
若是在以前，唐明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收下这位少年。
但是现在，事务所的情况有些特殊。
想到这里，唐明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念头。
“为什么欧阳恒会在这里？”
在闪过又一个呼啸袭来的电球后，唐明凝神看向了正在全力施展能力的欧阳恒。
少年眉头锁皱，牙关紧咬，双眼逸散出点点蓝光，显然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的灵魂强度很弱，但灵能控制力却是世所罕有，只要加以培养未来必然会有不错的成就。”
“他没有世家派系，只要稍加控制就会成为事务所忠心耿耿的得力骨干。”
唐明的眼神闪烁着。
“为什么没有一家事务所录取他，最后让他到了我这里？”
根据唐明的经验，毕业学员的能力参考数值只要有任何一项达到了S级都会成为事务所招聘的重点录取对象。
要成为优秀的超越者并不意味着所有能力都必须全面发展。
相反，只要拥有某项特别突出的专长，在组成作战小队后更能发挥所能，在团队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欧阳恒这样的人才不可能没有事务所录取。”
唐明几乎可以确定，欧阳恒之所以会参加这场“面试”，背后一定有原因。
“这小子难道是管理局的人？他们莫非知道了些风声，所以安插他过来监视咱们？”
“不可能，咱们和‘他’接触的事管理局不可能知道，更何况管理局也用不着以这种方式安插特工来监视咱们。”
他很快就否定了脑中的假设。
“那是为什么……”
短短的数秒钟，唐明的脑海里就已经转过了无数条念头，也都被他一一否定。
“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是咱想多了？”
唐明知道自己有喜欢把简单的问题想得过于复杂的坏毛病。
这毛病救过他很多次命，却也是让他至今仍然单身的根本原因。
“罢了，稳妥起见，咱还是不能收了他。”
最终，唐明下定了决心。
欧阳恒的确很对唐明眼缘，但他还是不愿意让自己所图谋的事增加一丝风险。
“万一这小子真是碰巧走投无路来了咱这里……”
“算了吧，等结束后咱写封推荐信，让他去老李那……”
“老李应该会给咱这面子吧。”
唐明还是不忍心欧阳恒这样的人才被埋没，他打算在结束面试后就推荐欧阳恒加入老友主持的事务所。
正好，欧阳恒也要坚持不住了。
唐明估算着电球飞行的速度——
“他这是不行了，电球飞行速度大约比峰值慢了32%？”
唐明轻轻叹了口气。
“这小子也算够努力了，咱就在心里给他打个合格吧。”
唐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双手握紧了手中的灵能枪。
“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在闪过电球又一轮追堵的瞬间，唐明纵身向前一跃，手中的灵能枪同时喷射出了三道刺眼的射线。
肩、小腹、左腿。
强度、速度、角度拿捏到分毫的射线完美地击中了欧阳恒的身体。
爆炸，气浪翻滚，唐明的身前和身后都迸发出了耀眼的闪光。
身前的闪光是射线爆炸产生的，身后的闪光大概是欧阳恒操控的电球失去控制后自行消散了吧。
唐明揉了揉被强光刺痛的眼睛，看向被气流掀飞数米后摔落在地的欧阳恒。
“对不住了，咱没法录取你。”
他慢慢走向欧阳恒，一面弯腰想要查看欧阳恒的伤势，一面自言自语地唠叨着。
“放心，咱不会失手的，你大约昏迷一天左右就会……”
话音未落，一股危机感陡然在唐明心中涌起。
“你……”
刹那间，一道强光在唐明身后炸开，他的身体随之往前飞了出去。
残余的电流在空气中沿着不规则的轨迹渐渐化为无形，唐明的身体也“嘭”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欧阳恒身后的地板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欧阳恒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艰难地翻过身，看着衬衣背心被烧了个大洞，洞口还冒着黑烟的唐明。
“赌赢了？”
欧阳恒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击败了一位事务所所长！
“真是侥幸……”
欧阳恒喘着粗气回顾着方才的战斗——
“我的灵能剩余48%，维持现有消耗速率大约还能坚持4分28秒。”
欧阳恒计算着战斗中各项能够掌握的数据。
“电球平均飞行速率从180千米每小时增加到了240千米每小时……”
“敌人移动、变向速度均远远超过此数值，显然仍有余力……”
“就算我将电球飞行速度继续提升到极限，也不可能击中敌人。”
“若维持现状，将无法获胜。”
欧阳恒非常果决地做出了判断。
“不仅如此，从敌人之前的攻击强度推测，他随时都能击败我。”
绝对不利的局面，完全不可能获胜的战斗，欧阳恒却从中找到了胜机。
大约只用了不到两秒钟，少年便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
“既然随时都可以击败我，为什么敌人不这么做？”
很显然，唐明有充分的自信不被欧阳恒的攻击击中。
从他不断提升的速度来看，唐明是在完全掌控对战的前提下引导欧阳恒使出全力。
这完全符合“通过‘面试’测试欧阳恒能力”这一行为的逻辑。
如果考官都无法完全把握局面，又如何考验面试者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
对于局面有完全掌控力的人往往会出现的认知盲区——
忽略对手获胜的可能性，就算这种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大概在唐明看来，欧阳恒早就已经意识到了两人实力的差距。
而在这样的实力差距下欧阳恒不可能还抱有获胜的希望。
换言之，少年如此卖力地表现，只是为了在“面试”中更多地提升“成绩”罢了。
唐明忽略了欧阳恒求胜的意志。
只要不被欧阳恒的攻击击中，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唐明完全掌控“面试”的核心原因。
他有一万分的自信让欧阳恒控制的电球永远都无法追上自己的速度。
不过换个角度来思考，只要电球能够击中唐明，欧阳恒就有获胜的可能。
显然，唐明忽略了这一点。
于是，欧阳恒操控的电球变慢了。
他本还可以将电球的速度提升不少，也至少还能坚持三分钟，但他却故意降低了电球的速度。
这是一场面试，当面试官认为面试已经失去意义的时候，自然会结束面试。
而在这场“面试”中，唐明结束面试最可能的方法，就是让作为面试者的欧阳恒失去继续面试的能力。
“他应该不会真的杀了我。”
欧阳恒在赌。
他在赌“面试”中唐明不会杀死自己的可能性。
他也在赌唐明认定自己已经放弃求胜的可能性。
他还在赌唐明不是能量系统超越者的可能性。
当三道射线从唐明枪口喷射而出的时候，欧阳恒就知道，自己的第一个赌局赢了。
“他若不想杀死我，那么能够选择的攻击部位就很有限了。”
欧阳恒看着三道射线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果然是这三处非致命点。”
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连预估的攻击点都分毫不差。
早已在右肩、小腹和左腿施展的“能量转化”消解了大部分射线蕴含的能量。
射线引发的爆炸仍然让欧阳恒的身体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却并没有如唐明所预期的那样让少年失去意识。
无暇顾及传遍周身的剧烈疼痛，欧阳恒的精神全部集中在了被唐明闪身躲过的那五枚电球上。
“维持稳定、稳定、稳定！”
在欧阳恒的控制下，有两枚电球碰撞在了一起，迸发出刺眼的强光。
而剩下的三枚电球则是慢慢地汇聚在了唐明的视角盲区。
欧阳恒主动舍弃两枚电球有两个目的——
减少操控电球的数量可以增加对剩余电球的控制力，从而在爆炸中维持能量的稳定性。
电球碰撞产生的强光也能让唐明产生电球已经全部失去控制而爆炸的错觉。
一切都向着欧阳恒计划的方向在发展。
身体落地的巨震让他对能量的控制险些崩溃，不过好在电球的边缘在微微波动后又维持住了稳定。
接下来就只剩下引导电球从唐明的身后慢慢接近目标了。
三枚小型电球融合而成的光点被压缩到了极致。
蕴含着高压电能的光球以极慢的速度沿着唐明的视觉盲区漂行着。
二十米、十米——
几秒钟的时间显得如此漫长。
“还剩最后五米！”
若再缩短距离，欧阳恒就无法再让电球产生的亮光与室内照明灯产生的影子相互重叠。
唐明一旦稍有警觉就会立刻发现电球的存在。
“加速！”
缓慢漂浮的电球瞬间加速到了欧阳恒能够控制的速度极限——
接近三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在空气介质中电荷的移动速度被欧阳恒的灵能增幅了数千倍！
在如此短的距离里突然爆发的致命偷袭，留给唐明的反应时间不足0.1秒。
匍匐在地的欧阳恒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的他离胜利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只要唐明不是能量系统的超越者，这枚电球所蕴含的能量就能将他重伤！
显然，欧阳恒赌赢了。
随着唐明的身体重重地砸向地面，疲惫不堪的少年终于完美地赢得了这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