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黎明,孩子的烧总算是退了,一夜未合眼的童奕磊披上外套就打算往外走。
“这个时候你还要去找她。”颜止静拦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身后的门。
“让开。”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冷冷的。
“不让。”
童奕磊紧握的双拳骨骼作响,他向前买进一步,颜止静自觉地向后退一步,“让开,别让我说第三遍。”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快越了界,生生压制在理智之下的愤怒郁闷,即将破壳而出,他居然会被两个女人算计的死死的,而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不让,你要去,我就打电话给爷爷,让他老人家来处理童香颂这只狐狸精。”她威胁道,可两眼里却是不屈服的畏惧。
空气瞬间凝固,他眸子里阴冷的光芒,让她自心底打了个寒颤,可她没有办法了,她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两人肃静了很久,然后童奕磊先开口,“不让开也可以,你告诉我,叶华宜想让你从我这拿走什么?”
颜止静的脸色风云变幻,“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他低了头,凑近她的脸,曾经熟悉的单纯面孔变得丑陋无比。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只不过他的灼热,她的冰凉,“这次的能源合作案里里的第三方,你需不需要我再多说一点。”其实对于第三方的合作案,他也只是听香颂刚刚提到,并没回忆起太多的细节。但回头仔细一想,叶华宜怕的恐怕就是这份合作案会侵蚀掉她的大部分利益。
既然她们串通一气,那么先打草惊蛇,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这个举动确实惊到了蛇,颜止静素来稳定不乱的面具下出现了丝丝的裂痕,她破口问出:“什么第三方,你指的是这一次的能源合作案里还有第三方?!”如果真有第三方插手,那么自己家族的利益就受到威胁了。
童奕磊冷笑道:“一语点中要害了?”
颜止静慌了,“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第三合作方,这个合资案里只有你童家和我们颜家。”
“如果不是香颂无意提到,这事还真的会石沉大海。”他幽幽冷冷的讲着:“那应该是在车祸前就已经谈妥的事,只是我遇到了车祸,失忆了,这件事才就此搁置的。所以,别告诉我,你跟叶华宜对此一点也不知情。”
她傻傻愣住——又是童香颂。
“所以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跟我说清楚,叶华宜到底打算些什么。”
颜止静用怔忪的眼神望着他,张开了唇,没有声音,叶华宜的那件事,她说不出口,毕竟他此刻是记不得的,那么她就还有时间,可是主动承认了,她和她都得被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想说就给我让开。”他最后一次的警告。
颜止静识趣地挪开了身体,童奕磊夺门而出。
门合紧的声音响起,颜止静冲到了自己的手机旁,拨通了叶华宜的电话,通了以后,不待她说话,自己便抢了白,“叶阿姨,磊子今天听香颂说这次的合作案里还有第三方的参与,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没收到什么风声呀。”叶华宜屏退了所有人。
“磊子说他本来忘了,是香颂提醒了他这件事。不过好消息是,他误以为你想要他那份第三方合作商的策划和合约。”她一口气讲出来,心里一阵突突的狂跳,似乎又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叶华宜沉默了一下,问:“阿磊现在在哪里?”
“他去找香颂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叶华宜惊呼一声。
“我压根儿拦不住。”她以为她没想过要拦住他,她以为她想看到童奕磊奔向童香颂。
叶华宜在那头叹了一口气,随即想出了个主意:“你打电话给爷爷,让他借故把阿磊暂时支开,我叫人去处理童香颂那个丫头。”
颜止静的心里又是一阵惊悚的突兀,她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你不用管了,赶快打电话给爷爷吧。”
说完,叶华宜迅速挂了线,然后拨通令外一个号码,用一口流利的法语讲:“我让你调查的那个女孩,调查到她的住址没有。”
“有,她现在和一个巴黎建筑学院的学生住在一起。”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那个女孩给我抓住,我马上从悉尼飞到巴黎,我有话要问她。”
“了解。”
“对了,多带些人手,那女孩功夫不错。”
“放心。”
按下了按钮,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那张依旧雍容华贵的脸上如同汹涌的海面,翻滚着剧烈的情绪,是憎恨,像一条河,湍急着她的血液,像一场梦,辗转着她的灵魂。
她望着身后的那个痴痴傻傻的男人,仍旧是那张清亮俊朗的面孔,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却并不是很明显,他的唇边挂着他们相处十年间永远不会挂上的微笑,那么刺眼,却也那么好看。
“崇远,你还想童香颂吗?”她蹲下身,柔柔的问。
“香颂……”男子的眼眸突然被点亮了,脸上也突然间神采奕奕起来,“你说香颂,香颂要来吗?她什么时候来……她好久没来看过我了,为什么她都不来看我了呢,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她都不来看我呢?为什么……”
他语无伦次,可是仍旧是高兴的。
叶华宜被这样的申请,被这样的童崇远给怔住了,后脑那涌起一股酸涩,一直蔓延到了鼻梁,干涸了好多年的眼眸有些潮湿。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崇远,过了这么多年,她都不来看你,你还爱她吗?”
“爱啊,为什么不爱。”他回答的像个孩子,单纯至极,“我不在乎她是我妹妹,我就是爱她。”
叶华宜闷哼,低头,扬起脸时,笑得极其灿烂,“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有人说,爱情是玻璃,碎了,就再也拼补不回来了,而她,却把一地的破碎,狠狠的揉进胸口。当某天,疼到麻木了,恨到累了,也许,就不再爱了。
深灰色水泥的地面上,有两个小小的水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