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颂!”他拉住她的手,冰凉冰凉,而她的身形就像不倒翁似的摇晃了一下,“我让司机送你。”
她冲他摇头,她带着钱,可以搭车回去。
“香颂,听话。”他有些怒意。
她冷冷看他一眼,又是听话,她什么时候都在听他的话,什么时候又真的不听话过了,除了这一次,出了这一次她特别执拗的想要知道个结果。所以他给了自己结果,能不能接受就看个人的消化能力了。“爸,你没必要让司机送,我能回去。”
说完,她甩开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自己都被这股力气震得后退了一步。她的脑袋随着这一股震动晕了一下,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旋转,她强迫自己站稳,站得正常。
童奕磊又不做声了,他似乎触摸不到她的灵魂。
她就走了,一个人走出门口,这才觉得耳根子清静很多,刚才在房间里原来一直都有婴儿的哭声,哭得心烦意乱。她又一个人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电梯下沉,她觉得头更晕了,身体也跟真下沉,亮堂堂的电梯里忽的像被蒙上了黑幕,巨大的黑幕。
…………
“小姐,小姐,醒一醒。”
“快打急救电话。”
“联系她的亲人。”
“第一个电话打不通。”
“试试第二个。”
“香颂!香颂!”
“血压很低,准备输液。”
…………
意识尚未完全丧失,香颂的耳边一直充斥着各种声音,陌生的,然后熟悉的,那个人是武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旁,握着她的手,手心的温暖像一个小小的太阳。他应该好担心她吧,不然怎么连声音都紧张了起来呢。她想努力睁开眼睛,可是眼睑太重,睁不开。她动了动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希望告诉他,她很好,只是睁不开眼。
只是睁不开眼睛而已,不要担心。
…………
香颂悠悠转醒,其实她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是合着眼睛。在输液输了好一阵之后,她终于觉得眼皮子没有先前铁一般沉重了。
“香颂!”武安惊喜,声音却不大,他的头就在她视线的侧上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想必是折腾了一晚没睡的结果。
“别让你那脑袋在我前边晃,眼睛都花了。”她现在只想骂他,谁准许他那么折腾自己的,带着病,还整晚的不睡觉,跑医院来照顾自己,他以为他是奥特曼。
武安听她的语气,还有力气跟自己贫嘴,代表还没病入膏肓,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我看你纯粹是饿花了眼睛。”医生说她血糖太低,估计是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
他的头撤开,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天花板上,上面挂着白炽灯,白花花的,像记忆里深处的某一样东西——撕扯的疼了,她停止那苦痛的回想,而是转头看向他,说:“哎,我跟你是什么缘分,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给逮住了。”
武安为她倒了一杯温牛奶,递过去,“喝点吧,等打完点滴,我们去吃东西。”
香颂坐了起来,武安为她整了整枕头,让她靠得舒服点,她忍不住的想要挖苦他一顿,“喂,你骨子里奴性不减啊,伺候我跟伺候一老佛爷似的。”
他白了她一眼,狠狠地瞪着她,不说话。
她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温温的。抿一口,牛奶入腹,她才终于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很饿了。
武安望着她,怔怔的,思考了很久,还是问出口了:“你和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香颂便剧烈的一阵咳嗽,牛奶溅出了一些,杯子里剩下的那些也翻卷起小波浪,像海啸。武安立即拍拍她的背,递过去纸巾,“喝个牛奶也能被呛到。”
咳着咳着,她眼睛都咳湿了,很难受的样子,她却笑道:“我这是被你诅咒呢,喝个东西也能呛到。”
武安不说话了,也不问了,他隐约知道事情不对了,对她来说不对了,然而对自己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很自私的想法。Raymond说,这个世上没哪个男人是情圣,都希望自己爱的人不离开自己。的确如此,没有人知道他鼓励她去找童奕磊的时候,自己那颗心经历了怎样的凌迟挣扎,像溺水的人一样,在波涛里沉浮,如果他们以后真的在一起,她没有遗憾了,但是他会遗憾终生,他会无止境的设想,如果当时强行留下她,是不是结果不一样。
长长叹出一口气,好在他们……她还没有离开。
还好,他是真的庆幸还好,可她呢?
两人后来没再谈起有关他的话题。
时间也过的很快,几瓶水挂完,她肚子饿的咕咕叫,他笑话她:“你肚子里装了一只母鸡。”
她朝他的小腹揍了一拳,“敢嘲笑我,找死。”下手其实并不重。
可武安还是配合得捂着肚子叫疼求饶,脸上都纠结了起来,“哎呀,打死我了以后看谁陪你。”
“追求我的人可以排成一个连,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没区别。”她笑得特别贼,如果没有眸子里那浓到化不开的悲伤,他真的会觉得她是开心的。
瓦砾的街道,银色的月光如同霜降,铺满大地,武安觉得眼前飘过一阵透明的旋律,回荡着,载满他的心愿,久久的回荡着——她的身影,她的身影溶入青色的夜空,恍如梦幻。
他跨一步上前,拼命抱紧她瘦弱的双肩,害怕她会转瞬消失。
“你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我呢?”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说话的时候,带着震动,“他不适合你。”
震撼了香颂的惊讶,震撼了她的心。她安静的待在他怀里,任他抱着,静默不语,只是在夜风下微微颤抖。眼泪不知在什么时候滑落在她的脸颊,隐没于他的衬衣中,染开一小片湿润。
他不适合她……
心脏那里,一点点的加重,一点点的痛得剧烈,疼得眼泪如暴雨般不受控制,倾泻而出。然后连声音也控制不住了,她死咬着下唇,死死的,口腔满是浓郁的血腥味,仍然不放。
他把她再抱紧一些,她抖得更加厉害,哭得更加厉害。
一晚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