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面一片寂静,刚刚睁开眼,明亮的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射了进来,刺得我眼生疼,忍不住抬手挡住了眼睛,不经意间瞥见自己细弱的手臂,猛然惊醒过来:我已经穿越了,现在这具身体虽然和我同名,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房间内静的有些出奇,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凭直觉,感觉现在应该不早了,实在不习惯赖在床上,赶紧起床。
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放在床边的那身繁复的衣服套在身上,这古代的衣服,漂亮是漂亮,可是穿起来也太麻烦了吧,而且,这么薄薄的棉袄和襦裙,穿在身上也太凉快了吧!
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看着床边简易梳妆台上那些繁复的首饰,我有些头疼,只好从中挑选了一根淡紫色头绳,将头发松松的束起。
以前看穿越小说,大多数的女子穿越后都长得比原来漂亮,我很好奇自己现在的容貌,摸了摸自己的脸,下巴尖削、鼻子挺直、眼睛感觉也不小,应该长得不错吧!我在房间内举目四顾,却奇怪的发现,房间内根本镜子。再仔细寻找,奇怪,竟然连盆水都没有。
冷汗嗖的一下子冒了出来:一个女子,房间中怎么会没有一面镜子呢?除非,这房间不是她的,或者,这女子丑的从来不照镜子!
房间内静的有些可怕,我清楚的听到自己的慌张的心跳声,打量一番狭小空旷的房间,忍不住喊了一声“哑娘”。
喊完才想起,昨天晚上哑娘的那位半夜三更来的远方亲戚说过了,她一大早要去厨房做饭,看来早已经走了,而那位大叔,特别嘱咐我一声不得将他来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后,也离开了。
我细细的打量着这简陋的房子,想从上面找出点蛛丝马迹,来推断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最后却不得不失望。房间很普通,被分成了两间,又冷又暗,墙上刷着白灰,已经熏得有些发黄了,房间一头是个大炕,被一道墙隔开,一头在我昨天休息的房间内,一头在正屋内。
正屋应该是哑娘休息的房间,炕头上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红色被面上那块淡蓝色补丁特别刺眼,边上还摆着几个简单的箱笼,房间正中一张八仙桌,两张条凳,炕上摆着一张小桌,收拾的干干净净。
而我的房间,向阳,光线好,里面的摆设和正屋差不多,只不过都要好的多,被子崭新,炕头还有一张简易的梳妆台。
我有些疑惑,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一间房间弄的像两家人一样,不过想想昨天晚上朦胧中听到的那些话,还有,我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可是哑娘似乎并没有落一滴泪,这么看来,这雪颜和她们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啊。
我一边思索,一边在房间内找了找,奇怪,整个房间,两个女人住的地方,竟然没有一面镜子,而且,连基本的洗漱用品都没有。
连脸也没法洗,我疑惑的挠了挠头,决定先出去看看这里的环境再说,一把拉开紧关的木头房门,伴着吱吱呀呀的开门声,眼前骤然一亮,外面的世界,竟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原来外面下雪了,眼前的大地、树木、房顶全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触目所见,是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白世界,天气很好,太阳高高的挂在半天中,明亮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更是刺眼。
我走出房间,抬眼打量起周围的一切,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我们的房间在院子一角,紧靠着高高的院墙,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从院外伸进半个身子,遮挡住了房间的屋顶,树上落满白色的雪,遒劲的树枝就像冰雕玉砌一般。
房子的一侧,架起许多竹竿,上面零零星星的挂着几件衣服,随风轻扬。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很大的晾衣场。占了院子大半面积,遮挡住我看向远处的视线,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女子说话嬉闹声。
院子中,还有几间房子,袅袅的冒着炊烟,但都距离这里较远,我所在的这处小房子,就像被故意隔离在人群之外一般。
信步走出房间,想要四处去看看,沿着没膝的大雪向前走了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这幅小身板真是太弱了。
我蹲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雪地,头脑中思索着眼前自己的处境,虽然很想念原来的一切,但在我原来的世界中,我已经死了,回去复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灵魂附身在这个躯体上,就要好好的活着,只是,看眼前这个情景,想要好好的活着,恐怕也不容易吧,身边竟然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娘,想要打听到一些有关这个时代和这具身体的事情,可真是太难了。
“哎!”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揉了揉额头,却听到一阵孩子的争吵声。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个孩子正在雪地上打雪仗,追逐嬉闹,口中还不停的争吵着。我站起身,看着那群热闹的孩子,他们争吵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我娘说了,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个大晴天,半夜不知怎么就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雪来了……”
“我听外院的小狗子说,昨天晚上他爹起来上厕所,看到东方一片绿油油的光芒,三更的锣声刚一响,那绿光就没有了,接着就下起大雪了……”
“我看是小狗子的爹喝多了胡扯吧,哪有那么玄的事……”
“那可不一定,我娘说了,今年一冬天都没有下雪,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却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雪,这么奇怪的天气,一定是妖孽降生了……”
…………
“妖孽?灵魂附体,算不算妖孽?”我突然打了了冷战,紧紧的裹紧了身上薄薄的衣服,正准备走回房间,一转头,后脑勺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击。
疑惑的转身,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正拿着一个雪球,准备再次向我砸过来,被我逮了个正着,有些胆怯的躲在了他身边一个大点的孩子身后。刚才打雪仗的三四个孩子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
“嘻嘻!小柱子,你害怕这个丑丫头吗?”一个小孩笑着推了他一下。
“俺娘说了,谁要是不听话,就把这个丑丫头嫁给他当媳妇!”另一个小孩看着我笑道。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扰了扰头:怎么回事,丑丫头是指我吗?
我非常和蔼的弯下身子,对那几个小孩子很温柔的道:“小朋友们,你们说的丑丫头是谁啊?”
几个孩子一怔,有些发呆的看着我,其中一个胆大的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你们这群坏小子,又跑到我闻香院中来了,看我不告诉你们老子娘,打烂你们的屁股!”
一声厉喝突然传来,孩子一呆,立即一窝蜂的向院子左侧跑去,挤进一间小门,逃出了院子。我这才发现,原来院子的左侧有一道角门,正和隔壁院中的人家连着。
我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见四五个穿红着绿的女子,踏着乱琼碎玉,迤逦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子,一身嫩黄的衣服外面罩着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在白雪地上分外耀眼,一下子遮挡住了身后几位姑娘的风采。只见她一手掐腰一边走,一边用挽着袖子的手指着那群跑开的小孩子骂着。
待走近,才发现这女子长得实在不俗:一双丹凤精明眼,两弯吊梢柳叶眉,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身段稍显丰满,体态却更加妖娆,看样子,应该算得上是一位大美女,妩媚中不失精明,妖娆中透着威严,只是满脸胭脂水粉擦的太多,掩盖了她脸上的威严和眼角的沧桑,使她的美丽大打折扣。
看到我呆呆的打量她,她表情明显一怔,接着尖利的声音响起:“阿丑,你的病好了,怎么还在这里发呆,还不快去洗衣服!”
是在和我说话吗?我疑惑的转头四顾,除了我,这里没有别人,她说的应该就是我,我不是叫雪颜吗?怎么又成了阿丑?
“你乱看什么?说的就是你,你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看你这样子,怎么傻头傻脑的以前的机灵劲去哪了!”
我上前两步,看着她笑了笑,到口的“阿姨”称呼在看清她脸上的浓妆艳抹后生生咽了回来:“姐姐,你是在说我吗?我前一阵子生病病的太严重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姐姐?”女子脸上表情明显一怔:“阿丑,你称呼我为姐姐?”
我傻傻的笑笑:“呵呵,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但看姐姐你有二十岁了吧,起码要比我大,所以只好称呼一声姐姐了……”
她脸上隐隐露出得意的神色,但妩媚的双眼上下仔细的打量我一番,眼中透出的精明令我浑身不自在起来,只好继续微笑着看向她。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月妈妈我都不认识了?”她满脸怀疑。
我心中咯噔一响:月妈妈,这称呼听着怎么有点像那个……那个妓院的老鸨啊!
我真诚的摇了摇头:“月妈妈?没有一点印象了!怎么,我们很熟吗?”
“咯咯咯!”她看着我,突然响起的笑声吓了我一跳,她一边笑,一边指着我对身后的三四位姑娘道:“你们看阿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又丑又傻的,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比她更倒霉的孩子呢,本来漂亮的脸蛋没了,现在脑子都烧坏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身后的姑娘陪着笑了起来,不时扫过来的几双目光,审视中带着幸灾乐祸的得意。
我心中有些气恼:我只是失忆,不是傻了,弄清楚好不好?还有,我真的很丑吗?
月妈妈突然止住了笑:“好了,阿丑,不管你是失忆了还是傻了,只要身体好了,就赶紧去给我干活,要知道,我闻香院可是不养闲人的,你生病的时候,那些衣服可是堆了好几天了,今天要是不洗完,仔细你的皮!”
说着,不管我惊愕的表情,带着一群姑娘迤逦而去,我皱眉低头,突然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射过来,猛然抬头,看到跟在月妈妈身后一位身穿淡蓝色衣服的女子正朝我看来,看到我抬头,对我温柔一笑,我有些疑惑,也只好对她抱以一笑。
“你说这阿丑,吃我的,喝我的,还整天生病,什么活都干不了,要不是月妈妈我好心,早就将她和哑娘撵出去了……”
月妈妈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接着响起姑娘们的奉承声。看着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晾衣场后,我心中疑惑更甚:月妈妈,闻香院,漂亮的姑娘,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