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一点道理都不讲,我们房间中什么东西都没有搜到,为什么还要关我进柴房,我可是无辜的,快放我出去……”
我扑到从外面锁上的门上,拍打着破烂的门框,眼光从门缝中看向将我丢进柴房以后便转头离去的婆子们的身影,不停的大喊大叫,她们对我的叫嚷置若罔闻,头也没回,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不要叫了,这里是闻香院,不是公堂,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你还是省省吧!”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不过也要做做样子嘛。这样想着,我便略微带着不快,贴着门缝,向外看去,夜色很暗,远处射来的灯光摇曳不定,我只好眯起眼睛,使劲的向外看……
“啊,鬼啊!鬼鬼……”我突然惊叫着,一下子从门口蹦了回去,脚步凌乱的不停后退,一颗心也随之砰砰乱跳不已,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除了穿越这件事,我是不信世上有鬼的,但是,眼前所见却令我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鬼。
黑暗中,一张干瘦干瘦的脸飘浮在半空中,瘦的只剩下了皮,就像被风干多年的干尸一样,仅剩的一只右眼中幽幽的燃着一点生命之火,令那张脸更添恐怖。
“我我……我告诉……你你,我我可是不怕鬼的,你你……你别想着吓我……”慌乱中,我砰的一下子摔到在地上,顺手摸到了一个粗壮的棍子,勉强站起身,腿却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哆嗦的像秋风中一片落叶。
“哼!”“干尸”整张脸半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从门缝中看进来的独眼中透着一丝不屑,冷哼一声:
“老夫是看守柴房的鬼叔,丫头你在里面给我好好呆着,不要惹事。”说完,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带着橐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眼光看到在淡弱的灯光下,他一瘸一拐的黑色身影,拿着木棍一下子呆在了原地:“是鬼叔,不是鬼?我这算不算是疑神疑鬼?”
心中稍稍一定,有些挫败的拄着木棍蹲下来,心中涌起无限的悲伤和愤怒,全身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抬眼看了看黑漆漆的柴房,一股霉味和腐味带着凉意扑鼻而来,我抱着双肩,再次打了个冷战——自从五岁那年发生了那件事后,黑暗便成了我今生最大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使劲的甩甩头,不让自己去注意这些,手却迅速在身上摸索出一个火折子,还好,地上到处都是稻草,轻易便点着了火。
“呼!”火苗驱散了夜的黑暗和寒气,我略微打量一眼这间惩罚姑娘们的柴房,小小的一间房,到处堆满了柴草,倒是令我小小开心了一把:起码,今晚不用在黑暗和寒冷中度过了。
把火苗周围的柴草清理干净,留下一小块地方堆起一个不会引起火灾的小火堆,向熊熊燃烧的火苗中添了一些耐烧的柴禾,还是不太放心,再次打量一下柴房,还好,四周门窗都漏风,不用担心自己被烟熏死。
坐下来,想想自己的举动,便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我,向来便是如此珍惜生命的吧,即使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相貌还如此丑陋,身边处处都是危机,但我还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这第二次的人生。
是的,我不是什么圣人,生命对我而言,不是可有可无的附赠品,而是存在的全部,就像一棵最卑微的小草,就算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要尽最大的努力绽放自己的一点新绿。
既然如此,我就要更加小心留意了,今天晚上在月妈妈面前,一招错,差点满盘皆输,要不是因为我没有及时转换思想,还用原来的思想来应对这些古人,今天晚上也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来到这里的一段时间,虽然我一直小心翼翼,但似乎还是不够谨慎,许多时候做事也欠缺考虑,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保住我这万般珍惜的小命,以后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细心,随时打起十二分小心,提醒自己现在的处境和面对的敌人……
看着眼前摇曳的火苗,我一时陷入沉思中,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咬牙攥拳的下决心,浑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更没有感觉到静谧的空气中突然涌现出来的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待到阴影骤然罩在头顶时,我才猛的惊觉到危险,身子向旁一偏,快速的向一边滚落,同时右脚抬起狠狠的向侧后踢去,却被突然出现的那人轻易的躲过。
眼前一暗,摇曳的火光中,欺近的身影蹲身捂住了我的嘴,大急中,我张嘴便向那只手咬去,却在眼光扫到他半明半暗的面容时,突然停了下来,满脸惊愕的看着他。
看到我的表情,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一点头,便放开了捂着我口的手,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文清昊,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醒的,我……我还奇怪,刚才她们搜房子的时候,我还吓得要死呢,结果你竟然不见了,到底……你的伤怎样了?”
看到他紧紧的捂着胸口,我心中一惊,他手捂着的地方正是上次受伤的地方,想来是旧伤未愈。
犹豫中,我还是伸出手去,扶着他坐在地上。
“谢谢雪颜姑娘,我没事。刚才吓到姑娘了,真的很抱歉!”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轻笑,眼光略微在房内一扫,便像我一样坐在了地上,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
“算了,我也没怎样,你没事就好了!”看他的样子,是不想再多说受伤之事,我也没有再提。收回自己的手,往火堆中再添了一把柴禾。
他也随之沉默了下来,我还有些担心,抬眼打量了他几眼,虽然脸色看起来煞白,但是双眼炯炯有神,说话也不见困难,再想想他刚才矫健的身手,的确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多谢雪颜姑娘的救命之恩,文清昊没齿难忘……”
“停!”看他客气的对我拱手道谢,脸上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表情,我伸手一挥,打断他的话:
“大哥,我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你那些虚礼就免了吧,虽然我们并不熟,但你救过我的命,我又救过你的命,怎么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有什么话咱们就开诚布公的仔细说清楚吧!别谢来谢去的了,你不烦我就烦了!”
他一怔,拱着的双手还停在眼前,一时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清秀俊逸的脸上闪过惊奇。
“雪颜姑娘果然是快人快语,我要是再如此拘礼,倒显得是我结交姑娘的诚心不够了!”他突然对我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坐在地上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刚才躺着的时候,我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细细听了一下,认为我要是还留在姑娘房中的话,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便先行离开了……”
“怪不得月妈妈领着人进去什么也没有搜到,她的脸当时就气青了,尤其是告状的那孙婆子,非要在我房间中找出个男人来不可,可是,呵呵,让她老人家白忙活一阵了!”
想起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我房里空手出来,当时的确把我惊得不得了:文清昊明明在床上躺着,为什么她们都没有看到?现在想来每个人脸上神情各异的失望表情,却是各有深意,可不仅仅是因为没有找到手镯。
“但姑娘还是被她们关进了柴房。”
“恼羞成怒,总要找点台阶下。总不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吧。不过我也没犯什么大错,想来她们也不能把我怎样,关两天也就把我放了。”我拿着一根木柴,拨弄着火堆,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经意的说道,转头看着他。
“不过对你,我倒是有些疑惑了。今天我去买药的时候,遇到了官差,他们手中拿着一份药方,说是刺杀丞相的刺客中了毒,要买药解毒,有拿着那方子去抓药的人一定要送到官府中去,我偷偷看了一眼,竟然和你身上中的毒的解药一样,可是,你受伤的过程,我又差不多一直在场,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说着话,我便抬眼留意他的神色,随着我的话,他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我的话说完了,眼光便停留在他脸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酷表情,只是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雪颜姑娘,这样直接的问出来,难道就不怕万一我和那事真有牵连,会杀你灭口吗?”
“切!”我脸上是一贯不经意的表情,不屑的一撇嘴,笑道:“你又不是傻瓜,我要是真的对你不利,你还能这么安全的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吗?我也就不会问你这个问题了!我实在看不出来,你会做出杀一个对你没有恶意的弱女子的蠢事!”
“雪颜姑娘,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和尖刻?”他的笑容里有了一丝无奈和开怀。
“哼,我这还不是看你不像一个坏人,才敢这么和你说话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心中有一种亲切感,想着结交你这个朋友,所以才把所有的话先说明!”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天真璀璨的笑容。
他淡淡一笑:“雪颜姑娘恐怕有些事也没有跟我说明吧?”看我一怔,他接着道:“雪颜姑娘既然解了我身上的毒,想必也知道我身中何毒,但姑娘怎么会有解药呢?”
听闻此言,我不禁皱眉,扰了扰头似乎在自言自语:“这么说来,你身上中的毒真的要独门解药才能解啊,原来他没有骗我!”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瞬间闪过,我抬眼看向他,一脸真诚的笑意:“文清昊,就像我不去追问你究竟是谁,身上怎么会中这种毒,那些杀你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一样,也希望你不要问我怎么会解你身上的毒,因为我很想结交你这个朋友,所以不忍心对你撒谎!”
他的脸色却瞬间变了变,看向我眼神中,满是震惊,还有感动,嘴唇哆嗦着,张了几次口,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难道你真的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刺客,害怕连累我?”我心中虽然不解,但故意忽略他的神色变化,笑着打趣道。
他轻轻一笑,放松不少:“姑娘难道不怕如果真是那样,会后悔认识我这个朋友!”
“嗯,这个问题嘛,”我一脸思索的样子:“我倒是没有仔细的想过,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不经大脑,只凭感觉,虽然有时候也不可避免的做一些荒唐事,但我并没有后悔过。如果事事都计较的清清楚楚,那活着多累啊,你说是不是?”相信此刻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单纯又真诚。
他看着我,轻轻一点头,正要开口说话,神色却突然一凛,似乎在倾听外面的什么动静。
我一惊,随之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声音,可是,除了闻香院前院传来的欢声笑语,只剩下房内呼呼的火苗燃烧声和房外弱弱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