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已许久没听见曦儿张嘴说话了,上次与她说话,还是要她不要走,这次居然与她说着‘我讨厌他’,讨厌?讨厌谁?噬月神煞吗?还是说讨厌喜爱热闹的海湛,应当不至于......
“曦儿,你讨厌什么?”朝月直视着曦儿的眼睛轻声问着,曦儿却又不讲话了,她尝试在那双深眸里寻找到答案,却只寻到一片冰冷的漠然,随之曦儿撇开了目光,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脸来。
这时冲到最前的海湛又急急跑了回来,一把拉住朝月的手,兴奋的叫嚷着:“朝姨母,开始放烟火了,我们快去河边占个好位置,等下好放河灯。”
朝月回头瞧着曦儿,曦儿只是顺应着跟着朝月朝前走着,并无多话,仿佛刚刚的冷漠不是从他脸上散发出来的,只是她的幻觉。
河边以及有不少人围着,在上游占位置放河灯,还没到点,三三两两的花灯已经在河面上漂流着了,海湛带着朝月和曦儿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海湛从怀里掏出炭笔和纸张,递给朝月。
“这是什么?”
“把你想要的愿望写在纸上,塞进花灯里,再放河灯,如果神煞大人收到了,便会实现你的愿望。”
海湛兴冲冲的趴在一旁的石块上写着字,朝月蹲下身子,问着曦儿:“曦儿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告诉我,我帮你写好不好?”
曦儿只是摇了摇头,盯着河岸上嬉闹的人群发呆。
朝月叹了口气,拿着手中的纸笔,思考了片刻落下几字,塞进刚刚买的花灯之中。
海湛这边写好,朝月瞧过去,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希望洵儿能够平安降生’及‘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像噬月神煞一般的大英雄’的话语。
海湛瞧朝月看他写的纸条,连忙将其捂住,红着一张小脸说到:“不能看不能看,让别人瞧见便不灵了!”
朝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等都写完了,朝月将纸条装好放进花灯里,把手里这几盏花灯点亮,顺着河水缓缓放下。花灯在水面上上下沉浮几番,激起些许波纹,河面上的河灯逐渐多了起来,漆黑的水面如同被星光点亮,庙会充满了人群的喧闹声,这是人间气味,让人有些沉迷。
灯火阑珊之时,人群渐渐散去,夜也开始深起来,朝月牵着海湛与曦儿朝家的方向徐徐走着,海湛边走边打着哈欠,似有些困了,曦儿只是跟着朝月安静的走着,朝月瞧着垂头而行乖巧的曦儿,虽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朝月总觉得他有些什么心事,这心事就像一个上了锁得匣子,被沉在冰冷又寒冷的万丈深渊之下,她曾开口询问过他来自哪里,但他不曾告诉过他,但他从不曾开口,也不急着寻找自己的家人。
还有之前那个神秘的男人,逐月,似乎也知道曦儿的来历,还有之前那个红衣女人......一切的谜团毫无关联,摆在朝月面前如同一团缠绕混乱的麻线团,她现在所定的暂定计划是帮曦儿寻到家人,但万一这她所走的方向是错误的,万一寻找到的结局不如她所想。
逐月曾告诫她不要管曦儿,那语气不似一句简单的调笑。
太多如同迷雾般细碎的线索闪过又消失,朝月摆了摆头,不想再想了,只要曦儿呆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好担忧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护着他,就这一条路走下去就好了。
回到秦府,半路上海湛便支撑不住了,朝月便一路抱着他走了回来,曦儿牵着她的衣袖,一路也不喊累或者撒娇,刚刚走进大门,便听见苏若兰房里传来声响,随之便是一阵呕吐的声音,然后是秦时正安抚的话语。
不一会,秦时正便拿着痰盂走了出来,正巧见着走到院落中的朝月,“朝妹子你们回来了?湛儿睡着了吗?辛苦你了今日,交给我吧......”
秦时正放下手中的痰盂,走过来将朝月怀里睡得正香的海湛,随即歉意的笑了笑。
“苏姐姐还在吐吗?”朝月担忧的问着。
“是啊,基本睡一会便要起来吐一吐......”秦时正也颇有些担忧,“你与曦儿快些洗洗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便好。”
夜深了,与曦儿洗漱完了,熄了灯火,便睡下了,朝月拥着曦儿软嫩娇小的身子,一切繁杂的心思却被她抚着那柔顺的发,一下又一下的抚平了。
曦儿不愿与她多说,那她何须去想,总有一天曦儿会开口,告诉她一切,只要曦儿与她在一起,她就有守护他的必须,不是吗?
未来的旅途定不会一帆风顺,但是,曦儿对于朝月这份依赖,却让一直遵循命令而活,需要时只是人们手中的刀,不必要时,便如同垃圾一般焚毁便可的朝月,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这种感觉,让她在体内冰冷麻木的心脏,再一次缓缓跳动。
临睡之时,朝月在枕头下摸出来一块硬物,拿出来迎着月光一看,是那个男人给她的那枚圆月发簪,透着月光,被打磨光滑的珐琅彩流淌着光芒,像是萤火。
那个男人究竟是为什么老缠着她?曾经救过她两次,她还以为那个男人只是有些行为怪异的好心人罢了,可是上一次,他竟然对曦儿动了杀意,他一直在笑,但朝月知道,那个笑容里的杀气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杀了曦儿。
这枚发簪在他上次消失之时,他也曾与她说过,要一直放在身上,在她上次进入幻境之时,神智不太清醒的时候,这枚发簪也曾将她刺醒过,难不成这发簪上面有些什么法术?翻来翻去研究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今天想的有些太多了,索性闭上眼睛直接睡了。
在朝月入睡不久,原本躺在她怀里的曦儿却是睁开了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竟然妖冶的流动着如同星火般的光芒,他直起身子,细细瞧着朝月的脸,瞧见枕头下面伸出来一半的五齿发簪,那发簪上的圆月,竟然也在黑夜里散发出淡淡的月色光芒。
曦儿伸出手,缓慢伸向那发簪,只见他指间轻轻而触那圆滑的珐琅面,原本光洁白嫩的手忽然被灼烧一般在空中炸出一道火花而来,曦儿皱了皱眉头,收回手,指间已被灼伤出血迹,几滴血刚好滴在那洁白无暇的圆月上,竟然细细融入其内,那圆月如同有生命一般,亮光更胜。
曦儿眸光冰冷如同寒冬,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