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深处,峰峦叠嶂,草木幽暗。
才将将落了一场大雨,被风吹乱的老木枝桠凌乱,林中传来鸦雀鸣啼之音,几只雄鹿从暗处探头,充盈的溪水急湍湍地朝低处涌去。
刚刚躲在草丛里避雨的几只七彩雉鸡也出来觅食了,却不知不远处的一簇草团之中,潜藏着一对锐利的眸子,紧盯着眼前这进食的猎物。
鸡群中盯梢的放松了戒备,正在低头啄食,只见一支带着杀意的箭只急急的穿过丛林,射向了那只鸡的脖子,精准无疑,一箭闭气,那些进食的鸡群都没反应过来,硬是愣了几秒,才急啼四散逃离开去。
这时,从那草团里钻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三步作飞,来到猎物身边,手中握着一把尖锐的石刀,将鸡的脖子斩断,就着溪水拔起了鸡毛。
正当此人拔得正欢,却见不远处的溪水湾子处躺着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此人愣了一愣,将手中拔了一半鸡毛的雉鸡放下,提着石刀慢慢凑过去,走近一看,将那块白色地布匹掀开,竟露出一张苍白地小脸出来,是个孩子。
探了探这孩子地鼻息,还是活的,那人蹲在思考片刻,还是将这团白袍子用手将将一提,单手将这孩子抱起,又将那拔了一半鸡毛的雉鸡捡着,朝深山深处走去,此时山间开始起雾,原本明了的山路此时变得晦暗不明。
朝月将手中的白衣人和野鸡放下,拿起腰间别着的石刀,在身前的洞口处又刻下一道划痕,往上看去,竟是密密麻麻的一墙划痕,朝月叹了口气,眨眼来到此处已经几月有余,在此处当‘山顶洞人’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一切还要从数月前那次临时任务说起,朝月本是秘密实验N973批次的第一批实验人,改变构造基因培育出来的实验人,用来执行一些艰难任务,不料一次临时安排任务结束之后,换来的不是嘉奖,却是肃清命令,所有N973批次实验人全部绞杀。
昔日队友都被特殊的药物弹药击杀,血,淌了一地,朝月的眼里,鼻腔,面容,以及那头短发,都被染满了血。
实验人因基因控制,皮肤坚韧,体能突出,智能体质全面被优化,使实验人机体与正常人感知不同,身体的痛感几乎没有,愈合能力也是常人的数十倍,他们更像是拥有着人类外表的任务机器。
但是,当与朝月同一批次的实验人都被击倒在她的脚边之时,她却第一次感觉到心脏部位仿佛有把尖刀从下往下刺入,朝月捂着胸口,尝试着降低这股子疼痛,那把刀却仿若在心脏里扎根乱窜。
N973实验总负责人正站在他们面前,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朝月瑟缩着瞳孔,向前走了半步。
“父亲......”朝月哑声叫着他,一如以往,场景如同虚幻倒转,几个场景不断重叠又冲击,朝月的耳朵嗡鸣声太大了,到处是枪声和子弹入肉的破碎声。
所有的声音汇聚着,嘈杂不堪,却在朝月看着眼前那个往日里抚摸他们的头顶,温柔的夸奖他们“做得很好”的那个男人,薄唇微动,只柔柔吐出一个“杀”字的那一刻,世界都安静了,朝月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等到回过神来,朝月手中的刀枪已经放倒了面前一排人。
“编号0001有反抗意识,重复,编号0001有反抗意识,集火,无需保留。”现场的人员下达着命令,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朝月的方向,枪药射出,朝月几番灵巧的躲避,只是擦破了几存皮肉,朝月手中握着双刃,一段俯身冲刺便闪现到那男人的前面。
无数的子弹飞射,朝月躲避,击杀,再躲避,再击杀,她四肢已经麻木不堪,全凭机能,地上的血淌的已有指节深度,粘腻不堪,尸体堆积横倒。
她奋力往前冲击着,只想问那个男人一句。
最终整个实验室只剩下她,残破不堪的站着,以及,双手端着站立着的那个男人。
她咳出几口血,浑浊的气息呼出吸入带着耳边无法停息的轰鸣声。
“朝月,你是我最杰出的,也是最初的作品。”那男人带着和蔼亲切的笑容,他的镜片上带着别人溅撒在他镜片上的血污,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中的阴郁。
他踱步到朝月面前,苍白的手拾起朝月一缕被血浆沾染在额前的碎发,朝月就仰头看着他,身影都交叠在一起,让她无法抓住眼前人的虚影,恍惚之中,仿若又见到当初她从培养仪器里取出,这男人将浴巾裹到她的肩上,他拂过她的碎发,柔声说:“朝月,这就是你的名字,我的女儿。”
“是,父亲......”她应答着,伸手出去只是抓到一片虚无,面前的男人脸上的和蔼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阴毒与冷漠。
朝月感到脖颈处传来刺痛,侧脸看去,只见眼前的男人将一支浅绿色的注射液扎入了她的身体,她浑身如同火烧,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融化的声音混杂着耳鸣声越发的明显,朝月头疼欲裂,双手已经无法握物,双腿也无法站立了,轰然倒地。
男人蹲下身,继续说道:“可惜,也是我最失败的作品,无用之物,我从来不留。”
朝月想说些什么,但她的喉咙处仿若置入了一块火炭,烧的她无法呼吸,更无法讲话,她视线开始恍惚,那句质问卡在心口,顺着那把倒刺的尖刀一路划到体内的所有器官。
痛,却无比清醒。
生前所有的记忆如同零星的碎片一般,从一片空白中炸裂而出,又快速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