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前汉》所书高祖诸将战功①，各为一体。《周勃传》：攻开封，先至城下为多；攻好畴，最；击咸阳，最；攻曲遇，最；破臧荼，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击胡骑平城下②，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夏侯婴传》：破李由军，以兵车趣攻战疾；从击章邯，以兵车趣攻战疾；击秦军雒阳东，以兵车趣攻战疾③。《灌婴传》：破秦军于杠里，疾斗；攻曲遇，战疾力；战于蓝田，疾力；击项佗军，疾战。又书：击项冠于鲁下，所将卒斩司马、骑将各一人；击破王武军，所将卒斩楼烦将五人；击武别将，所将卒斩都尉一人；击齐军于历下，所将卒虏将军、将吏四十六人；击田横，所将卒斩骑将一人；从韩信，卒斩龙且（原注：所将之卒。），身生得周兰；破薛郡，身虏骑将；击项籍陈下，所将卒斩楼烦将二人；追至东城，所将卒共斩籍；击胡骑晋阳下，所将卒斩白题将一人；攻陈豨，卒斩特将五人；破黥布，身生得左司马一人，所将卒斩小将十人④。《傅宽传》：属淮阴，击破历下军；属相国参，残博⑤；属太尉勃，击陈豨。《郦商传》：与锺离昧战⑥，受梁相国印；定上谷，受赵相国印。五人之传，书法不同如此，灌婴事尤为复重，然读之不觉细琐，史笔超拨高古，范晔以下岂能窥其篱奥哉⑦？又《史记·灌婴传》书：受诏别击楚军后；受诏将郎中骑兵；受诏将车骑别追项籍；受诏别降楼烦以北六县；受诏并将燕、赵车骑；受诏别攻陈豨。凡六书“受诏”字，《汉》减其三云。（《续笔》卷九）【注释】
①《前汉》：指《汉书》，东汉班固撰，纪传体史书。高祖：刘邦。见前《范增非人杰》注。
②《周勃传》：当为《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开封（今河南开封西南）、好畴（今陕西乾县东）、咸阳（今属陕西）、曲遇（今河南开封西）、平城（今山西大同），皆古地名。臧荼：故燕将，后为燕王，从刘邦起事，终为刘邦所灭。
③夏侯婴：沛县（今属江苏）人。与刘邦友爱。刘邦为沛公，婴为太仆，从击项羽有功，封汝阴侯。李由：李斯长男，为三川守，后赵高诬其与盗通谋反，与父同被腰斩。章邯：秦二世时，率兵灭陈涉，破项梁。后从项羽入关，封为雍王。雒阳：在今洛阳东北。以上见《史记·夏侯婴列传》。
④灌婴：睢阳（今河南商丘南）人。以中涓从刘邦定天下，封颍阴侯。杜里（不详）、蓝田（今陕西蓝田西）、历下（今山东济南）、薛郡（今山东曲阜）、东城（今安徽定远东南）、晋阳（今山西榆次西北）：皆古地名。项佗：魏相。项冠：项羽将。王武：陈地柘县令，柘公。后于外黄谋反。楼烦：县名。因当地人善骑射，故以其借指名射士。田横：齐将，后为齐相，汉将韩信掳齐王后，横自立为齐王。刘邦称帝后，横带五百人入海岛守，后自刎。韩信：秦末淮阴（今属江苏）人。初归项羽，后归刘邦，拜大将军，封淮阴侯。龙且：项羽将。周兰：项羽亚将。项籍：字羽。见前《大义感人》注。白题：胡将。陈豨：宛句（今河南兰考东北）人。事刘邦，封阳夏侯。监赵、代边兵，招致宾客。后反，自立为代王。黥布：六县（今安徽六安）人。事项羽，封九江王。后佐刘邦定天下，封淮南王。因见韩信等被诛，恐祸及己，遂反，终为刘邦所破。
⑤傅宽：初以魏五大夫骑将从刘邦为舍人。刘邦为汉王，宽从入汉中为右骑将，战有功，封阳陵侯。淮阴：指韩信，淮阴侯。参：曹参，见前《汉唐八相》注。博：博县，在今山东泰安东南。
⑥郦商：郦食其（yìjī）弟。陈留高阳（今河南杞县西南）人。以四千人归属刘邦。从击项羽、黥布，以功迁右丞相，封曲周侯。锺离昧：项羽将。素与韩信善，羽亡，昧逃归信。刘邦怨昧，闻昧在楚韩信处，诏楚搏昧，昧自刭，信持其首谒刘邦谢罪。
⑦范晔：字蔚家，南朝宋人，博涉经史，初为尚书吏部郎，后编撰《后汉书》。
【点评】
洪迈提出的五个传记，均见于中华书局出版的排印本《史记》第六册（《世家》二）、第八册（《传》二）。司马迁对周勃、夏侯婴、灌婴、傅宽、郦商等将领驰骋疆场的戎马生涯，作了细微而传神的记述，依据其不同经历，采取了各不相同的叙述方法，读起来觉得内容充实丰富。比如：传周勃，主要记他战果多、战功高。传夏侯婴，主要记他作战勇猛。传灌婴，主要记他尽力作战，且不厌其烦地一一记述杀敌实况和六次受诏书出击的战绩。传傅宽，主要写他随韩信、曹参、周勃去破齐国、攻博县、击陈豨的战况。传郦商，主要记他与楚战，受梁相国印；平燕地，受赵相国印。读后感到各有各的具体战况，其重复烦多的叙述，亦不使人感到细碎烦琐：其叙述简要处，亦不使人感到内容贫乏。其文风高古，史笔大气，确实是超越其他史家，是后来史书所不及的。《汉书》所撰以上五传，均见于中华书局排印本的第七册（《传》一），将它与《史记》比较来看，史实方面，《汉书》承《史记》，叙述文字基本相同：写作手法则较粗略且乏文采，大多看不到史家注入的爱憎之情，这大概是因为司马迁不仅是大史学家，同时还是大文学家的缘故，而班固则望尘莫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