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元日饮屠酥酒①，自小者起，相传已久，然固有来处。后汉李膺、杜密以党人同系狱②，值元日，于狱中饮酒，曰：“正旦，从小起。”《时镜新书》晋董勋云③：“正旦饮酒先从小者，何也？勋曰：‘俗以小者得岁，故先酒贺之；老者失时，故后饮酒。’”《初学记》载《四民月令》云④：“正旦进酒次第当从小起，以年小者起先。”唐刘梦得、白乐天元日举酒赋诗⑤，刘云：“与君同甲子，寿酒让先杯。”⑥白云：“与君同甲子，岁酒合谁先？”⑦白又有《岁假内命酒》一篇云：“岁酒先拈辞不得，被君推作少年人。”顾况云：“不觉老将春共至，更悲携手几人全。还丹寂寞羞明镜，手把屠苏让少年。”⑧裴夷直云：“自知年几偏应少，先把屠苏不让春。倘更数年逢此日，还应惆怅羡他人。”⑨成文幹云：“戴星先捧祝尧觞，镜里堪惊两鬓霜。好是灯前偷失笑，屠苏应不得先尝。”⑩方干云：“才酌屠苏定年齿，坐中皆笑鬓毛斑。”{B11然则尚矣。东坡亦云：“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最后饮屠酥。”{B12其义亦然。（《续笔》卷二）【注释】
①元日饮屠酥酒：古代风俗于农历正月初一饮一种预防瘟疫的药酒。
②李膺：字元礼，颍川襄城（今属河南）人。汉桓帝时，官至司隶校尉。因与太学生首领郭泰等联合反对宦官专政，遭宦官诬陷谋反而锒铛入狱。出狱后禁锢终身。汉灵帝继位后，起用任长乐少府，复参预谋诛宦官，失败被杀。杜密：字周甫，颍川襄城（今属河南）人。桓帝时官至太仆。因尝捕治作恶多端之宦官子弟，与党锢之祸牵连而遭免官。与李膺齐名，时称“李杜”。灵帝时起用复为太仆。是时陈蕃、李膺等谋诛宦官，失败后百馀人被杀，密则自杀。以上事见《后汉书·李膺传》、《党锢传》。
③《时镜新书》：《宋史·艺文志》农家类载：“刘安靖《时镜新书》五卷。”董勋：后汉入魏时人。清人辑其《问礼俗》一卷。
④《初学记》：唐玄宗时官修类书，徐坚等撰著。《四民月令》：汉崔寔撰，内容记载民间旧历十二个月中之习俗与相关事宜。
⑤刘梦得：唐刘禹锡，见前《绝唱不可和》注。白乐天：唐白居易，见前《长歌之哀》注。
⑥刘“与君”句：见《元日乐天见过因举酒为贺》诗。
⑦白“与君”句：见《新岁赠孟得》诗。
⑧顾况：字逋翁，苏州人。至德间（756—758）进士。善诗歌，工书画。与柳浑、李泌友善。柳浑辅政，征况为校书郎，后迁著作郎。因诗语不慎而遭贬饶州司户。终隐居茅山，自号华阳真隐。著有《华阳集》、《画评》等。“不觉”句：见《岁日作》诗（一作《岁日口号》）。
⑨裴夷直：字礼卿，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元和十年（815）进士。历任右拾遗、中书舍人、杭州刺史、散骑常侍等职。有诗，文不多，见《全唐诗》、《全唐文》。“自知”句：见《戏唐仁烈》诗（一作《岁日先把屠苏酒戏唐仁烈》。
⑩成文幹：名彦雄，字文幹，江南人。南唐进士。著有《梅岭集》。“戴星”旬：见《元日》诗。
方干：字雄飞，睦州清溪（今浙江淳安）人。貌丑有才，为徐凝器重，授以诗律。其诗倍受姚合赞赏。举进士不第，隐居镜湖。卒后弟子私谥为“玄英先生”。著有《玄英先生集》。“才酌”句：见《元日》诗。
东坡：宋苏轼，见前《长歌之哀》注。“但把”句：见《除夜野宿常州城外二首》之二。
【点评】
这一则讲民间大年初一聚会饮酒的习俗，正如董勋所说，正月初一饮酒先从年纪小的人开始，因为年纪小的人又长了一岁，应当庆贺；年纪老的人又少了一年，饮酒应当在后。
洪迈还引后汉人、唐人、宋人有关诗文中写到元日饮屠苏酒的情景，说明旧俗皆以年少者起头。这个习俗颇有意义，在我国相传已久，好像如今恰恰反其道而行之，为表示尊老，改由年长者起头饮酒，但依我看，还是旧俗为佳，因为它提醒人们应该珍惜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