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为汉鬼蜮①，君子所不道，然知人善任使，实后世之所难及。荀彧、荀攸、郭嘉皆腹心谋臣②，共济大事，无待赞说。其馀智效一官，权分一郡，无小无大，卓然皆称其职。恐关中诸将为害，则属司隶校尉锺繇以西事，而马腾、韩遂遣子入侍③。当天下乱离，诸军乏食，则以枣祗、任峻建立屯田，而军国饶裕，遂芟群雄④。欲复盐官之利，则使卫觊镇抚关中，而诸将服⑤。河东未定，以杜畿为太守，而卫固、范先束手禽戮⑥。并州初平，以梁习为刺史，而边境肃清⑦。扬州陷于孙权，独有九江一郡，付之刘馥而恩化大行⑧。冯翊困于鄜盗，付之郑浑而民安寇灭⑨。代郡三单于，恃力骄恣，裴潜单车之郡，而单于詟服⑩。方得汉中，命杜袭督留事，而百姓自乐，出徙于洛、邺者，至八万口{B11。方得马超之兵，闻当发徙，惊骇欲变，命赵俨为护军，而相率还降，致于东方者亦二万口{B12。凡此十者，其为利岂不大哉！张辽走孙权于合肥，郭淮拒蜀军于阳平，徐晃却关羽于樊，皆以少制众，分方面忧{B13。操无敌于建安之时，非幸也。（《随笔》卷十二）【注释】
①曹操：魏武帝，见前《诸葛公》注。
②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初依袁绍，后从曹操，官奋武司马，军国大事多出谋略，积功封万岁亭侯。后为尚书令，时人称荀令君。荀攸：字公达。荀彧侄。曾参预谋杀董卓，会卓死。曹操征为汝南太守，入为尚书。平冀州，多依其谋略，有功，封陵亭侯。魏国初建，为尚书令，治国谋略多由攸出。郭嘉：字奉孝，阳翟（今河南禹县）人。少有谋略，曹操征为司空军祭酒，屡从征伐有功，封洧阳亭侯。
③锺繇：字元常，颍川（今河南禹县）人。著名书法家，曹操征为太傅。马腾：字寿成，陇西（今甘肃）人。马援之后。有勇力，屡有战功，累拜前将军，封槐里侯。后为曹操所灭。韩遂：字文约，金城（今甘肃兰州以北）人。著名西州，为西凉民众劫持为主，兴兵作乱，后为曹操所灭。时关中诸将马腾、韩遂等拥兵相争，曹操深以为忧，委任锺繇持节督军，繇致书腾、遂，晓以祸福，腾、遂各遣子入侍，曹操西顾之忧乃释。事见《三国志·魏书·锺繇传》。
④枣祗：本姓棘，为避讳改姓枣。官陈留太守。曾募民屯田，安度旱灾。任峻：字伯达，中牟（今属河南）人。魏骑都尉。尝逢荒年，军粮不足，枣祗屯田，曹操派峻为典农中郎将，积粟有功，封都亭侯。事见《魏书》本传。
⑤卫觊：字伯儒，安邑（今山西运城以北）人。入魏，拜侍中，后封闵乡侯。好古文，以文章显，与王粲并典制度。
⑥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人。少以孝闻，有大志。荀彧荐于曹操，为司空司直，领西平太守。时高幹举并州反，河东人卫固、范先与高通谋，杜畿恐其为害深重，遂单车直往，以计灭之。拜河东太守十六年，宽惠待民，课以农桑，颇有政声。事见《魏书》本传。
⑦梁习：字子虞，陈郡柘县（今河南柘城北）人。曹操辟为漳长，有治名。后迁西部都督从事，领并州刺史。时边境屡有骚乱，梁习先诱谕招纳，后兴兵致讨，遂肃清边境，百姓编户，勤劝农桑，政声显赫，倍受称颂，刺史当中未有及者。
⑧刘馥：字元颖，沛国相县（今江苏萧县西南）人。曹操辟为司徒掾，后为扬州刺史。扬州受袁绍攻扰，民不聊生。馥建州治，安集百姓，数年间恩化大行，百姓乐其政，流民纷纷越江山而归者以万数。于是，聚诸生，立学校，广屯田，施灌溉，筑城垒，为战备。直至死后，扬州士民益思之。事见《魏书》本传。
⑨郑浑：字文公，河南开封人。父祖辈皆名儒。曹操召为掾，复迁下蔡长、邵陵令。天下未定，民不念产殖，生活困苦，生子无以相活。浑使耕桑，兼开稻田，遂渐丰给。后迁左冯翊。会梁兴、靳富等打家劫舍的盗贼数千众滋事，百姓恐惧，浑广开降路，明示赏罚，逐一击破，百姓复安居乐业。转上党太守，又迁阳平、沛郡太守。所到之地，均使民安于农，田亩岁增。民赖其利，刻石颂之，号曰“郑陂”。事见《魏书》本传。
⑩裴潜：字文行，河东闻喜（今属山西）人。代郡三单于专制郡事，掠夺妇女、器械和财物，久不能治。以潜为代郡太守，曹操欲授精兵镇讨，潜辞而以计谋摄服，果见效，单于全部归还抢掠所得，百姓归心。事见《魏书》本传。
杜袭：字子绪，颍川定陵（今河南叶县以东）人。初，曹操任为西鄂长，时县滨南境，寇盗纵横，长吏皆敛民保城郭，不事农业。野荒民困，仓廪空虚。杜袭乃遣老弱各就田业，留强丁守备，吏民欢悦。后为侍中，与王粲、和洽共事。后又领丞相长史，随曹操抵汉中讨伐张鲁，拜为驸马都尉，留督汉中军事。绥怀开导，百姓自乐出徙洛、邺。文帝时为尚书，明帝时封平阳乡侯，为大将军军师，终拜太中大夫。事见《魏书》本传。
赵俨：字伯然，颍川阳翟（今河南禹县）人。事曹操为朗陵长，县多不守法度的豪强，赵俨对其为首者威恩并施，上下欢喜，郡内遂安。入为司空掾属主簿，时浑诸将任气不协，俨并参三军，遂相亲睦。后领章陵太守，复为丞相主簿，迁扶风太守。曹操调出马超等兵五千多人，以赵俨为关中护军，依然大破来犯者。调兵往助汉中时，途中兵变，俨宽以待人，边慰劳，边警戒，终使叛者返回，留用新兵，其馀皆遣东。明帝时封都乡侯。事见《魏书》本传。
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今山西朔县）人。吕布败，张辽率众降曹操，拜中郎将，赐爵关内侯。屡有战功，迁裨将军。尝率敢死士八百人，自披甲持戟，直冲孙权麾下，大破十万众之围困，曹操以辽盛壮，拜征东将军，封晋阳侯。事见《魏书》本传。郭淮：字伯济，太原阳曲（今山西定襄）人。历官雍州刺史，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方策精详，遇敌皆破。蜀相诸葛亮出祁山，遣高详屯列柳城，郭淮攻破。后亮盛兵西行，诸将皆谓欲攻西园，独淮使官兵于阳遂备战，其夜果攻阳遂，因有备抵御，蜀军不得上。在关右三十多年，外拒强敌，内安民众，有犯皆破。诏嘉其功，以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进封阳曲侯。事见《魏书》本传。徐晃：字公明，河东杨县（今山西洪洞东南）人。归曹操，拜裨将军。从征吕布，破刘备，又破颜良，拜偏将军，封都亭侯。又讨关羽于汉津，击周瑜于江陵，拒刘备于阳平，又击败关羽于樊阳、襄阳，先扬声攻围头屯，实密攻四冢，破羽围十重，致战全胜，曹操叹其“有周亚夫之风”，为右将军，徙封阳平侯。事见《魏书》本传。
【点评】
东汉末年，汉王朝昏庸腐败，宦官外戚擅权，农民纷纷起义，汉王朝的统治面临危机。曹操父子乘此混乱之机，南征北战，打败了袁术、吕布、袁绍等，由曹丕当了皇帝，结束了刘姓统治的天下，所以历史上总把曹操看作鬼蜮、奸臣。但是曹操知人善事，后人确实难以达到，就连否定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前面注释中介绍了曹操重用的人物，有些是弃汉投曹的，他依然信任。因为他用人的原则是“惟才是举”，“举贤勿拘品行”，“取士勿废偏短”，只要是具有“治国用兵之术”的人，他一律重用不疑。又因为曹操深知，自从他“起义兵”以来，取得“所功必克”的战绩，不是靠他一人之功，而是靠众将士的力量，为此他下达了一道道征求人才的命令，诸如《求贤令》、《敕有司取士勿废偏短令》、《举贤勿拘品行令》、《选举令》等等，申明他重视人才、求贤若渴的态度。所以，想施展才能的人，纷纷云集在他的周围。
曹操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不忘对自己的要求，发布《求言令》，征求真实意见，以随时指出他的不足；也不忘对下属乃至全民的要求，颁布《修学令》、《整齐风俗令》、《明罚令》、《封功臣令》等等，申明他对下属乃至百姓亦要求严格、赏罚分明的态度；在建立政权以后，他也不忘抓农事和商务。他所发布的命令集中收在《曹操集》里，值得一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