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钟声早被春风吹散,可哀伤并没有飘走,因为太浓太稠了,沉甸甸地压在纪素妍的心上。在新年来临之际失去亲人,原本就是件无比哀伤的事,此种不幸,还偏偏发生在万家欢庆的节日里,一切都更加染重她心头的哀沉。
窗外开始落下雨点,从昨天起天就一直很阴郁,忍到今天下午终于哭泣了,好像是代替她哭泣,知道她现在不能哭泣,因为还要面对需要微笑的场面。风夹带着雨水,吹动弱不禁风的樱树,更显得樱树楚楚可怜。而枝头的初蕾,还是被苞叶紧裹着,不敢贸然出来拥抱冷春。面对樱树,不由令纪素妍想到昨天下午,在樱泽湖边的邂逅,只是几面,她居然把他的脸记得那么清楚,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
她现在并不在U市,而是在S市的一家日式咖啡餐厅里,春天是这家餐厅生意最好的季节,因为餐厅为了表现日式的风格,特意在餐厅外面种了几棵樱花树。这样的情调,吸引了不少喜欢浪漫情调的人,到樱花绽放时,餐厅几乎订不到位置。
樱花原本产自中国,而后却成了日本的国花,是因为中国人不懂欣赏樱花,还是不提倡太脆弱的事物。樱花的确很脆弱,在开放的时候就已经没力量地随风凋谢,可它的脆弱是如此浪漫美丽,又如此优雅飘逸。在纪素妍眼里,没有其他花能与樱花的浪漫色彩相比,她常想,若爱情有如此浪漫的色彩,短暂又何妨呢。有时候,纪素妍觉得自己与江宇凡之间的感情过于正常化,缺少爱情的浪漫色彩。究竟他们之间算不算爱情,她根本没有去细想,两个合适的人在一起,不是最好的爱情吗?
樱花般的爱情会是怎么样的,纪素妍看着窗外的樱花树,遐想憧憬樱花绽放时的美丽。如果花要到枯萎时才凋谢,就永远不知道落花的美丽,那么爱情是不是也这样,到情感破裂时才分手,爱情的美感就全然不存在了,这样的结局,是不是丑化了爱情。
“你在想什么?”江宇凡问看着窗外发呆的女友。
“我在想,樱花般的爱情会是怎么样的。”纪素妍回过头回答男友。
“浪漫的爱情不适合真实的生活。”
江宇凡白了女友一眼,轻责了她的不切实际。他是一个很实在的男人,一切以生活为主,就连爱情也以实在的方式进行着。在他眼里,只有切实可行的事物才值得去注意,浪漫的事物就像杂草一样没有可用价值。他看了一下手表,约好的时间已经超过,在美发厅做头发的母亲还没有过来,等待实在令人有些不耐烦。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江宇凡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
欣赏着他打电话的样子,纪素妍感觉自己的选择应该是正确的。江宇凡可以说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一百四十,本科学历,五官端正品性正直,有车有房有事业,自信又不浮夸的稳重性格,样样都符合女性的择偶条件。在她的心里有一套择偶数据,江宇凡正套合了这套数据,所以她认识他后,很快很自然地接受了他。
“我妈妈说,她马上就要到餐厅了。”
“是吗。”
纪素妍莫名的紧张了,她是个不善交际的人,尤其怕严肃性的约会。为了吉利,特意将见面的日期选在立春,可天气却不配合。春雨让紧张约会的她,心情一直不曾愉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与忧郁,没理由的、不间断的、一阵阵笼罩过来。
“你是太紧张了,还是昨晚没睡好?脸色和神情都不太令人满意。”江宇凡看着女友抱怨,“你应该将妆化得鲜艳一些,我妈妈不喜欢太病态的女人。”
“素吗,我已经穿了亮丽的服饰。”
对江宇凡的埋怨纪素妍深感委屈,今天她特意打扮了一下,衣服也穿了色彩亮丽的。至于脸色,没办法,昨晚她没睡好,整夜都难以合眼,因为想不出一个解析地址的办法。不是非要去认亲生父母,而是一个人来到世上,只有一次生命,在唯一的生命里,如果连谁是创造自己生命的人都不知道,那么,这个人的生命就是虚的,像没有根基的浮萍。
“如果有一个远方亲戚的旧地址,在别的城市,而我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其他相关的联系方法,可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对方现在的住址?”纪素妍向男友讨教。
“到当地派出所或房管部门查问,但没有特殊性情况的话,一般人来查问,他们不会给资料,除非里面有熟人。”江宇凡说完看着女友,答案令她的脸充满失落和沮丧,他知道她的人际相当狭隘,“哪个城市?”
“U市。”
“呵,你运气真不错,”江宇凡笑了一下,“我一个大学同学是U市人,他现在是U市房管所科长,应该可以帮这个忙。明天就是上班日了,可以替你问问。”
“太好了。”
纪素妍欣喜的笑容刚展一半就停住了,她的位置刚好对着入口,可以看到餐厅进来的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染黄的头发盘得高高的,略胖的身材穿着棕色貂毛长大衣,右手提着的手提包却是不相配的紫红色手提包。对方尽管化了妆,可还是不能遮盖岁月的痕迹,而那些妆彩,让并不漂亮的脸更加不悦目。
她隐隐猜到进来的妇女会是谁,纪素妍的心又一阵紧张。果然,妇女在询问了服务生后,朝着他们这个桌位过来。江宇凡从她的眼神里注意到什么,转过身,看到母亲过来,连忙站起身,看到他的起身,纪素妍也跟着起身迎接。
“您好,伯母。”
纪素妍向江宇凡的母亲问好,对方看着她回应了一个微笑,笑容不是很喜悦,大概不太满意她的素脸。江宇凡为母亲拉出坐椅,并帮母亲取下外套。他是一个很尊重母亲的人,也是个听话的儿子,所以,他的妻子必须要通过他母亲的审核。
“你们也坐下吧。”
江宇凡的母亲在椅子上坐好后,用右手示意他们两个坐下,那右手腕上有一个很醒目的东西,刚刚藏在外套里面没有看到。那是一只粗粗的碧玉手镯,样式有点古,像是三十年代的东西,这样的玉镯,更让人对手镯的主人望而生畏。
江宇凡为母亲点了一杯咖啡后,开始向母亲介绍自己的女友:“她比我小三岁,是公司里的职员,姓纪,叫素妍,朴素的素……”
“你姓纪!”江宇凡的母亲打断儿子的话,脸色严峻地看着纪素妍问,“能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叫什么吗?”
听到这样的询问令纪素妍既吃惊又不悦,从来没有人会在初次的约见上如此直截了当地询问对方长辈的名字,而且语气还不客气。
“我爸爸叫,纪荣强。”她还是回答了对方。
报出来的名字,让江宇凡的母亲僵呆在座位上,严寒的表情,让人有点不知所措。纪素妍不明白自己父亲的名字会让江宇凡的母亲如此反应强烈,难道他们曾经认识过,她现在更不知如何跟未来的婆婆过招了。
“看来,今天的约会是多余的。”江宇凡的母亲缓过神后冷冷地表明态度。
“为什么?”江宇凡看了看母亲,不解地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多此一举。”更加冷漠的声音。
“这,我更不明白了?”江宇凡再次不解。
沉默,令人尴尬难受的沉默。江宇凡母亲的冷言冷语,让纪素妍的心滑入了冰冷的湖底,她意识到自己与江宇凡的感情要经受挫折,这和她的纪姓有关。于是,她打算挑明自己的身世,来挽救眼前的局面。
“其实,我现在的父亲不是我亲生的父亲,我是他二十九年前捡来的一个弃婴。”
“弃婴!”江宇凡的母亲敏感地看了她一眼,追问道,“知道捡你的地方吗?”
“是在U市的樱泽湖畔。”
纪素妍刚说出弃身地,就发现问题更严重了。江宇凡的母亲睁大眼睛盯着她,惊愕的神情还藏着恐慌。这是怎么了,纪素妍也惊愕住了,仿佛她是不吉利的事物,从来没有人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你是……樱泽湖边的……弃婴。”江宇凡的母亲一只手按着胸口,一只手指着她,那种痛苦不堪的脸色,就像吃了毒药。
“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江宇凡被母亲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心口闷,你马上送我回家。”江宇凡的母亲一把抓住儿子的手,非常强硬地要求儿子,狠厉的目光根本不允许商量。
江宇凡只好带着母亲先离开,被冷落的纪素妍,看着那杯江宇凡为母亲点的咖啡,这杯咖啡送过来还不曾被喝过。全世界最短的未来婆媳相见,时间没超过五分钟就结束了,而且场面一片狼藉。她的爱情,好像因为她的命运而被判了死刑。
春雨下得不大,却那么伤人心情,因为雨水而被冷落的街道,少了节日的气氛。纪素妍在雨里慢步走着,风从身边吹过,把冷春吹得更冷了。昨天在U市淋雨时,还只是微冷的感觉,今天下午的雨却显得特别寒冷,寒在所发生的事情上。她完全糊涂了,只知道自己的命运跟樱泽湖有关,没想到还跟江家有关。
在她的身边像是卷起一股命运的漩涡,那股力量真的很可怕,不费吹灰之力,就卷走她曾经拥有的事物。而她的爱情,就像漂浮在水面的落叶、断草、残枝,毫无招架之力地消失在漩涡里,甚至没有机会留下痕迹。淋一下雨也许是件好事,可以淋灭心头的烦闷之火,江宇凡的手机关掉了,这预示着他选择站在母亲那边,与他母亲相比,她简直微不足道。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那些雨水除了陪她一起哀伤,任何忙都帮不上。在短短的时间里,纪素妍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十天前失去双亲,突来地打击让她晕头转向,前天发现自己的身世秘密,还没来得及消化,现在她又失去了爱情。当天空下起雨后,黄昏的落日就不会出现,这并不等于说落日消失了,而是密集的雨云遮盖了它。此刻,她的生活,就像被雨云遮盖的落日,暂时的隐身了。
“你好。”
一个问好声传入纪素妍的耳朵,温和中带着惊喜的音调有点熟悉。她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人,不由更恍惚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在樱泽湖畔遇见过的年轻人,他怎么会在S市出现,还是她还在U市?纪素妍用手捂了一下额头,感到有些头晕,这些天发生的事,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你好像不舒服?”裴执恒发现对方状态非常糟。
纪素妍放下手,提上一口气后问对方:“你也是S市人吗?”
“不,我是来这里游玩的。”裴执恒拍了拍身上的旅游包,冲对方一笑,“在网络上了解到这个城市有不少欧洲式艺术建筑,所以便想来观赏一下。又了解到这条路上的一家日式咖啡西餐厅很有名气,慕名过来喝杯咖啡,没想到又碰到你。虽然我们不是很熟,可你曾经也算做过我的模特,应该打声招呼的。”
他说的模特事件,早在她的脑海里荡然无存,不仅如此,连她向他索取的画,在她回到S市后,也不曾记起过。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一个偶然,在她的生活里,没有一点位置属于他。可有一点令纪素妍很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记住他的脸,而且见到他的脸,她的心头会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你不用准备你的作品了吗?”她疑心地问。
“其他的作品,我的同学已经在准备了,我只用准备昨天的那张作品。不过它需要两天的时间挥发色彩,所以,我就用这两天的时间来这里游玩一下。”裴执恒解释完后邀请道,“淋雨后很容易着凉,一起去喝杯热咖啡怎么样?”
半小时前她刚喝过咖啡,那杯咖啡现在还在胃里泛酸。
“我想喝红酒,可以吗?”她脑里忽然想喝酒。
“没问题。”他很自信很开心地答应。
还在先前的日式咖啡西餐厅,还在老桌位,不过陪她的是另一位男性。纪素妍喝了一口红酒,又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按照以前的原则,她是绝不会跟一个路上随便遇识的男人多说话的,现在,却还主动要求对方请喝红酒,真是奇怪。
他算是一个不错的男青年,只是显儒文气质,与江宇凡差不多的个子比江宇凡瘦点,中长的头发配上清秀的脸,令他有一种文人的气质,但更多的是一种艺术气质。一字眉下那双单眼皮倒挺温柔的,准确性地说,不是单眼皮,是内双眼皮,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单眼皮,其实双眼皮比较深入,被上眼皮压遮住,只有在近距离仔细看时才能发现这双眼睛的魅力。
压遮下的双眼皮,使眼睛有一种深邃迷蒙的味道,很好看。这样的眼睛,在他微笑时便能穿透人心,因为他的微笑很柔和,两个事物搭配后,就像深邃的湖面飘过一朵洁白的花。至于他的年龄,纪素妍有点不太明确,难以说他成熟,也难以说他幼稚,但有一个结论她很明确,那就是,他并不符合她的择偶数据,她喜欢成熟一些的男性,而他太年轻化了。
“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裴执恒看着对方哀伤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请示,“其实这个问题,从第一次遇见你时我就想问了。”
她猜测他又想问她的年龄了,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虽然不太光荣,可也没必要隐瞒。既然他那么诚恳,她也应该表现的诚恳一些。纪素妍看着对方,微微点了一下头,准备好姿态回答上次她没有时间回答的年龄问题。
“你是不是,在感情方面出了问题?”裴执恒问出口后,又有点害怕,这样直截了当地问陌生女性感情方面的问题,会不会惹对方讨厌。
纪素妍再次回答不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上次是他猜错了,可现在,又变成他猜对了。她的感情是出了问题,大大的问题,没办法解决的问题。这种问题不方便跟一个陌生人说,更不方便跟一个陌生的男青年说。
“我的问题很过分吗?”裴执恒端详着对方的脸。
“如果有一份爱情,你即将失去,又没办法挽回,你会怎么做?”她回问他。
回问让裴执恒有点尴尬,他还没有经历过爱情,所以更不知道爱情失去时该做什么。根据个人的想法,他回答她:“我觉得真正的爱情,不存在失去,它会永远存在,在心里。所谓失去的,只是爱情的附属品。现在的人,过于在意爱情的附属品,而忘记爱的本意。如果一份爱情,会随着爱情附属品地失去而消失,那就不是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可以抛弃世俗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爱而爱,那样的爱情,在失去时,就像火烫的铁片置于心上,在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后,留下一个永不消失的烙印。”
他的爱情逻辑听上去挺有道理的,可他忽略爱情附属品的重要性。这世上没有单纯的爱情,就像树,不可以没有根。人活在现实的生活中,其原则就是不能背离生活,而爱情的附属品,正是现实的生活。他的爱情观有点天真,把爱情想像的纯美,脱离现实的纯美。
看来他是比她小了,这样天真的爱情观,在她二十岁时存在过,那时候她也向往纯净如梦幻般的爱情。而后,随着年龄地增长,纯净度慢慢地被污染,梦幻性一点点地消失。到现在,她终于明白,爱情也是现实的产物。关于那些美丽的爱情传说,也只是人们自欺欺人的构思。爱情,在离开现实生活后,就会迅速枯死。如果有人为爱情去死,要么是这个人失去了理智,把爱情当作自己的现实生活;要么是这个人的爱情,已经完全占据了生活,没有爱情,生活也将不复存在。
不过,他的爱情逻辑倒是令她重新思量与江宇凡的感情,就算彻底失去这段感情,她也不会去死,除了忧伤与郁闷,连心痛都没有。她对江宇凡是有好感,可那不是爱,喜欢和爱是有区别的,这点她不想欺骗自己。选择江宇凡的最大原因是年龄大了,她不想失去一个合适的对象,仅此而已。
“不同意我的观点吗?”他猜测她的沉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情观,你的爱情观很唯美。”纪素妍不肯定也不否定。
裴执恒听出她话里的涩味,虽然不服气,可也同意她对他爱情观的评定,他的爱情观的确很唯美,可能是受绘画的影响吧。在他眼里,爱情就是爱情,没必要与世俗的事物联接,就像画画时,全心全意地陶醉在画的世界里,那个时段,现实生活可以不存在。
“能说说你的爱情观吗?”裴执恒挑战性地问。
她该怎么表述自己的爱情观才好,当然务实并没有错,可面对他的唯美爱情观,她也不能太俗气了。纪素妍思索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樱花树,慢慢有了答案。樱花的花期只有一个星期左右,虽然短,却很值得欣赏,爱情,如果能像那些樱花,以最美的姿态结束,然后沉埋这一季的美丽,作为爱的标本,这样的爱情也不错。
“像樱花一样的爱情观,你理解吗?”纪素妍摆起姿态回战。
“樱花之所以美得令人陶醉,是因为它在最美丽的时候,以最美的姿态离开,飘飞凋谢的花瓣,每一片都带着美丽。爱情如果也能以最美的姿态结束,就算是短暂的浪漫,那也不错,也许只有在最美的时候失去爱情,才能将爱升华到极限。”裴执恒很快地说出自己的理解,然后微笑着反问她,“你不觉得,像樱花一样的爱情观,也是属于唯美的爱情观吗。”
纪素妍看着对面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很吃惊,他居然将樱花的爱情观理解的丝毫不差,甚至比她更透彻。她说的樱花爱情观,根本不需要他思考,因为那种爱情观跟他的爱情观其实是异曲同工,都是只注重爱的美丽,而不要现实的爱情观。
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提示有信息发过来。纪素妍从惊愣中回过神,连忙打开包,她以为是江宇凡发来信息,拿出手机一看,不是江宇凡,而是邻居申学宾。对方让她记得今晚的告别餐,千万别忘了。
这个邻居比她小两岁,一年前租下她家隔壁的房子,成了她的邻居。听说他是U市公派自费来S市进修的公务员,由于院校的住宿楼有一部分在装修中,住房比较紧张,有经济条件的人允许自费外出租住。他与她的母亲同姓,因此多了几分亲切感,见他一个人生活,她的家人时常会关照他,慢慢的,关系就更融洽了。
申学宾的进修一个星期前就结束了,因为她家突来的丧事,他放弃回家过年,而选择留下来帮助她办完丧事。明天他就要离开,说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顿普通的晚餐作为告别。她也想借助晚餐送份谢礼给他,父母遇车祸去世时,江宇凡刚巧接受辉煌物流总公司的派遣,去国外进行一次市场发展调查。等江宇凡回来时已是一月底,别说丧事,连除夕也过了。那几天,如果没有申学宾的帮助,她都不知道如何应付。
回复完信息放下手机,纪素妍用餐巾纸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唇,准备离开。虽然到晚餐还有两个多小时,但她想好好去选择一份礼物给申学宾,既作为送别礼,也作为感谢礼。他在一月末所做出的帮助,远远超过了江宇凡,甚至令很多人以为他才是她的男友。
“谢谢你的红酒,不过现在我有事,要先走了。”纪素妍拿起包站起身对他说,也许是被他那些动人的爱情词句打动,临走前,她还送给他一个微笑。
“好的,再见。”
看着她走出餐厅,裴执恒心头泛起浓浓的喜悦。在他眼里,她的微笑很迷人,自然又温雅,不张扬地表现涵养。今天的她特意打扮过,中长的头发没有束着,吹直垂落肩上,被雨湿润后,显得更黑亮。白色高领配黄色双排扣呢外套,褐茶花呢裙配咖啡色长靴,一改昨天的素调,显得时尚又清雅。至于她的年龄,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外形与性情令他满意了,年龄又能说明什么。
一声短促的响铃声,声音来自她桌前的餐巾纸。裴执恒掀起餐巾纸,看到一个崭新的白色手机。她居然忘了自己的手机,裴执恒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有一条短信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住好奇心,没有偷看信息的内容。她的手机电池量快没有了,很可能就要罢工停机,在它罢工前,他用她的手机打了自己的手机,这样,他又拥有了她的手机号码。